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坐?”
楚离此话一出,书堂里众人俱是循着他目光看去的方向纷纷转头,齐刷刷的目光一致落向颜绯雪身上。
颜绯雪抿着粉唇,神色平静,一双静冷清冽的眸子里含了几分讽意,说出的话却令人纷纷惊了色。
“回夫子的话,有个‘东西’占去了我的位置,绯雪实在不知该坐在哪里。”
“是什么东西?”楚离不无好奇地问。
“一条蛇!”
绯雪含笑的声音一落,书堂里立时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喘唏嘘声。尤其是胆小的女孩子,俱是害怕得白了脸。便只有颜绯雪,一双黝黑清冽的眸子深不见底,在这种情况下,面容居然还是淡如止水的沉稳镇静,让楚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小丫头,却是挺有几分个性!
楚离起身来到绯雪身旁,垂首一看,本该是颜绯雪坐着的椅子上果然通体银白的小蛇。也许是周围忽然聚集了太多的人,惊着了小蛇,只见它嘴里吐着蛇信子,吓人得很。
“你不怕吗?”
八皇子宇文懧瞧着绯雪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不解的吐出一句询问。
绯雪宛然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寒芒:“绯雪为何要怕?想来,这不过是有人见绯雪头一天入书堂与我开的一点小玩笑。何况,蛇本无毒,暗示此人并无想要谋害绯雪性命之意。八殿下,你说是吗?”
听她突然将问题抛给自己,宇文懧一时愣了愣。对上颜绯雪一双清澈莹亮的眸子,似乎她已看出这条蛇是源自他的‘恶作剧’,宇文懧震惊之余,稚气未脱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狼狈’。
精明如楚离,自然是瞬间便已了悟事情的‘来龙去脉’。夹杂着苛责的精锐目光轻扫一眼宇文懧,却并不曾戳穿点破,只道:“虽只是玩笑,但用如此恶劣手段欺负一柔弱少女,实在不像话。放蛇之人,回去将今日所习的文章给我写上百遍,明日交来与我。”
说完,楚离便负手走回讲堂之上。
这就完了?
绯雪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那这条小白蛇……
无奈之下,绯雪伸胳膊上前,在众人无不惊愕的目光下,一手扣住小白蛇的颈部,稍一用力,任小白蛇如何挣扎,她亦纹丝不动。
坐在正前方的楚离见了,眸中闪过一抹兴味之色。方才他见这小丫头就算站在蛇的身边,也始终维持面不改色的沉静淡然,便知她不怕蛇。又听她一语断定此蛇无毒,想来应是与‘蛇’有多接触,这才由着她自行解决那条小蛇。
众人瞧着颜绯雪轻松将小蛇拎起,就如同拎着一条麻绳,一时间心中既惊且骇。试问,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如何能徒手抓蛇,且还是面不改色?
她们又怎会知道,前一世,当颜绯雪还在沈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时,除了三天两头地去姨丈的药庐偷师学艺,其他时间里,她做过最多的就是上山采药。山上丛林幽深,又是极阴之地,蛇最爱出没。她经常会在采药草的时候,看到长短大小各异的蛇。起初也会惊得花容失色。后来还是从姨丈那里学到了蛇的一些习性,也能熟练分辨蛇有毒无毒。时间一长,便也不觉得蛇有多可怕了。
“喂~”
颜绯雪去‘丢’蛇的时候,八皇子宇文懧也跟了出来。
“参见八殿下!”
绯雪福了福身,一派的从容淡定。
“你如何知道蛇是我放的?”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宇文懧自然不必再隐瞒,左右她已经看出了端倪。
绯雪微笑看着他,轻声道:“殿下身上有铅粉的味道。”
宇文懧又是一怔,“你……知道?”
66。第66章 自古薄情帝王家()
与其他皇子大多追逐权利不同,这位八皇子大多数的时间却都在与‘飞禽走兽’打交道。他甚至偷偷在东西宫一个相对隐蔽的殿室内独辟出一方天地来,专门养些奇禽走兽,常常吓得宫人们心惊肉跳。
八皇子性格孤僻,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交流甚少。只媃葭公主,许是因为双双都失了母妃的缘故,竟让她们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八皇子长媃葭公主两岁,平素里对这个妹妹也诸多照拂。听了媃葭一番义愤填膺的泣诉,便决定要给这颜家小姐几分‘颜色’看看。是以,才有了今天的闹剧。
只是站在他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媃葭嘴上所形容的那般可恶之人。相反,方才在书堂内明明有机会揪出他这个‘罪魁祸首’,她却选择了沉默,且轻描淡写一般将此事带过,其胸襟,却是连他这硬气男儿都自负不如。
“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宇文懧兴起了对一个人的探知欲望。
“回八殿下,臣女颜绯雪!”
“颜绯雪……我记住你了!”
在书堂里度过了近两个时辰,所有人均面露疲乏之态。唯颜绯雪,一双清眸闪烁着‘兴奋’的神韵,激动的心情久久难抑。
事实上,楚离的课并不枯燥。他不会像其他夫子那般,之乎者也地讲着一些难以听懂的词句,亦不会故意卖弄学识地讲着枯燥繁琐的孔孟之道。反倒是在轻描淡写间的谈古论今,很有些风趣在里面。而他的学识之宽泛广博,更是令人钦佩。
不同于绯雪的收获颇丰,这两个时辰对于媃葭公主而言,却绝对算得上是种精神桎梏。她对咬文嚼字的学术原就兴致缺缺,又因先前没有整到颜绯雪而郁郁寡欢,故而此刻出了学堂,却是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整个人都恹恹的,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她。
刚出学堂,却看见几个太医在内侍太监的引领下,匆匆往长欢堂的方向而去。
长欢堂,那不是墨鸢姐姐的暂住之所吗?难道是墨鸢姐姐出了事?
未暇细想,媃葭公主急忙也跟了上去。
绯雪脚下一顿,踟蹰着该不该跟上去。她是媃葭公主的侍读,理应跟在她身边……
如此一想,她便也加快了脚上步伐追了上去。
长欢堂,位于慈安宫西侧,相隔不及百米之遥。宇文墨鸢乃是先逝定王爷的爱女,定王又是太后亲子,如今定王夫妇双双西归,只留下一双儿女在世,太后自然对她们疼爱有加。尤其是宇文墨鸢,自从八岁时发生了那件事,身子便不大好了,成日的参汤不离口。偏偏,她唯一的哥哥宇文拓博继承了定王爷之位,镇日里公事缠身,无法分出空暇来照顾她。太后疼惜孙女,便三五不时地把她接入宫中来。一来,可就近照顾这孤苦无依的可怜孩子;二来,也是多了分寄托,不至于成日无聊。
当绯雪陪同媃葭公主赶到长欢堂的时候,偌大的长欢堂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得水泄不通。听到消息的太后与皇后此刻均在内殿之中,而太医院能调来的太医也几乎都调来了。
67。第67章 高冷王爷()
刚走到殿外,就听见太后怒不可遏地吼道:“什么叫无能为力?你不是太医院的首席吗?不是医术高超吗?怎会救不了哀家的孙女?堂堂太医院之首,莫不是你做事不上心,没有使出力气?倘若今日哀家的孙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哀家就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后声音方落,殿外即响起内侍官朗朗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媃葭公主一听父皇来了,脸上登时闪过一抹喜色,“孩儿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
“起来吧起来吧!”
景帝口中似敷衍地说道,看也不看媃葭公主一眼,即快步行入内殿。
媃葭面色一黯,往日里与颜绯雪针锋相对的蛮横气焰消失无踪,瘪着嘴,难过得仿佛要哭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绯雪竟忍不住同情起她来。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样?锦衣玉食、富贵生活、奴仆环绕又如何?在得不到的亲情面前,还不只一样的无助心酸?
自古最是薄情帝皇家,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墨鸢郡主持续的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太医院众太医绞尽脑汁,什么熏香、灌药又或冰敷,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宇文墨鸢就是不曾醒来。
如此,几个时辰过去了,景帝来了又去,总不能指望一个政事缠身的人在这里守着昏迷不醒的小小郡主吧?相比墨鸢这条命,景帝要担负的却是全天下百姓的生死存亡。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太后仍寸步不离地守在内殿,不时叫来太医问上一问。只两个多时辰过去,太后竟似苍老了好几岁,神色憔悴不已。
太后坚持守在长欢堂不肯离开,作为后宫之首,不管皇后愿是不愿,却也只能陪着太后枯枯守在这里。
除了太后皇后,还有一人,在这两个多时辰里也是始终未曾离开。她,就是媃葭公主。
媃葭公主生母早亡,在宫中多有遭其他皇子公主孤立的时候,心灰意冷时,却是遇见了宇文墨鸢这个水一样的女子。正是有了墨鸢姐姐的安慰与鼓励,她才能一次次地走出低谷阴霾。是以,在宫中,除了太后老祖宗和八哥,她便是与墨鸢姐姐最为亲近。此刻她命悬一线,她如何能安心离去?
墨鸢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夜色缓缓降了下来,长欢堂内灯火通明,太医们孜孜不倦,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仍是未有任何进展。
墨鸢郡主的突然昏迷,使得这个夜注定难以平静……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三殿下……”
“参见容世子!”
这时,长欢堂殿外忽然传来宫人们齐齐问安的声音。不消片刻,三个同样外表出众的男子先后走入殿中。三人中,为首的是一身着绛紫色锦袍之人,本就出色的容貌加上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使得年轻男子一出现,便引得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追随于他。然而此刻,他面容阴冷,眼神肃杀,尤其是那双寒星般的双眸,清冷至极,莫名叫人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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