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寞自顾自道:“二位恩人,咱们究竟何时出谷。”
“你问他!”莫小净看着我道:“他认得路。”
我想了想,我已经痊愈了,莫小净打坐之后,脸色也恢复了,想来我与她均是无碍。
至于柳如寞他腿上的伤口早就止了血应该也无碍,我看着柳如寞道:“你知道那群人为何追杀你吗?“
柳如寞点点头:”自然是为了名动天下的《安平录》了,那位美女劫持我时,一直问我《安平录》从何而来,其实,那本是假的啊,根本不是《安平录》。“
莫小净与我都深知其中原委,但还要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否则显得我们太好说话了,不像是江湖中人。
柳如寞见我们都不相信,便有些慌神,急道:“是真的啊,两位恩人,那本书里都是浓词艳曲,当真是恶心,那给我此书的人当真是坑害我也!”
莫小净道:“那么,是何人给你这书的呢?“
“是冷一笑,一个叫冷一笑的,是我们如骅私塾少元阁的学子!”柳如寞道:“倘若你们不信,便可以去找他,把他抓来问问便知分晓。”
莫小净看我一眼,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如何,我早叫你杀他了你不信,何必徒留这么一个祸害呢!
我无语地摇摇头,看着柳如寞道:“听说你也是如骅私塾的学子,那冷一笑与你想来是同窗,你这般轻而易举地卖了他,竟不会于心有愧吗?”
柳如寞看着我,满不在意地道:“轻而易举?我哪里轻而易举了,我也是被人劫持,被人逼迫,有性命之忧才会说出他名字的,我岂是那种卑鄙小人。”
我道:“我们何曾逼迫你?”
柳如寞道:“我知道,你们也是想要《安平录》,怕我不说,所以先救下我,施我以恩德,接着再套我的话,可是?现在,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去找冷一笑吧。”
我摇了摇头,缓缓道:“如此,你不会心有不安吗?倘若我们杀了冷一笑,你不怕他的亡魂来找你吗?”
柳如寞拉住我的袖子道:“恩公,我不能死,我的父亲是东华县县令,我的外公是前朝大员,我以后一定平步青云,我以后会当大官,造福一方百姓,你们为了日后的那些百姓,也不能杀我。”
这是什么托词!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既然有心造福一方百姓,那么,冷一笑是否也是一方百姓,你现在就能把他卖了,不怕你自己日后变成坏人,荼毒一方百姓吗?“
柳如寞笃定道:”不会的,我从小就想做个大官,造福百姓。可是,冷一笑不一样,是他害我被人劫持的,是他给我假的《安平录》,他是个坏人!说不定真的早被他藏起来了!“
真是胡说八道,无可救药!
莫小净厉了声色,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个善良可怜的人了?”
莫小净慢慢抬起胳膊,我知道她要杀了柳如寞,我拦住她,对着柳如寞道:“柳公子,我们不会杀你,这世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个人是善是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你既然打算造福一方百姓,那我们便不杀你,要是你以后不能造福一方百姓,我们随时来取你性命。”
“妇人之仁!”莫小净放下了手,对我的言行有些不满。
其实,我这个人,真的对善恶没有很大的概念。
为什么放过柳如寞,我真的不清楚,当时只是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就是这么想的,可怜人,我不想杀。
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可怜,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别人太厉害,一个是自己太无能。
自己无能的人,有什么值得我们杀的,一个因为别人太厉害而显得可怜的人,又何必去杀呢。
况且,柳如寞他的经历也算是坎坷,都已经被表兄毒害地无法背书了,心里扭曲也是正常,算他可怜吧。我就是不想杀他。
因为,他说他想造福一方百姓时,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很真诚,一点都没有栽给冷一笑时的心虚。
不知道,就是觉得这种人很稀有,我看着莫小净道:“不想杀就不想杀,别问为什么。”
莫小净哼了哼:“但愿柳公子日后真能做个好人。”
柳如寞似是受了刺激,冷哼了一声,神色不似方才唯唯诺诺,而是有些昂然:“姑娘,你觉得什么是好人呢?姑娘,你是好人吗?”
莫小净思考了一瞬,可能是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有些虚虚道:”我这双手沾的血怕是比我沾的脂粉都多,我不算,可是,“莫小净推了我一把,笑道:“可他是好人!”
我吗?
我算是好人?我其实一直都不想做人。
我小时候见识过黑店,深谙人性之险恶,我有些怕人,有些轻蔑人,我时候可怜人,有时候笑话人,有时候仰慕人,人啊,你为何如此多变?
你为何不像一株树一样,单纯生长,而是这样地复杂!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个神,高高在上,立在庙堂,受人瞻仰,无须理会世俗,可看尽千山和万水,看尽人间辗转安定。
哎,人间!
柳如寞看向我,有些诘问:“你是个好人,那你说说什么是好人!”
好人?
好人真是难以定论!
我摊摊手:“我不知道。”
柳如寞看着我道:“既然她觉得你是个好人,那我问问你,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好人,她凭什么说你是好人呢?你杀过人吗?你是江湖中人吧,你肯定杀过人!”
我看着我的剑,丝带飘飘,杀过。我点头。
“那你可知道,你杀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子,也有在乎他们的亲人朋友,你觉得他是坏人,你杀了他,那你在乎过在乎他的人的感受吗?”
我摇摇头,我说到底,是个剑客,只顾我的剑,是否快,而已。
柳如寞冷笑,此刻的他,才真正像个文人,带有书生意气,和一些书生特意的偏执的冷傲:“所以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自以为正义,自以为是对的,其实,善善恶恶根本模糊不清,善的会变坏,恶的会变善,你们纠结于善与恶,何其可笑!”
柳如寞再次转过身,负着手,整个神气都变得自信起来,语气也颇为老气横秋:“不仅你们这些莽撞的江湖人,就连这世上的大部分愚民都是如此,执着于善恶,当真可笑。”
莫小净立在我旁边,“他傻了?”
我摇摇头:“傻倒是没傻。”
他如果真的身居高位,自然会有一群靠他活的说书人,来想尽办法琢磨他的话,他要是跌入泥潭,那他就是一个与世格格不入的傻子。
正常人都不会去思考这些,正常人只想着吃吃喝喝,所以柳如寞注定不会生活在庸人之间。
可惜世上的正常人大多是庸人。
我摇摇头,柳如寞尚在大发感慨,滔滔不绝,仿佛壮志踌躇,雄鹰起飞,我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点。
柳如寞晕倒。
“我已经点了他的颈后穴,六个时辰之前的事,他都不会再记得了。”
莫小净看着我道:“你真是妇人之仁。”
是吗?不管我是不是妇人之仁,我只是觉得柳如寞不是大恶之人,仅仅是被科举害了而已,我不信,人生下来就是恶的,只是,经历使他变成这样而已。
能克服不善的经历,便会强大,成为好人,不能克服,便自然被过往羁绊,丧失自我。
只能说他的心性弱了,不能说,他坏。
好吧,因为我前几日再次温习佛经,不喜欢杀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我与莫小净架着他纵展轻功,飞向山谷另一侧。
在上空时,我仍然保持注意,眼观四路,想趁着横飞山谷之际,看看,能不能发现这山谷里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足尖踏过树枝,树枝轻颤,花瓣飘飘,现在飞过的一排花树下,又一深潭,想是因为这里落花太多,花瓣盖住了潭水,但方才,风吹过潭水,我清晰地看到了那粉色花瓣下的深色色潭水。
潭水是深黑色!
第55章 闻琴()
漆黑的潭水,在花瓣的缝隙间碎碎泛光,我心里微惊。
从前,我不觉得这山谷过份奇怪,但现在,我真心觉得这里满是古怪。
我瞥了莫小净一眼,这姑娘,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未必如此,师傅要我在外多留个心眼儿,莫小净尚未发现这个,我也不能告诉她。
再说,这谷如今是我师傅的,我总不能不经师傅允许,便带着莫小净去探索这谷。
我打算先带着柳如寞与莫小净出去,日后有空再来探查。
这山谷大得很,我们飞出谷时,莫小净已经香汗淋漓了。这样大的山谷,这山谷的正面前头便是我的缺月居。
立在这谷外的桃花枝上,纵目远眺便能看到我缺月居的屋顶。
我凝神静听,运起灵耳神功第五重,闻得谷内一片安静,可确认巫族之人并未进谷。
此刻都未进谷,想必之后巫族也不会有能耐进谷了。
莫小净道:“这前面便是你的缺月居,那些巫族人,能跟着到这谷的背后,为何想不到把这谷全部包围起来,这样,咱们就没法子出谷了啊。”
“因为他们不熟悉这里。这缺月居前后都是我师傅的地盘,自从我师傅入住了这里,这儿便没有人敢来。”我道:“一个没有人敢来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熟悉这背后山谷的地形了。况且这山谷阔大,他们当然想不到转到这边来守株待兔了。”
莫小净点点头,随后指着柳如寞道:“你打算把他怎么办?他是不记得六个时辰以前的事了,但是他会不会说出冷一笑啊。”
我自袖子里拿出一方纱巾,对着莫小净道:“把脸蒙起来,咱们是酉时去的,此刻才卯时,他不会记得咱们的,待会儿我教他几句话。”
莫小净点点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