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夏侯容止眼底的笑意不觉明朗了许多,唇角微扬,手中拢茶的动作静止不动。
夜影看似同样的心情不错,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又继续言道:“我已命人在不同的方向都已撒上一种香味奇特的粉末,用以混淆死士的嗅觉。估计一时半刻,他们是追踪不到夜魅的。”
“给潜伏在敌军中的我们的人传递信号,是时候该让宇文啓忙起来了。”夏侯容止声音清浅,神色淡然,端的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的优容。
“是!”
夜影应声而退,嘴角的笑意不觉又深了几分。
大约又过了盏茶的时间,夏侯容止坐镇营帐之中,听通讯兵传来消息,说是废太子营中不知何故地燃起大火,烧的还恰恰正是宇文啓的军帐。如此意欲分明的挑衅,想当然会让宇文啓暴跳如雷。
对宇文啓的性情,夏侯容止是有几分把握的。昔年此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脾气异常暴躁,极易被激怒,进而冲动之下做出一些愚蠢的决定。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可不觉得在外‘锤炼’的这几年,宇文啓就能改变毛躁的本性。
事实果如夏侯容止所料,营帐被烧的时候,宇文啓正搂着两名姬妾在帐中饮酒玩乐。面对突然失火的急情,宇文啓当机立断,丢下两个姬妾就自己跑了出来。可怜了那两个正当妙龄的美丽女子,一个因为酒醉行动迟缓,没能及时逃出来。另外一个出是出来了,却被烧得‘面目全非’……想当然,当看到人鬼难分的美妾时,宇文啓该是何等的震怒。
尽管柳睿在第一时间察觉这极有可能是故意激怒他的阴谋,劝也劝了,但盛怒之中的宇文啓又怎会听他的劝说之言?
恰在此时,士兵来报,说是发现帐外人影攒动,其中一人所穿的带有金丝云纹的黑袍,像极了夏侯容止惯常所穿的衣裳。
宇文啓正愁这口恶气没地儿出,听了这话,想也不想即发兵三万,说什么也要生擒夏侯容止。
这边,他做着生擒敌军主帅的美梦,柳睿却是暗暗感到不安。还欲再劝说,宇文啓却是听也不听地直奔颜云歌所在的帐房而去。结果,可想而知,在得知颜云歌不知去向后,自是愈发的怒火中烧。
柳睿觉察此事有异,想要辩说一二,“殿下明鉴,歌儿已无处可去,怎可能会径自离去?必然是遭到了劫持……”
宇文啓闻声却是怒然拍案,“你莫不真当本殿是三岁小孩儿在骗?这营帐中,十万人不止,究竟谁有这般神通,竟能从本殿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
柳睿被堵得一噎,脸色略略难看了几分。他总觉得歌儿的失踪透着‘蹊跷’,令人匪夷所思。且不说歌儿此时如他一般,已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即便有地方可去,歌儿为何不早早地离开?在她明知道宇文啓对她抱有非分之想的时候,她就该离去,却为何还要自贬身份,委身于宇文啓?且颜云歌的野心绝不在他之下……种种迹象皆可表明,歌儿此时的失踪一定与夏侯容止脱离不开干系。
就在宇文啓与柳睿之间一度陷入僵局的时候,宇文啓派出的三万兵士追寻‘夏侯容止’的身影,在行经一处低洼地之时,突遭足有千人之多的黑衣人攻袭。这群黑衣人武功极高,以区区千人之数与他们三万之师对峙竟丝毫不落下风。
营帐之中,夏侯容止闻听夜影禀告战况,却是神色平静地分毫起伏波澜也不显,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群死士被夜魅刻意引至低洼地带,眼下天色已晚,又被夜魅绕得生出了脾气。于是,在废太子派出的大批士兵赶到时,便下意识以为是我军派过去增援夜魅的人。而废太子派出的那三万人,由于并不知晓这批死士的存在,又见他们身着黑衣,便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成是我们的‘锦衣卫’……双方交战也就成了想当然的结果。”夜影说着说着,眼中微光浮动,笑容越发透出了明朗开怀之意,不由得对夏侯容止竖起大拇指,丝毫不吝赞叹溢美之词:“卫主果然称得上军中‘诸葛’!这么一来,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折了宇文啓三万兵士,再加上此前投顺的五万先锋军,宇文啓前后已经折了八万人。呵呵,这下他还不气得怒发冲冠……”
由着夜影喋喋不休地去说,夏侯容止维持着一贯的清冷神色。只八万人怎么够?凭那千人死士的战斗力,即便宇文啓派出的三万人采用车轮战术,最后被拖垮的也只会是他们。至于后续嘛,宇文啓还会派出更多的人,一则为增援,二来只怕还做着生擒他的‘美梦’……
夏侯容止负手走出帐外,仰头望了眼浩瀚无星的夜空,眼中隐隐有冰冷的光影浮动。
夜还长,他为宇文啓所准备的‘惊喜’远还未结束。想来,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注定将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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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又一次‘历劫归来’的绯雪没歇上几日就惦记着要去媃葭公主府上坐坐。这可紧张坏了闻仲。前几日刚发生的事还不够叫人后怕吗?只不过,他虽有心劝阻,但毕竟身份有别。称他一声‘仲伯’,那是少夫人敬他年岁大了。可他若因此而倚老卖老,便是他的不懂事了。主子的事,又焉是他一个‘下人’可随意插手置喙的?
权衡再三,闻仲一方面派了八名护卫,前四后四呈包围式地保护自家少夫人。另一方面还派了人去赌坊求援。他知道少夫人的那几名‘手下’都不是普通人,武功比之府里的护卫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有他们暗中保护,少夫人的人身安全也多了一层保障不是。
只这么一来,却让颜绯雪着实有些伤脑筋。她只不过是去公主府上坐坐,有必要派出这样大的阵势吗?如今颜霁那厮已伏法,往昔看她不惯的那几个人也都死的死逃命的逃命,仲伯的‘担心’怎么看都有些多余。
不过这是仲伯的一片‘好意’,她自是不能推拒,便勉强答应由着八名护卫保护着去往公主府。
稍晚的时候,与绯雪小叙片刻的媃葭称公主府里太闷,提议去街上逛逛。绯雪想着娘即将和楚父成婚,也该去给她置办些‘嫁妆’,就欣然同意了。
两人先后逛了玉器店和首饰铺面,媃葭体谅绯雪挺着大肚子辛苦,就去了附近的一家茶坊小坐。
“孩子们的名字你起好了吗?”
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上好的大红袍,媃葭随口问起,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味。
绯雪微微蹙了下柳眉,闻声便是小脸一垮,自嘲般地叹息道:“说起给孩子取名的事我就生气。你不知道夏侯容止有多过分?说什么我若生的女儿,就去找他那深谙五行之术的师傅,请求赐名……”
媃葭听出了个中玄妙,忍不住促狭的一笑:“那若生的是儿子呢?”
绯雪额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哭笑不得地说:“哥哥叫大宝,弟弟叫二宝!”
媃葭这边一口茶刚送进嘴里,闻言便是险些喷吐出来。大宝二宝?真亏夏侯容止想得出……他是有多不喜欢‘儿子’?
两个女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忽然自茶坊二楼传出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吵了起来。
原本,绯雪不欲去理会旁人,媃葭也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然而听到这声音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仰眺二楼的方向。只因这声音对于她两人而言都太‘熟悉’了。
随后,相视一眼,口中齐齐吐出一个名字:
“柳繁烟?”
“柳繁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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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京都,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大。绯雪万万想不到喝个茶都能碰见‘故人’。从前住在将军府的几年间,这位当家夫人的‘教诲’她可没少听。故而会在第一时间认出是柳氏的声音并不奇怪。
至于媃葭公主……她与柳氏私下虽无往来,但因柳繁烟是柳胥的姑姑。媃葭与柳胥刚成亲那会儿,因她一怒断了柳胥的‘子孙根’,柳繁烟可没少跟着柳府大夫人去她的公主府闹。久而久之,对这道刻薄的声音尤其是争吵时的语气语调都十分的‘记忆犹新’。
绯雪眼中略略闪过一抹错愕之色。按说,名门望族的夫人出现在茶坊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抛头露面,已是罕见。当然,她和媃葭除外。她也好,媃葭也罢,俱是不拘小节的人,对于别人或批判或苛责的眼光从来都不予理会。只颜霁如今被关在大牢,颜云歌又逃离出宫,颜氏一门已然沦落。这种时候,柳繁烟不是该躲在家里哭天抹泪,怎还有闲情逸致享受茶坊中饮茶的悠闲?
绯雪投给媃葭一抹询问的眼色,媃葭耸耸肩,一副‘看下去就自然知道了’的表情神色。
再说柳繁烟,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实非她本意,她也是被气急了,才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此刻在茶坊二楼的一间雅室之中,一身华衣贵服的柳繁烟,脸色铁青地坐在桌边。若仔细瞧,不难发现她紧紧攥握茶杯的手在轻轻颤抖。
而她对面,则坐着一位同样衣着不俗的妇人,乃督察院左督御史陈林大人的妻子,陈王氏。约两个月前,在柳繁烟不知疲惫地屡次入宫请求颜云歌为她的二女儿主持婚事的时候,终得到颜云歌的应承,并择了督察院左督御史陈林大人的嫡次子。
其实一开始,柳繁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一来,她私下有所耳闻,那位陈大人的嫡次子长得其貌不扬,还是个跛子。至于第二点嘛,自然是为了‘嫡次子’的身份而纠结不已。不过,也由不得她再继续挑剔下去。泠月眼看都要奔十七岁了,别的名门望族,在她这个年岁的鬼女都已嫁出去,有的甚至孩子都有了。
就这样,几经考量,柳繁烟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如今,聘礼已下,等于两家的婚约已缔结而成。可陈王氏今日却突然约她在茶坊相见,且一开口就说要解除婚约。她自是不能相让的。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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