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捆好黄脸大汉,走到贾维斯身旁。贾维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我不是说了我武艺平平么?我这亲卫之武艺方算不错的。”
兵卒们“哄——”的嚷开了。“这小哥只算武艺不错?”“都能飞天了好么?”“亏的我瞧他模样俊俏、还当他是个兔儿爷。”
黑汉子走到亲兵跟前抱拳道:“这位小哥,我王登高服了你!请教高姓大名。”
亲兵站得笔直回了个军礼:“王登高同志你好。我叫柳庄。很高兴认识你。”
黑汉子王登高道:“贾将军说你武艺不错。听说贾将军是个实在人,敢问还有人武艺高强么?”
“有。”柳庄道,“我叔父大概算一个。”
贾维斯笑道:“你几叔?你爹和你二叔都能算,小七怕是差了点。”
柳庄也笑:“七叔何尝差了?他这些年忙、少得闲练功罢了。史家老太爷算是高手。”
贾维斯道:“那老爷子只怕算当世头几位了,爪哇国那位大长公主周大梅也算一个。”
沈之默在旁鼓起小脸儿:“你们说的都是谁?竟没告诉过我。”
贾维斯哈哈大笑:“我还当小铃铛是万事通呢,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
柳庄笑道:“这儿有件我们都不知道的,要请教小铃铛。”乃指着黄脸大汉问王登高,“这位叫什么名儿?”
王登高睁大了眼瞧他们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正羡慕呢;听见问自己忙说:“他叫阮风儿。”
沈之默立时道:“阮风儿,燕国职业杀手,曾受雇于燕王妃娄氏……”
贾维斯咳嗽两声:“别在这儿说。”
那阮风儿哈哈大笑:“原来那女人是燕王妃的人!难怪悬赏千金画影图形拿我。”
贾维斯喝道:“你若这会子把嘴闭紧些,保不齐能得一条性命。”阮风儿立时不出声了。
柳庄闲闲的说:“他的画像我看过。原来藏身军营啊……难怪五城兵马司找他不着。”
五军营提督辛怀正这会子冷汗已出了几身,两步抢上前低声道:“贾将军,末将当真不知此人是绿林杀手。”
贾维斯道:“能在一行做出名头来的人本事都不差,不怪辛将军。”
“回头万一王妃追究起来……”
贾维斯毫不避讳:“放心,自然把辛将军摘出去。”
“多谢将军。”辛怀正松了口气,取帕子擦擦头上的新冒之汗。
如此折腾半日,还有谁不服的?后头遂从容编出班排连来。
到了编第二个一百人,兵卒竟个个老实,仿佛刺头都在前头那一百似的。旋即发现了缘故。原来是有人报信。沈之默点名时点到一个叫席荣的。她看了看此人:“你是二连三排二班的席富。”
那人笑道:“姑娘好眼力。席荣是我双胞胎哥哥,我是他弟弟。”
“不是。”沈之默道,“双胞胎不可能在眼角、耳根和手腕三处有一般无二的痣。你就是席荣。”
此人怔了下,眼角觑辛怀正一眼:“我当真是席富。”
沈之默干脆道:“你若是席富,方才二连三排二班的便也是席富。横竖你俩是同一个人。”
此人又看了辛怀正两眼。辛怀正才要说话,贾维斯忽然说:“既往不咎。”辛怀正一愣。贾维斯接着说,“这回清点出五军营是多少兵力就多少,从今往后再不可有吃空饷之事。”辛怀正颓然应“是”,又摸出帕子来拭汗。
沈之默低声嘀咕:“难怪江洋大盗、职业杀手都往这儿藏身。吃空饷之军必乱。”
贾维斯向那不知是席荣还是席富道:“你依然算二连三排二班的人。”
那人又看辛怀正。辛怀正瞪了他一眼:“快回去!”
那人撒腿正要跑,沈之默喊道:“等等!你究竟叫什么?”
此人苦笑:“小卒席富。”
沈之默点头:“知道了。再见。下一个,郭鹏。”
“到!”
第767章()
五军营才整编了三成; 空饷也已占了三成。贾维斯啼笑皆非望着提督辛怀正:“将军想必富庶,每月单这一项收益都了不得。”辛怀正满面通红。贾维斯正色问道,“后头是不是还有许多老弱病残?”
辛怀正强笑道:“有些军户子弟; 年纪轻轻便已十分高大;并有宝刀不老的老卒亦不输年轻人。”
“哦。”贾维斯瞧了他一眼,“那他们得的兵饷是否与寻常兵卒一样?”
辛怀正吸了几口气,干脆道:“将军既知道; 何须明知故问。”
贾维斯耸肩:“横竖那是过去的事了。从今往后这一项便没了。”
辛怀正颓然应“是”。半晌又道:“那……他们如何处置?”
“什么如何处置。”贾维斯道,“小的送去学校念书,老的退休; 马上就有养老保险了。身子不够壮实的去培训中心学别的手艺、改行一样为燕国奋斗。再过几个月户部改革,连军户这东西都要废了。”
辛怀正急道:“军户若废了; 谁还肯来当兵!”
贾维斯悠悠的道:“当兵有兵饷拿、军队供食宿发衣裳鞋袜,还怕没年轻人肯来?”保家卫国的信念这东西我就不告诉你了。
辛怀正这回当真是急了; 站起来抱拳道:“贾将军,还请将军上报林丞相; 军户之制断乎不可废; 不然燕国之兵霎时就没了。”
贾维斯岂能不知道他想什么?笑道:“放心,知府贾琏到台湾府之前; 台湾府压根儿没有军户,如今也没有。两广十一年前已悄然取消了军户; 只没诏告天下而已。平安州九年前亦废除军户了。燕国比平安州大得多,燕军和平安军打起来还不定哪个赢呢。”
辛怀正面如土色,跌足道:“燕国与平安州不同,还望摄政王和丞相三思啊!”
贾维斯奇道:“哪里不同?两地相邻; 百姓相通,无非是兵饷装备不同罢了。”
“不可、不可啊!”辛怀正里衣已让汗湿透了,“还不定乱成什么呢。”
贾维斯摆手:“辛将军放心,天塌下来我顶着。再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朝廷大策本是政事堂做决定的,咱们只管照办就好了。”
辛怀正想起林黛玉才一上任便拿王侯开刀,贾维斯整编军制又毫不手软,知道他们两口子都是不给人颜面的狠厉角色,渐渐颓然。良久,长叹一声:“……还望林丞相三思。”
贾维斯微笑道:“早在十几年前便已三思过了。先在台湾府折腾了五年,得了经验才逐渐推广到两广和平安州的。现在整个体系已十分成熟。”辛怀正这回连叹都不叹了。
一时贾维斯等人离了营,沈之默忍不住问道:“将军,那个辛将军为何听说要废除军户跟死了爹娘似的。”
贾维斯哑然失笑:“说的没错,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啊?”
柳庄道:“这个辛怀正家中的田地比燕王府还多,却半亩没卖,你猜是什么缘故?”
沈之默眨眨眼:“猜不出。”
“军户世代从军,不可做别的行当。五军营又不是神机营那般精锐、王爷大人会时不时打发人过去瞧瞧,故此可捞银子的猫腻极多。”贾维斯道,“是空饷是一种,平素少练兵也是一种。”
沈之默“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个辛怀正平日不练兵,只派遣手下兵卒去他家田地耕种。故此他家地多也不用卖,更不愁请不到佃户——他有的是壮年劳力。”
“不错。”贾维斯点头,“若废除了军户,人家还犯得着辛苦替他做农活、只得一点子让他盘剥大半的兵饷么?去大户人家当佃农都比他在手下干白活强。”
沈之默厌恶道:“这个臭将军为何不撸了他。”
贾维斯笑道:“不急。他就要挂印辞官了。”
柳庄道:“只怕土地中人又有笔钱好赚了。”
沈之默年纪小,不若他二人通透。皱起小眉头想了会子:“只因为再不能让兵卒白干农活,他就连将军也不想干了?这逻辑我不明白。他在京中多年,各处都熟络,何至于呢?”
柳庄笑道:“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相一说要收税,多少王爷公侯府邸卖了燕国的田地、拿银子再去别国买?辛怀正虽贪婪,委实是一员虎将,改投别国不愁没人收。”
沈之默忙说:“阿弥陀佛赶紧让他走吧,好生祸害别国去。”众人哈哈大笑,马踏夕阳归去。
柳庄说的没错。吃空饷和废军户这两件事加在一处,辛怀正家中进项眨眼便挂了零,只余他那点子俸禄。他全家早已享福惯了,绝难再节俭度日。此人决断也快,回家与父母兄弟略一商量,当晚便同时给晋、吴、齐、蜀四国特使去了书信。四个特使并不知道燕国将要废除军户,皆有几分纳罕,故此四位皆打发人上神盾局买消息去。
齐国的人到时天色已晚,正遇上柳庄回家。柳庄念及贾琮等人对齐国之策是等他们自行败落,便笑道:“这消息还用得着买?燕军大整编,军权都收在贾维斯及其部下手里,辛怀正那个五军营提督已有名无实了。”
那人顿悟:“原来如此。”
柳小七瞪了侄儿一眼:“臭小子!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柳庄扮了个鬼脸儿,一溜烟跑到后头去了。
五军营整编还没完,辛怀正已得了消息,齐国欢迎他。此人明面上依然陪着贾维斯整编,家中悄悄变卖京郊田地。待五军营彻底整编完毕方知,空饷竟有四成之多,加上老弱病残,实际战力连名牌上的一半都不到。贾维斯似笑非笑瞧了辛怀正半日,一言不发走了。
三日后,教书先生全线进入五军营。辛怀正给摄政王上书请辞,并拉上了五军营十几名战将。贾琮笑盈盈悉数准了:“好走不送。”
三千营人少兵精,又有了前头神机营之经验,很快拿下。至此京军完整落入贾维斯之手。而后发方着手整编御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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