找了家农舍,他们烤起了野兔、野雉,又请农夫将野猪开膛分解,留下一半给农家当报酬,另一半也架上火,烤了起来。时间不长,野兔、野雉先熟了。李广撕下了一条兔腿,先塞给霍去病。
“小子,多吃点。这可是真正的野物,味道不一样的。”
霍去病接了过来。埋头大嚼。卫青尴尬地看了一眼,喝道:“去病,还不谢过李将军。”
霍去病翻了个白眼,很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过李丈。”
卫青沉下脸。“不是李丈,是李将军。”
霍去病急了。涨红了脸。“他现在不是将军,是庶人,为什么要我称他为将军?”
卫青大怒,正要再说,李广拦住了他。“好啦,这孩子说得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庶人,不是什么将军。”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埋下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梁啸瞅瞅尴尬的卫青,又瞅瞅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霍去病,摆了摆手,示意卫青放轻松一些。他呷了一口酒,对霍去病说道:“你知道吗,你眼前的这位李丈不仅做过将军,还做过太守,做过未央卫尉。”
霍去病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称为他李府君,不称他为李卫尉,却称他为李将军?”
“嗯……”霍去病沉思良久。“摇了摇头。”
“仲卿,你给他解释解释。”
卫青思索片刻。缓缓的开了口。
“李将军之所以被称为李将军,是因为他是真正的军人。他做太守也罢,做卫尉也罢,虽然称职,却不如将军做得那么出色,那么得人心。他之所以如此得人心。不是因为他出身高贵,而是因为他善养士卒,每战必前,有赏必分……”
李广再次打断了卫青,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今来是来打猎的,还是来安慰老子的?”
卫青欠了欠身。“李将军,青嘴笨,不会说话,不过刚才所言都是肺腑之言。”
“既是肺腑之言,那就喝酒。”李广拿起酒袋,给卫青添了满满一杯,举杯示意了一下,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卫青有些不好意思,也仰起脖子,将酒喝尽。他抹了抹嘴,接过酒袋,又给李广添满酒。
霍去病若有所思,又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又被免为庶人,不能再做将军了?”
卫青尴尬不已,求助地看向梁啸。梁啸眨了眨眼睛。“你喜欢刀么?”
霍去病连连点头。“喜欢。”
“那你会把刀时时刻刻放在手上,去砍人么?”
“当然不会。”
“我们军人就是朝廷的刀。”梁啸呷了一口酒,一字一句地说道:“可以不用,可以藏在鞘里,但是一定不能没有。也不能让刀锈了,需要常拿出来擦拭擦拭,以备随时可用。”他转过头,对李广笑道:“将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李广斜睨了梁啸一眼,歪了歪嘴。“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将军,你这把宝刀,也该常拿出来擦拭,可不能意志消沉啊。陛下新政,征伐在即,你若是自怨自艾,宝刀蒙尘,到时候陛下想用你,你还能应声出鞘么?”
李广冷笑一声,豪气顿生。“你小子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廉颇虽老,尚能斗饭。只要陛下一封诏书,我随时都能上马杀敌。”
“将军威武。”梁啸举起酒,冲着卫青使了个眼色。卫青会意,两人一起举杯,向李广敬酒。李广一饮而尽,又扯下一条兔腿,狼吞虎咽。习武之人的饭量都不小,李广又明白了梁啸的良苦用心,故意要展现自己雄风不老,好让天子早点重新启用自己,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霍去病看得目瞪口呆,又兴奋不已,莫名的高兴起来。拿着兔腿,小心翼翼的挪到李广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李将军,我还年幼,不能喝酒,敬你一口肉吧。”
李广大笑,伸手摸了摸霍去病的脑袋。“好小子,吃一口。”他啃了一口肉,又有些遗憾。“当户这竖子偷懒,若是早点给我添一个孙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梁啸挤了挤眼睛。“放心吧,等他这次从西域回来,不仅会给你带大宛良驹,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一个金发碧眼的孙子。”
“他敢!”李广脱口而出,随即又想起梁啸家里的胡姬月亮,又笑道:“若是姬妾倒也无妨,正妻嘛,还是我汉家女子的好。”
“将军,你这就说错了。”梁啸不以为然。“待我大汉铁骑踏遍天下,变胡为夏,哪里还有什么胡姬?如今大宛的质子都到了长安,你还把西域人当成蛮夷,这可不对啊。当罚酒一杯。”
李广嗤之以鼻。“就算我大汉铁骑踏遍天下,胡人还是胡人。”
梁啸没吭声,只是笑,而且笑得有点阴险。李广见了,甚是恼怒。“竖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笑得像读书人似的,着实可恼。”
梁啸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广。“将军,你这话,别说读书人不爱听,就连我都不爱听。照你这么说,北地人、陇右人岂不是都是蛮夷?别忘了,百年之前,那些地方还是戎胡人所居啊。”
李广哑口无言。梁啸这话可将他堵得严严实实。真要论起来,他自己也是胡人。他尴尬地举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好吧,我说错了,自罚一杯。”
“正当如此。”梁啸也举起酒杯,慷慨激昂。“开疆拓土,变胡为夏,必当文武并用。以武征之,以文化之,不可偏废。有武无文,必袭亡秦覆辙。有文无武,也不过是书生意气,夸夸其谈。将军正当盛年,我与仲卿初登疆场,去病尚幼,十余年后,亦是大汉英才。逢此明君盛世,岂可虚度?”
听了此言,李广、卫青顿觉胸中豪气澎湃,慨然附和,举杯痛饮。霍去病也举起兔腿,用力咬了一口。他用力过猛,屁股吃痛,不觉“唉哟”一声叫了出来。梁啸等人见了,不禁放声大笑。
天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了石渠阁的台阶。
韩嫣紧随其后,一跃而上。枚皋和严助、吾丘寿王不敢怠慢,紧紧跟上。
守阁的小宦者见天子驾临,连身曲身行礼。天子从他身边走过,顺口问道:“太史令何在?”
“回禀陛下,太史令正在观星。”
“请他来见我。”天子走进了石渠阁,看了一眼排得整整齐齐的书架,回头看了韩嫣等人一眼,笑道:“你们都去找,谁能先找到相关的古籍,有赏。”
“喏。”枚皋三人分头走入书架之中,翻看起典籍的标牌。韩嫣却站在天子身后,一动不动。天子眉头一挑。“王孙,你为何不去?”
韩嫣笑嘻嘻地说道:“陛下,臣不好读书,这些翻找古籍的事,臣就不与他们争了。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无非是道听途说,没有哪一个人像梁啸一样去过大宛,是与非,还不是由梁啸说了算?”
天子眼神一闪,正想说些什么。太史令司马谈匆匆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天子还礼。“太史公,这天禄、石渠两阁中,可有关于葱岭以西蛮夷的古籍?”
司马谈年逾不惑,面皮白晳,须眉疏郎,身体不怎么强壮,双眼却炯炯有神。听了天子此问,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摇摇头。“陛下,据臣所知,从来有过与葱岭以西有关的古籍。唯一相关的大概就是老子西行,曾经涉流沙。不过,流沙究竟在哪里,无人知晓。”
天子大失所望。司马谈学问广博,又任太史令多年,对阁中书籍知之甚悉。他如果说没有,那肯定就没有。正在这时,一个年约十岁,梳着双髻的稚童捧着一卷竹简,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阿翁,还有穆天子西行,阿翁如何忘了?” ——
(未完待续。)
第365章 暗流涌动()
司马谈尴尬不已,连连给稚童使眼色,同时深施一礼,请罪道:“陛下,臣……管教无方,冲撞陛下。▲∴▲∴,”
稚童一听陛下二字,吓得用书简捂住嘴,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打量了天子一眼,将手中的书简小心的放在书架上,又回到天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襟,双手高高举起,一揖到底。
“太史令司马谈之子,臣迁,拜见陛下。”
司马迁年龄虽小,声音也有些颤抖,行礼的姿势却有板有理。天子见了,忍不住一笑。“这是你儿子?”
司马谈连连点头,窘迫不堪。“臣子好读书,发誓要读遍天下书,闻说宫中藏书众多,所以……”
天子大笑,打量着司马迁,越看越欢喜。他转身对枚皋等人说道:“尔等自谓读书多,如今可有对手了。”他转身走向屋子近头的书案,在席上坐下。“来,给我讲讲穆天子西行的事。若是说得好,便允你出入宫禁,来这里读书。”
司马迁大喜,仰起头,看了一眼父亲司马谈。司马谈也觉得庆幸不已。私自带人入宫,罪责不小,亏得今天天子心情好,也许能逃过一劫。他轻轻地推了推司马迁。司马迁会意,小步急趋上前,再行一礼。天子见他礼节周到,更加欢喜。
“陛下,臣闻穆王时,赵国始祖造父为穆王驾八骏之车,西巡狩,见西王母,游于西海之上,乐而忘归。后徐偃王返,穆王得千里马,一日而返……”
司马迁童音清脆,说了几句话之后,胆怯之意渐退,声音稳定,更透出几分自信。天子听了,连连点头。命人赐座。“穆王西行,可有舆图?”
司马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记载此事的古书都没有见到。更何况是舆图。”
司马谈忽然说道:“陛下,穆王西行没有舆图,可是有山海图啊。”
天子大喜,让司马谈取山海图来。山海图绘在一幅发黄的帛上,司马谈小心的铺开。天子据图而观,仔细搜寻,目光最后落在了昆仑山上。
“梁啸说,此地有河水东流,又产美玉,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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