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拿块布来,叠上,在上面倒上墨汁,右手按上去,左手按在右手上,片刻,抬起手:“看,同冷兰袖子上的血迹一样。她不会把手按在狼身上给狼止血,是不是?”
韦行点点头:“想不到,真是那孩子。”缓缓叹口气。
帅望悲哀地:“她也许”
韦行道:“也许根本不认为是自己杀了人。如果刺那一剑的是我师父,看到弟弟被自己女儿打成废人,我很理解他的反应。”一个已经废,为了救另一个,杀了废人,解除他的痛苦。
韦行道:“可是,冷兰至少要给他一个理由!”
帅望道:“可能是这样,师爷同师叔爷的老婆说话,被师叔爷发现,师叔爷很生气,可是,我想他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去质问他哥哥为什么跑来同他嫂子说话,所以,他离开,碰到冷兰,一言不和,拿冷兰出气,大打出手,或者,说了什么非常难听的话,冷兰一怒之下爬起来给了他一巴掌,对,那一掌之所以从下向上,是因为冷兰刚爬起来,一跃而起,借一跃之力打出一掌,力量正好是向上,而冷飒只觉得冷兰爬起来了,没有留心,他或者,听到师爷的脚步声,也许”帅望沉默一会儿:“他被冷兰打到,冷兰发现自己这一掌会重伤他,立刻收力,结果,造成更可怕的后果,师父赶到,看到冷飒倒地,一检查就知道冷飒已经永不可能摊动四肢,可是冷兰虽然是失手,这种犯上行为,不会被原谅,既然冷飒已经废了,他何不给他一个解脱?”
帅望瞪着眼睛,仿佛看到那一幕,半晌道:“他给了冷飒至命的一剑,可是,还是手软了,冷飒没立刻死,冷兰扑过去给他止血,然后,冬晨追过来。冷秋看到冷兰身上的血迹,把冷兰带走,教冷兰如何掩饰身上的血迹,然后,他承担杀人罪名。”
韦行点点头:“冷兰根本就认为是我师父杀的人。所以,理直气壮。不过,她也心虚,并不愿意我们来查。”
帅望长叹一声:“结案。”
第30章()
30,信
帅望替韦行写结案报告,写完之后,韦行道:“把所有也许或者可能都去掉,只写事实与检验物证得出的结论,用不着你推理。”
帅望愤愤。
韦行沉默一会儿:“你来查案子,查事实。别让人觉得你带着自己的偏见,有意误导。推断出结论不是你的事,如果别人认为你的推断有失公允,会连物证的可信度都打折。”
帅望一凛,这才想明了,如果师爷看到这份充满推论的报告,可不会觉得他聪明,只会觉得他欠揍或者,找死。
帅望点点头,老老实实回去重写:物证a什么什么,物证b什么什么,上面有什么什么,从此物证本身得出的结论a,b,c,人证a,口供什么什么,人证b,口供什么什么。
韦行表示满意。
门开,冬晨进来:“看到雪儿了吗?”
帅望慢慢起身:“她”冬晨的眼睛已经盯在那件血衣上,帅望道:“她送来了这个,然后走了。”
冬晨呆站在那儿张口结舌:“她送来她”
雪儿竟留下冷兰的血衣!
冬晨悲哀地,她们是亲姐妹啊良久,他问:“雪儿呢?我没找到她。”
帅望沉默一会儿,:“不知道,也许,她觉得没法面对你们吧。”
冬晨转身扑出去,然后又转回来,怒吼:“够了,不用再查了,你们不用再查了!你们破坏的够了!”转身而去。
帅望沉默良久,回头问:“我倒底,还是没交到这个朋友,是不是?”
韦行淡淡地:“朋友讲缘份,不必强求。”
帅望苦笑,是吗?
帅望把冷飒屋里的白纸废纸整理出来,把石蕊挤出来的汁,一张张涂上测试。在白纸里终于找出一张有字的,显形之后,是一封信。
连开头的称呼都没有,怒冲冲的语气:“冷兰虽然不是我亲生,毕竟在我身边长大。你同大哥无论有什么恩怨,算不到孩子头上,如果你敢动冷兰一根指头,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我绝不会放过你!”
帅望愣了一会儿,喃喃:“这这这,这语气,好象是”好象是,好象是同我亲爹说话。
韦行接过那张纸,难道另有隐情?冷恶在这件事里也有份?沉默一会儿:“这封信,另外写信告诉你师父。”
帅望忍不住望向另一叠信,冷飒留给冷秋的信里,写的是什么?如果是遗书的话,似乎不必写这么十几封。这里面,有没有
韦行也看看那叠信,看看帅望,帅望抬头,舔舔嘴唇:“我,我试试”
韦行喉咙里唔一声,再不提他师父的信如何如何。
漆封是块摸上去微微有点弹性的固体,上面盖着冷飒的章,帅望闻闻,一股奇怪的味道,想了想:“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
取热水,放杯子里,杯子放漆封上,片刻,漆封软了,轻轻一揭,信封开。
帅望取出信来,没有上下款,不象信,倒象是有人乱写的,字迹非常漂亮,华丽得近于妖艳,帅望望天,这种字迹让他想起一个人。
回头,果然,韦行脸色铁青。
帅望噤若寒蝉,手捧着信纸,眼巴巴地看着韦行。
韦行无声地夺过信,看一遍,皱眉:“病态,写这些无聊的东西做什么?”再看一遍,难道是什么藏头诗?不是,左看右看,还是一篇废话,无奈,扔给帅望:“你看看。”
帅望接过:
那天,我第一次到朗曦,湖光山色,牧人悠然。
一个美貌女人向我温柔地微笑。
令堂是一个美女。
我们在那儿第一次见面。
你们在山坡上,欢声笑语,追逐打闹。你有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冷秋有一脸阳光般的笑容。
你向我吐口水,冷秋责备你,大人间的事,同他有什么关系?
其实,是有关系的,不过,年少的冷秋,象阳光一样,温暖而光明。
你那时还是哭娃娃,你哭,他给你擦眼泪,大人责备你,他护着你。
即使多年以后,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冷秋,冷冷地讽刺你,你的反应还是同小时候一样,虽然没有大哭,却是大怒大闹。
他双手染满鲜血,你却还试图用跺脚让他心疼心软。
虽然他的反应让你失望,可是,他对你这个唯一的弟弟,倒底还是心软了。
无论如何,哥哥总是你哥哥,多么幸运。
我也想要个哥哥。
从来不知道被人爱护的感觉,很多时候,我都希望你死掉,我来代替你的位子,不过,即使你死了,冷秋也不会成为我亲哥哥,你的家,不会成为我的家。
帅望道:“这,这算什么?”他也看不明白,可是,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已变了音,他咳一声,勉强笑道:“好象,只是聊家常。”可是内心莫明其妙地觉得悲楚。
不知是什么打动他,透过信纸,好象看到一个孤独寂寞的孩子,站在别人家里,渴望友情,渴望一个家,渴望温暖的笑容。
帅望慢慢红了眼睛,微微垂下头,慢慢把信纸折起来。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一样吧?
帅望微微咬紧嘴唇,不敢在韦行面前落泪。
韦行冷冷地:“这个人说的话,一句都不必信。”
帅望沉默一会儿:“这个人同我没关系,我也不想听关于他的任何事。”
热水放桌上:“你自己看吧,看完叫我。”
转身进里屋。
韦行望着面孔冷硬背影僵直的韦帅望,内心深处,微微有一点凉。他甚至不认识他亲爹,可是不想听关于冷恶的坏话。
帅望站在窗前,他觉得累,内脏抽成一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只是觉得非常非常的伤心。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人的事,也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那个人的欢喜哀伤,可是,在这样没有防备的时候,读到这样一封信,好象猛地撞进那个人内心最深处,那个真实而哀伤的一处。
为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的痛苦,会让他内脏抽痛,全身失力?
韦帅望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到床上去,蒙上被子缩成一团——那,好象是他的家传的习惯性动作,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让韦行进来时,看到他无助而哀伤。
他想念他的韩叔叔,他可以扑到韩青怀里哭,韩叔叔会明白。
在这里,他必须坚强,只能坚强。
帅望站在窗前,抱着双臂,没有表情地,望着远方。
外面传来喧哗声,想必冬晨已告诉他师娘,师妹离家出走了。
韦行在门口咳一声:“我去看看。”沉默一下:“那信里,有关于你的事,也许你想看。”他转身走了。
那些东西,真的,应该让韦帅望看吗?那个妖异的人,最后蛊惑人心。不过,那毕竟是
毕竟是韦帅望对他父亲唯一的了解,我知道他想看。看了又能怎么样?如果他有什么不应该的想法,我就宰了他!
韦行终于拒绝再用这样复杂的问题折磨自己,转身离开。
帅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慢走过去。
五六张纸,都是些没头没脑的话。
第一张纸:
第一个教我功夫的,是冷秋。
我站在一边看他练剑,他停下来,我以为他不愿我看,我正要走开,他问我:“你想学剑吗?”
我没回答,我不认为他会教我。
他说:“来,我教你。”
我从他手里接过生平第一支剑,我常常怀念那个有温度的剑柄,以后每一次拔剑,都会觉得——好凉。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是吗?或者,你并不知道,因为,你早已习惯有个哥哥。
我忽然间,有了一个哥哥,有了一个骄燥的弟弟,有了一个会关心我饥饱的娘。
你父亲知道冷秋教我剑法,我以为他会生气,他却只是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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