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扶云眼皮颤抖着,“如果我们真的能成为霸主,规则给我们的奖励是什么?能让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吗?还是能让死者复活?”
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可是在大家灼热的希冀的眼光下,谢成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秦皓也不知道。
“这规则,是谁制定的?”忽然有人问。
人群陡然寂静无声。甚至有人无意识抬头看天,好像那天空有一双监视他们的眼睛。
他们就像是玩偶,被神秘的存在戏耍于手中。如同一个游戏,制定规则,给他们一点生机,让他们活得更久,给他们制造困难,让他们活得更艰辛。好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好让制定规则的人看得更加有意思。
光想,就凭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没人去回答这个问题,各自无声散开,吃着索然无味的鬣狗肉,然后找个树桩靠着休息,静静等待深夜降临。似乎不去谈论,那规则就不存在。
何钟晴轻轻捏着季扶云的手,像是安抚一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想陪在季扶云身边。
夜寒露重,月白如冰。季扶云将熟睡的何钟晴抱回了帐篷里,自己则走到营地边缘,吹着冷风。
见不远处有一点火星明灭闪烁,季扶云犹豫片刻,便朝着那点火星走去。
“给我来一支吧。”季扶云说,坐在那人旁边。
魏行猛抽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粗糙的柳叶烟递给季扶云,像他们在安全区那晚一样,就着自己的火给季扶云点燃。
“咳咳咳!”季扶云抽了一口烟,却呛得直咳嗽。
魏行忙拍着他的背,“怎么,烟呛人?”
季扶云摆手,这烟是用柳叶做的,仅仅有点涩味,怎么可能会呛人?呛人不是烟,是想用烟烧毁的情绪。
“对不起。”
魏行怔了怔,说:“你不用太自责,麦子他是自愿的,他肯定希望你记住他,但也不是这样一直懊恼愧疚地记住。麦子跟我是很好的朋友,他出事了我很难过,可我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这次出事的是他,下一次,死的人可能就是我,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都可能毫无预兆地死掉。”
“我知道。”季扶云低头看着被风吹得越来越短的烟,“我就是心里过不去。”
“哎。”魏行叹了一口气,沉默地陪着季扶云抽完了一支烟。
“其实麦子是个不错的人,但我也没想到他会为了救你豁出命。”魏行说了之后,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只会加深季扶云的内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补救,想了想,魏行说道:“麦子这么做,他肯定觉得值。你别太自责。”
见季扶云没有吭声,魏行叹气,起身离开了,生怕自己再说些有的没的。其实,他心里对季扶云是有些芥蒂的吧,即使他知道麦天瑞是自愿的,他死亡的时候表情也并不痛苦。可魏行无法释怀,麦天瑞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两个人也算默契,一路熬过了最难过的开始,后来一起加入谢成的队伍。他将麦天瑞当做自己的弟弟,身为家长,总是会将自己亲人的悲惨命运,迁怒于别人。和对错无关,只是想发泄自己几乎无法承受的悲痛。
另一处角落,同样有人因为麦天瑞的死亡而心烦意乱。
皇甫一秀在风中站得笔直,连叶蜚声走到她身旁,都没有侧目一下。
“觉得自己很没用?”叶蜚声说。
“没有!”
叶蜚声挑眉,“那你现在一副怨妇样是给谁看?”
皇甫一秀踹了他一脚,闷声不说话。
“你今天一定对其他人爆了粗口对不对?”
皇甫一秀没再踢打叶蜚声,默认了。她在对付近二十只鬣狗的时候的确因为身后那群人的惊叫哭喊而不耐烦,狠狠骂了她们几句。
“你看,你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叶蜚声了然笑道,“你虽然在平时将队伍管理的不错,和谢成交锋时也能不落于下风,没被他坑的连人都卖给他。但是,一到今天这种情况,你和谢成的差距就明显的表现出来,他无论应对多么混乱的情况也处变不惊,从来不慌乱。而你却觉得捉襟见肘,甚至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变得易怒、情绪失常。”
皇甫一秀垂下头,叶蜚声的确一语中的。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领导能力却在今天让她感到重大的挫败,她还曾想着进入管理层,帮助叶蜚声。可她连谢成都比不上,怎么能对付得了门里的那群老狐狸。
“皇甫。”叶蜚声喊,“你有天赋,也有能力,你缺乏的只是经验。”
皇甫一秀动容,转头盯着叶蜚声,“所以你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还将那些女人和没什么用的男人收入队中,将管理权交给我,是为了给我锻炼的机会?”
叶蜚声摸摸下巴,笑道:“有这么一方面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很无聊啊,我也像制定规则的那位,看看那群人挣扎在生死边缘,挺有意思的。”
皇甫一秀直接无视他后面的那段话,不由感动,低声说:“谢谢。”
“唉!”叶蜚声故作惊讶,“皇甫也会说谢谢了,真是奇闻。不过,谁让你是我的徒弟呢,虽然你从不叫我师父,可我可不像你那样没良心啊,锻炼徒弟是师父该做的。”
“千万别被我感动得哭鼻子。”叶蜚声笑着躲开皇甫一秀的飞来一脚,“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没养好精神的话,我可不负责带那群拖油瓶。”
挥挥手,叶蜚声转身离开,余光却瞥到一抹矫健人影朝营地边缘走去。
叶蜚声觉得颇有意思地挑眉,“从来不慌乱吗?也不一定。”
第85章 往事()
“你的伤怎么样了?”谢成问坐在地上的季扶云。
季扶云似乎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好半晌,才转头看到谢成。
谢成以为季扶云会说没事,可没想到听到他说“很痛。”
“感觉到痛,就证明我还活着。”
视野昏暗,但谢成仍旧将视线停留在季扶云受伤的腰际。顿了顿,他走过去,在季扶云旁边坐下,能感觉到他身上不停冒出来的冷气。
“其实,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长久的沉默后,季扶云突然开口。
“我知道。”谢成说,“你将活着的动力完全放在了何钟晴身上。”
季扶云哑然。
“你害怕活着,害怕承受现在这些苦难,但生而为人的本能就是为了活着,于是你给自己找了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比如保护好何钟晴,比如你恩师的遗言。借此来说服自己去克服痛苦,去坚持活着。你比这里所有的人都懦弱,你不怕死,你怕活。”
季扶云苦心营造的外壳被谢成一语击破,他有些慌乱,可转念一想,他已经被那些情绪压的快要崩溃,不是正准备说出来了吗?有什么好逃避的?
季扶云思索了片刻,开始叙说起来:“我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叫季扶风。嗯,他和我是福利院同一批的孩子,这些人名字都叫扶月、扶雪之类的,院长说希望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但是,季扶风却和我说,是因为我们都是没有爹妈的孩子,就像云、风、月一样,没有家。季扶风真的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从一开始上学,他就以轻描淡写的姿态一路高歌,没有人能取代他成为第一。原本他比我小两岁,到后来,却因为跳级和我一同高考,我记得他还辅导过我功课。当时我觉得,他比所有的老师懂得还要多。”
季扶云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嘴角轻轻弯起,“在他未和我同级时,一直是我和另一个女生争夺第一,他来了,就以绝对的优势坐在宝座上。我和那个女生只能抢抢第二的名次。他是那种让人生不起任何妒忌心的天才,高考后,他理所应当的成为省状元,如果全国考卷一样的话,他一定会是全国第一。他还收到了国外一所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提供奖学金和助学金。所有人都在称赞他,所有人都在说他会有一个前程似锦的未来。可是他却在半夜叫醒我,问我,为什么他那么聪明,他的父母却不要他呢?”
季扶云嘴角的弧度渐渐下撇,声音也开始沙哑,“我跟他说当时你那么小,你爸妈不知道你这么聪明。他却说,啊,这样啊,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会是个傻子,那为什么要扔掉他呢?他们的儿子智力没有问题,身体没有问题,那为什么要不要他呢?我想了很多理由安慰他,可他都一一反驳了。其实那些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国家福利制度很完善,不会让一对夫妻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可是,福利院还是有那么多孤儿,你说,是为什么?”
季扶云看着谢成。
“可能他们觉得让你们在福利院生活比跟着他们好。”谢成回答。
“好?”季扶云嘲笑着摇头,“高考结束后,班里有一位同学家境很好,勉强考上了一本,他的父母很开心,大摆筵席,请了老师和同学。他的父母都是成功的商人,可他们在儿子的老师面前都很谦卑,每一位带过他儿子课的老师他们都记得名字,然后一一敬酒道谢。甚至连大部分同学他们都能叫得出名字,因为他们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能对儿子所处的环境那么熟悉。当然,他们也会对季扶风和我一通夸奖,因为我们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取得好成绩总是让人觉得不容易,觉得很励志。酒席结束后,回去的路上,季扶风说想一个人待会儿。我当时明明察觉到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可我还是让他一个人走了。第二天下午,我们在福利院后山的那条河的下游,找到了季扶风的尸体。”
“他自杀了。”季扶云忽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弓起背,心里难受地如同被兽抓撕裂着,“他自杀了!死了!这样的结果好吗?比跟着父母好受苦受难吗?”
谢成静静看着季扶云,眼睛被月色渲染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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