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陌生号码没再打来,于是我也没有回电,其实公事不会打我的这支手机,我觉得那应该只是一个拨错的号码。
一直到下午五点,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孟简聪。
我接起来,刚说了一句“你好”,他便敏锐地问:“心情不好?”
“没有。”我明知故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联络你?”温和的语气就像之前的争执并没有发生过。
我说:“我以为你永远不打算联络我了。”
他没接我这话,只说:“晚上想约你晚餐。”
我说:“我有其他约会。”
“我特意问了苏先生,”他说:“他说你晚上没有行程。”
我恼怒起来:“你为什么连这种事也要问他?”
“你的助理又不肯告诉我。”他说:“以前还肯的。”
我问:“你是不是对我爸爸说什么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见面再说,好吗?”
我还是答应孟简聪了,收拾完出去时,念念正在大门口,她看到我了,但明显是在假装没看到,且正往花园里跑。
我叫了一声:“念念。”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妈妈。”
“今天玩得高兴么?”我尽量不让自己板着脸,但脸上的肌肉似乎僵住了,其实我已经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笑过。
“还好。”她不耐烦地回答。
“哦,晚上想做什么?”
“做功课。”
“今天不是不上课?”
“反正有功课。”她说。
我点头,问:“你现在要去哪?”
“去后院。”她坚持不住了,扭头看了我的车一眼,问:“你不要出门吗?”
“要的。”我说:“但想跟你聊几句,咱们两个好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
“约会要迟到了吧。”她坚持了自己的立场:“而且我也很忙。”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便没什么好说:“那你忙吧。”
虽然这么说,但我原地没动,念念显然又硬着头皮站了一会儿才说:“那我走啰?”
“去吧。”
她转了身。
也不知怎么想的,我突然冲动起来,叫住她:“念念。”
她动作一停,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她低着头,但我能看到她正皱着眉头,显然是耐心早已经耗尽了。
我明知会失望,但还是说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她就像是没听到,脸上露出了不耐烦。
“不想祝妈妈生日快乐吗?”我问。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生日快乐。”从声音、到表情都只有敷衍:“好了吗?”
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你去忙吧。”
念念跑了,我也上了车。
现在正是二月,快过春节了,路上总能看到张灯结彩。
我觉得自己有点寂寞。
孟简聪订了一间不错的法国菜餐厅,满是锦缎装饰的桌子中央摆着精致的蛋糕。
他已经等在餐厅门口了,我发觉他瘦了一些,但表情笑眯眯的。
落座后,侍者开始上开胃酒。他见我看那蛋糕,笑着说:“手艺不精,我回去会勤加练习,争取明年做得好看点。”
我还惦记着我的问题:“你跟我爸爸说了什么?”
“他问我最近怎么没有跟你约会,我说因为大家都比较忙。”他问:“然后他问我今天怎么没有约你,我就说我正在烤蛋糕,烤得好的话就约你。”
我问:“他有没有问有关结婚的事?”
“有问。”他说:“我说我明天给他答案。”
我说:“这件事我会自己跟他讲。”
还是不想他知道我又跟繁音搞到了一起。
他问:“你打算怎么讲?”
“既然你说明天给他答案,那今晚先容我想想。”我说:“总之不用你再管了。”
597 宽容是地狱()
他露出一脸无奈:“上次骗你是我的错,发脾气也是我不对,如果这也是你坚决要分手的理由之一,那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跟这些没有关系。”我说:“纯粹只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而且你妈妈也知道了。”
“你也是受害者,我不会怪你。”他说:“我妈妈那边有我去说。”
我摇头。
他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说:“灵雨,已经这么久了,我想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也看得出,你对我一直很冷淡。可能对我没多少感觉,只是觉得我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而已。”
我摇头,说:“你想错了,我很喜欢你。”
“那你就没理由跟我分手,”他说:“难道你觉得我是个缺乏基本的包容心的人?还是你心里依然放不下他,只是想拿这件事跟我说分手而已。”
我继续摇头,说:“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他的神态更加困惑。
我说:“原因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我不希望你我之间卡着一根刺。”
他满脸的不理解:“这并不算是刺,你是受害者。”
“如果不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上次为什么发脾气?刚刚又为什么问我是不是还放不下他?我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说得连我自己都烦了。我甚至亲手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我比谁都清楚他进去之后的结果,可就算是这样,你们一个个还是不停地问我,是不是还爱他?”
他开了口:“好,那这件事也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这么想。”
“你控制不了这个的。”我说:“不要一直道歉,错的又不是你。”
他抿了抿嘴,有点无奈地看着我。
试着来上菜,满盘珍馐,看起来非常美味,然而我半点吃它的欲望也没有:“繁音他做过很多对不起我的事,可我一直都不想离开他,我不停地忍,我以为自己能够毫无怨言地宽容下去,我以为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够了。但事实上,我没有一天平静过,我以为那是一个功劳簿,我坐在那上面历数自己对他的忍耐和付出,等着他感激我。可他变本加厉,不停地击穿我的底线,而我什么都不能做,唯一的手段只有宽容。后来他终于开始感激我了,我却觉得不够,怎么做都不够,直到在精神病院看到他,我才明白我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其实宽容才是地狱,因为连愤怒都不能表达。”
显然他看得出我有很多话打算一股脑地倒出来,因此没有打断。
“我不是不喜欢你,相反,我很喜欢你。我这辈子可以说是像个死人,没有任何生命力,但自从你到了我身边,我就开始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渐渐复苏,我特别希望自己的下半生能过得不那么压抑,不用原谅任何人,也不需要被人宽容,能够自由地表达情绪。”我说:“我看得出你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只是为了挽留关系而做出的妥协,我不需要后者。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忍下去。”
他终于开了口,认真地说:“但你又不是繁音。”
“我做的事和他没有区别。”我说:“何况半辈子也蛮久,我不想小心翼翼地面对你。”
他忽然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只要你觉得我将来会秋后算账,你就坚决要跟我分手?”
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会说你不会,但难保将来会不会。”
他的笑容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快哭了似的,“你真是一个擅长把自己逼进死角的人。”
我没说话。
他说得不错,我一直都是一个擅长走向极端的人。
“既然你的想法是这样的,那我其实想说,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宽容是每天都要存在的。”他说:“对我来说,那天的事就像你被人强暴,根源在我没有保护好你而非你有错。其实如果你不跟我闹分手,我也没有联想到那个方面。”
我说:“不,我的意思是……”
“我们先不再说这个话题。”他打断我说:“你最近都太紧张了,这件事等你情绪稳定一点再考虑。今天过生日,放松一下好吗?”
我的确有些激动,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来只是想说这些,既然你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那我先回去了。”
“拜托,”他柔声道:“这可是我亲手烤的蛋糕,我可是一个连花生米都不会炸的人。”
我拿起皮包,说:“抱歉。”
他又拉住了我的手,抬起头来,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你爸爸说以前从来没有人帮你庆生。”
我摇头:“并没有这么夸张。”
“那就更没必要跑了,”他攥紧了我的手,说:“反正这么晚了,孩子一定已经睡了,你自己在家也只是喝酒。我的时间虽然不太宝贵,但也不是无事可做的人,特意抽出时间来想满足帮别人庆生的愿望,你何必特意让大家都不痛快?”
我说:“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可怜。”
“可怜得明明是我。”他一摊手:“我可是个残疾人,又是烤蛋糕又是订餐厅,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了,说了几句话就把我晾在这儿。”
我松开了握着包的手。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也松开了握着我的手,说:“这才像话,其实我都要饿死了。”
“抱歉。”我说。
他笑了笑,拿起了刀叉。
接下来我们各自吃着盘子里的冷菜,有好一阵子没有发生任何对话。直到我问:“你是不是总跟我爸爸聊这种事?”
“没有,是不久之前。”他笑着说:“我想占用你今天的晚餐时间,当然要提前请示他,免得安排重复。”
“哦。”
“怎么?”
“他从来不帮我庆生的。”我说。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说:“我也不在意这个,你不用这种表情。”
他笑了,“我是哪种表情?”
“好像我很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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