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一颤,羽箭离弦,正中箭侯中部的正鹄。
“中鹄!”李敢惊叫一声。
汉代箭侯为长方形,中间那部分称为正,又叫鹄,射中鹄相当于后世的八九环,非常难得。
李广盯着梁啸,眼神微缩,眼中的异色更浓。围观的郎官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百步外射中正鹄绝非易事,他们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够做到。梁啸射中正鹄,就算有偶然的成份,也足以证明他的笛艺已经超过了至少一半郎官,具备了向李广挑战的实力。
六箭中侯,而且有一箭中鹄,梁啸胜劵在握,心中大定,最后的一丝紧张也烟消云散。他嘴角微挑,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气。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搭箭,勾弦,开弓,身体微仰,脊柱如弓。
一满即放。
“嗡!”弓弦轻响。
“嗖!”羽箭离弦,箭羽拂动,如惊鸿出水。
“啪!”羽箭正中箭侯中心,皮质的箭侯被箭矢刺穿,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郎官们齐齐的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李敢兴奋的大叫一声:“中的!”
鹄的中心称质,又称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箭中的”的“的”,射中的,就相当于后世的十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射艺所能决定的了,还要有相当好的运气。
梁啸不仅射艺精湛,运气也好到爆棚。此时此刻,就算是李广应战,也未必有把握赢他。
不少郎官在心中哀叹。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霉运当头啊,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居然有人一箭射中了的,而且是初次报到的同事。
不仅郎官们感慨万千,就连梁啸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四箭竟然全中!这是他平时练习都没遇到过的超水平发挥,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梁啸也不看李广等人,自顾自的收弓,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默默的等着。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却没人说话。一道道或惊讶,或愤怒,或无奈的目光落在梁啸的脸上。不少郎官涨红了脸,眼睛快要喷火。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粗鲁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射艺?一百步,十二箭射中了七箭,而且一箭中鹄,一箭中的,运气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这场比试刚刚开始,郎官们还没有举弓,梁啸就赢了,而且赢得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李广非常尴尬。他没料到梁啸如此强硬,更没料到梁啸的射艺这么精湛。他瞪了李当户一眼,恼怒不已。
李当户也很无奈,面对不讲理的老子,他只能苦笑。他知道梁啸的脾气和射艺,他试图阻止过,可是没成功。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办法挽回。
李广的次子李敢看看远处的箭侯,再看看李当户,脸火辣辣的。他有心上前为父亲解围,可是他自己清楚,这么远距离,他根本射不出这样的成绩,上去也是丢脸。
梁啸等了片刻,见没人上前试射。他微微一笑,冲着李广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一声笑,却像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李广以及所有郎官的脸上。
李当户摇摇头,追了出来,拉住梁啸。“梁兄留步。”
梁啸停住了脚步,苦笑道:“李兄,不是我不想留,你也看到了,是令尊不想要我。初次见面,他就给我这么一个下马威,就算勉强留下来,我还能在未央宫郎署立足吗?”
李当户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这样吧,我先带你去找住处,入署的事稍候再说。家父是军人,生性如此,还请梁兄不要记怀。”
“李兄放心吧,我对令尊还是一如既往的仰慕。不过,我俩不投缘,恐怕难以共事。”
李当户苦笑,暗自长叹了一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一时之间,他也没什么好的对策。他带着梁啸出了城,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走进一个名为万户的里舍,来到一座小院前。
“梁兄,以后要在宫里当值,住得太远,殊为不便。平阳侯命我为你挑了一个住处,虽不甚大,却颇为干净,供你一家人居住甚是合适。”
梁啸正准备说话,隔壁的院门开了,一个大个子弯着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大叫一声:“梁啸,你害得我好苦!”
梁啸抬头一看,这不是那位一见面就要换妻的东方朔么,他怎么也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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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传承与进取()
不由分说,东方朔迈开两条大长腿,赶到梁啸面前,伸出比梁啸的猿臂还要长的手臂,拽住梁啸就往屋里拖,看起来像是抢亲似的,让梁啸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不得不说,身大力不亏,东方朔这九尺三寸的身材不是白长的,力气大得连梁啸都抵挡不住,直接被他拽进了屋,摁在席上。
“快说,这定式是怎么得出来的?”
梁啸看看地上一大堆算筹,没看懂。“什么定式?”
东方朔有些急眼,眼里布满血丝,还有一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熬了不少夜。他指着地上的自筹,大声嚷道:“这就是邓国斌说的定式,他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定式的。”
梁啸愕然。原来汉人计算是这样啊,这一大堆算筹,我的乖乖,看就看晕了。如果不是东方朔说这是计算千秋周期的定式,就算摆在他面前一辈子,他也认不出来啊。
“我不知道,这个定式不是我得出来的,是他自己得出来的。”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图,又是怎么个意思?”东方朔的声音大了起来,卷袖子,撸胳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和梁啸开打的意思,看得荼牛儿一阵阵心慌,连忙赶到堂上,随时准备出手,保护梁啸。
梁啸笑了。“那个图啊,倒是我的个人心得。不过,这个图比定式更重要,而且有些复杂,一言两语的说不清楚。东方兄,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和你说了,等我搬过来,我们再慢慢探讨,如何?”
“不行!”东方朔一瞪眼。“难道我还要让邓国斌再得意几天吗,我一天也忍受不了。细君,细君,你去将我那剑卖了,沽酒榷肉,我有贵客。”
一个年轻女子从西室走了出来,白了东方朔一眼。“你的剑前天就卖了,哪里还有。”
东方朔一拍脑袋。“忘了。那你把我新做的那件冬衣拿去卖了。”
“你那衣服那么大,谁要啊?”
“这……”东方朔很尴尬。
李当户哑然失笑,起身拦住那女子。“东方兄,你们就好好研究学问吧,酒肉的事我来安排。”
东方朔拱拱手,哈哈大笑,脸上没有一点愧意。“李当户,你早就该这么说了。
李当户也不理他,安排那个随从去买酒割肉,置办酒席,他自己坐在一旁,听梁啸和东方朔讨论。他看得津津有味,却不是对什么千秋感兴趣,而是对东方朔的表情。他从来没看过东方朔这么谦虚的向人讨教。
他越发觉得梁啸有意思了。
梁啸把对邓国斌说过的作图法又说了一遍。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东方朔一听就懂了,拍案大叫:“邓国斌这个蠢人,明明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却说得那么复杂,可见他的蠢是天生的,无药可救。”
梁啸表达了不同的意见。“邓国斌虽然没有东方兄这般天纵英才,但是他踏实严谨,肯下死功夫。真正能做大事的人,往往是这样的人。”
“做大事?”东方朔嗤之以鼻。“他最多也就是个匠人罢了,哪里做得大事。”
“那东方兄以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大事?”
东方朔直起腰,一手扶膝,一手挡起大拇指,毫不谦虚的指了指自己。
梁啸摇了摇头。“依我看,东方兄最多做个博士,做不得大事。”
“你看不起我?”东方朔眉头一挑,伸手揪住梁啸的衣领,怒道:“我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你居然说我做不得大事?今天要不说出个道理来,我绝不罢休。”
梁啸抬手拦住准备扑上来揍东方朔的荼牛儿,握住东方朔的小指,轻轻一扳。东方朔吃痛,连忙松了手,唉哟唉哟的叫个不停。“松手,松手,疼!疼!”
梁啸松开东方朔,云淡风轻的拍拍胸口,抚平衣领。“既然东方兄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我有一个问题,想请东方兄指望,不知可否?”
“说。”东方朔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不相信你还有问题能难得住我。”
“有两个人。一个祖业丰厚,千年世家,祖辈传下的宝物堆积如山,自己虽无功无德,却能锦衣玉食。一个出身白丁,努力上进,诸般辛苦,却只能凭自己的双手挣得一日三餐。你说,哪一个是丈夫?”
东方朔眨了眨眼睛,咂咂嘴,无言以对。梁啸一开口,他就明白了梁啸的意思,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梁啸有利,对他自己不利。
李当户也笑了。“一个白身,能挣得一日三餐,也算不错了。好男儿,大丈夫,当然还是自己搏来的富贵更荣耀,靠祖辈恩荫度日,算什么丈夫。”
梁啸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口误取得了意外的效果。一日三餐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白丁只能一日两餐。一天能吃上三顿饭,就算是混进了中产阶级了。
东方朔不用说了,他是普通百姓出身,要凭自己一肚子学问取富贵。李当户虽然靠其父李广的恩荫为郎,但李家父子除了良家子的身份之外,也没享受到什么祖上恩荫。对他们来说,当然对白手起家的人更有认同感,那些靠祖上荫德而富贵的人恰恰就是他们出人头地的绊脚石。
“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见堵住了东方朔的嘴,梁啸笑了。“你除了一肚子的残篇断简,古人牙慧,还有什么?”
东方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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