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们爷孙带路,倒省去我们许多寻人的工夫。”漫不经心地说着,约是困意袭来,她把头靠在他胸前,两眼已慢慢地闭合起来。
看着猫儿一样蜷缩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夏侯容止眼底晕染开柔得几近化开的笑意,却不过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僵滞,再次变回了冷酷的神色。
这段时间,他派往边关的锦衣卫一直在暗中查探废太子宇文啓的所在,继续着暗杀计划。可宇文啓像是有所防备,一味躲着,竟连擅长追踪的锦衣卫都难探得其踪迹。若然此时,往西南方向而去的柳睿颜云歌真是奔着宇文啓去的,那倒省去了他们辛苦寻人的工夫。这也正是为何绯雪会饶了颜云歌一条命,只将其禁足冷宫的因由。却原来,是一个‘投石问路’的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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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正在京城里悠然度日,颜云歌却要被迫远行。终日的养尊处优,她又如何忍得下长路跋涉的辛苦?何况还要乔装成民妇的样子,穿着褴褛破烂的衣裳,有时迫不得已只能露宿野外,别说净身,就连吃饭都只能吃硬得像石块的馍,喝的还是路边水坑里的‘脏水’……为此,她同柳睿吵了不下数次。
柳睿纵然厌烦,也不得不暂时按捺着脾气。要不是她还有点用处,他才懒得管她呢。
总算,二十几天的艰苦跋涉,柳睿一行人抵达了废太子啓临时的府邸。说是府邸,实际却是从当地一富户那里抢来的邸宅,内里虽称不上皇宫王府般的富丽堂皇,倒也什么都不缺。
彼时,宇文啓并不在府中。柳睿向府里掌势的管家自报了身份。好在那管家也是八面玲珑,对柳睿大名早有耳闻。又暗中思忖柳睿既然能找****来,必然此前已与自家主子暗中有书信往来。于是便将其奉为上宾,小心翼翼的待客。
瞧见管家唯诺隐带讨好的模样,颜云歌算是找到了发泄口,一会儿要求人家给准备衣裳,一会儿又要求沐浴,态度恣意几近嚣张。不觉得,管家便不做声色地多看了她两眼。对于女子的身份,柳睿虽未多做介绍,不过从柳睿一声‘歌儿’的称呼中,管家仍洞悉了一二。自然,对颜云歌也就不敢怠慢,一应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几日来不曾净身,颜云歌早已是急不可耐。待到管家吩咐下人备好了沐浴所用的水和花瓣等,颜云歌连知会柳睿一声都不曾,起身便在一丫鬟的引领下前去净身房。
说来,宇文啓也算是会享受的人。净身房中竟有一宽大的池子,引入山涧的天然温泉。池子上氤氲升腾起袅袅水汽,池水表面飘满各色花瓣,让她一见便欣喜莫名。她不喜在身上涂抹人工花粉,故而都是在沐浴的时候着宫人在洗澡水里放入很多花瓣,以此让身上沾染花瓣的香气。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冲着垂首侍立在侧的两名丫鬟如是吩咐道,两个丫鬟倒也不多话,只欠身一福,就退了开去。
眼见她们离开,颜云歌忙不迭脱去身上衣物,小心翼翼地下到池水中。连日来笼罩在眉目之间的阴霾终于在这一瞬间云消雾散。她不觉舒畅地轻吁一声,缓缓地闭起双目……
可没过多久,门扉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却猛然将她自‘似睡非睡’的游离中惊醒过来。颜云歌蓦然睁开双眼,带着些微紧张不安的情绪看向步履轻缓走来的人,正待愤懑发声,那人却是抢先一步开口:“美人儿,等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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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云歌冷不防打了个冷颤,赫然出现在眼帘中的是一张猥琐的脸容。心中陡然掠过一丝不安,她将身体全然隐没在水中,目光凛厉地瞪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声音幽冷地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凭你也敢乱闯,还不给我滚出去!”
男人眼中掠过一丝错愕,显然有些诧异于她竟会是这般强硬的态度。寻常女子碰见这种事情,怕是早花容失色地尖声喊了出来。偏她不同!非但不见一丝慌张,反而气势凛然。果然,当过皇后太后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么想着,男人唇边不觉挑起几分玩味的弧度,落向颜云歌的目光则愈发透出不容错辨的侵略,眼底的火热几乎不加掩饰。
颜云歌不笨,能够这么在府上来去自如又敢这般明目张胆表露出猥亵之态的,除了那位烂泥扶不上墙的废太子,还有谁?
往昔,她与废太子啓所见次数不多。几乎在自己嫁给宇文洛做侧妃入宫的时候,宇文啓也因叛乱之罪彻底退出了争夺皇位之列。两人平素并不交集,故她未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一脸横肉、腰肥肚圆的男子就是废太子啓也情有可原。
眸子里漫上一层薄薄凉意,颜云歌目光清冷淡漠地注视着在池边停下脚步的宇文啓,唇角则牵起一抹难辨喜怒的浅笑,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哀家有意与殿下谈说一二,只身临尴尬境地,实在不好多言。还望殿下能行个方便,出去略等片刻。待哀家更过衣后,便前去与殿下相见。”
她自称‘哀家’,一来想在气势上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别当她一介女流之辈就轻看小觑了她。二来,也是在‘身份’上给宇文啓提个醒。她可不是那些他可随意乱来的下贱女子。所以,他最好把龌龊的心思都收拾干净了。否则,双方撕破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
多年来置身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之中,宇文啓又岂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觉地挑挑眉,眼中玩味之色更形深浓。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罢,来日方长,他大可不必急在一时。横竖,她早晚会是他的。
“那么……太后娘娘慢来,本殿等着便是。”
说罢,又不怀好意地瞥了眼女子隐露于外的肩头,那细滑白嫩的肌肤让他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随着关门声响起,颜云歌终于长出了口气,隐与眸底的紧张神色也缓缓地浮上表面。只有她自己清楚,方才的‘虚张声势’背后掩藏着怎样的紧张与不安。宇文啓这个人过去是个什么德行,她也略知一二。贪慕女色,甚至就连他父皇的女人都敢染指。也正因如此,才触怒了当时的皇帝,更一步步走向不可回寰的深渊。方才,她真怕他会不顾一切欲强行与她……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即便他真那么做了,只怕这个‘哑巴亏’她也只能暗暗吞下肚子里去。谁叫如今是她有求于人!
待到颜云歌穿着整齐珊珊出现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对于她的姗姗来迟,柳睿轻锁眉头,但碍于宇文啓在场,却是不便发作,仅用眼色给予她一定的警告。这里不是皇宫,怎可任由她胡来?他们****是客,又有求于人,本该态度谦逊才对。她可倒好。要求这要求那不说,还让人家‘主人’久候,实在没有这样的道理。
颜云歌佯作没看见外祖不愉的神色,径自循了柳睿身旁的位置落座。之后才冲着坐在主位上的宇文啓颔首示意,嘴角扬起浅淡弧度,三分客气七分疏离。
对美丽的女子,宇文啓从来都诸多宽容,故而此时对她这般轻慢又显矜傲的态度也并不显露不愉之色,噙在嘴角的笑反而愈发邪肆,眸中一簇闪动的火苗着实叫人深味。
柳睿是何等的犀利敏锐,只就一个眼神的捕捉,便已将宇文啓的心思猜出了十有八九,却不动声色地端起碗茶,看似在饮啜,实为遮掩唇边浅浅扬起的弧度。
不消片刻,放下茶盏的他徐缓地开口,语气中不难听出尊崇之意。
“算起来,我与太子殿下之间颇有几分渊源……”
套近乎的话未及说完,已被宇文啓冷冷截断:“自然是有缘的。当初若非柳丞相的一意劝说,本殿也不会贸贸然发动那场逼宫之乱,结果害得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一切还险些性命不保。而那时候,柳大人却躲着干系,不肯出手相助……”
柳睿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挑明当年之事,怔忡过后,神情不可遏制地浮上一丝尴尬,只得讪讪地端起茶来喝。
见状,颜云歌不禁在心里暗暗的冷嗤一声。当年之事她也知道一点,不过她却不认为外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兔死狗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权谋之术。若宇文啓能成事,外祖自该抢在前面助他护他。可在眼见宇文啓夺位无望的情况下,外祖还冲上去帮忙,那就是‘蠢’了。到时候不但自己难以活命,只怕还会将整个柳家搭了进去,说不定就连她们母女也会受到牵连。换成是她,也会做出也外祖一样的‘决定’。
眼见柳睿因宇文啓一席话尴尬得不知如何应对,颜云歌鼻息间哼出一声淡淡的冷嗤,代替他把该说的话说完。
“有些事,既然大家心照不宣,哀家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哀家携同外祖前来,就是为了向殿下您请求支援的。外祖与哀家已谋划了可进攻的线路,只消殿下点头,即刻发兵也是可以的。”
宇文啓对柳睿不假辞色,对颜云歌却是态度温和,甚至可称得上‘讨好’。闻言,只就把色迷迷的眼睛一眯,语气不觉的柔和了许多:“此话差矣。本殿是废太子,娘娘的是被废弃的‘太后’,即便发兵,也该打着本殿的旗号,怎能说是‘支援’呢?”
“你——”
颜云歌眸色一厉,正待发难,柳睿见势不妙,忙抢先一步说道:“殿下所言甚是。只要殿下同意发兵,一切以殿下为主导,我等‘辅助’。”
“外祖?”
颜云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宇文啓为主导?她却只能‘辅助’?那她成了什么?
柳睿投给她一记警告意味十足的眼色。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么端着身份,真以为自己还是****皇家的太后不成?俗言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是,怎么她就端不清这个道理?
颜云歌一阵气结,咬了咬唇,终是忍着没再发作。而她的表情固然隐晦,到底神色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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