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用标准的蒙古射法扣着箭矢,在听到明确的指令之后,尚可位和身边的汉军旗一起将弓箭斜举向天。
在大致瞄准和测算距离之后,拉动弓弦,然后松指。
上千柄弓箭一起拉响再放松的声音,一下子迸发了出来。仿佛大量的弹棉花一样的崩崩声响,接连不停。
然后是箭矢破空时的“嗡嗡”声,在箭矢凌空飞向对面的悬挂之后,尚可位又将第二支箭矢搭了上去。
他们的动作并不很快,也并不着急拉弦射第二支,而是不紧不慢的将劲力和呼吸调整好。
步弓的威力很大,但清弓并不讲究射程及远近,虽然已经比蒙古骑兵的骑弓要远很多。
清弓的特点是最讲究箭矢威力和破甲,建奴的理念就是破甲和杀伤为第一,如果光是及远而不能破甲伤人,那射的远又有何意义呢?
更加不讲究的就是射速,因为每一箭都要保持相当的穿透和杀伤,牺牲的就是射程和射速。
这和蒙古人恰恰相反,双方各有优劣。
蒙古人擅长机动作战,骑在马上无法发力,要求射箭快和准。
而建奴擅长步战,在陆地上可以发力,自然要讲究威力。
在众人又向前数步之后,第二轮箭矢又被抛射了出去。
天空布满飞蝗般的箭矢,劲力极大的箭矢在半空发出嗡嗡的声响,箭杆颤抖着,在动能和惯性之下箭矢飞掠而至,射向遍布铳手的悬挂这边。
“噗,噗,噗……”
“笃,笃,笃……”
仿佛是有勤劳的啄木鸟在不停的啄着悬挂和盾牌,第一轮箭雨多半落在其中,如下雨一般不停的发出笃笃的声响。
箭尖不停的穿透悬挂,露出大半截箭身。
也有相当多的箭矢直接从半空掉到铳手这边,或是落在地上,也有一部份落在人的身体上。
铳手阵列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虽然绝大部份人穿着绵甲或锁甲,但也有一部份人只穿着袄服。
这是定南军从辽东半岛征集的民夫,全部披甲在目前来说还不现实。
如此密集的箭雨,没有披甲的民夫有好多不幸中箭。
当然,也有许多披甲的铳手也中箭。
他们被箭矢穿透了胳膊,箭矢插在膀子上还在颤动着。也有人小腹中箭,大腿中箭,脚掌中箭。
披甲防护的只是身体的一部份,没有办法防护到全身上下。
军医们奔跑过来,在助手的帮助下把中箭者带下去做紧急的处理。
“不必惊慌,叫个鸟啊。”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军医拍着胸口中箭的铳手,笑骂道:“就箭头插在里头,你这么鬼叫鬼叫的,丢不丢人。”
“先剪断箭杆,然后再开刀取箭头!”
“把止血药先准备好,这么贸然取箭,你想叫他流血流死是不是?”
在医官们的努力下,阵线上的骚动渐渐停止。然而第二轮箭矢又落了下来,这一次由于距离更近了一些,伤员更多了。
一个铳手被箭矢射中了脖子,箭头透颈而过,划断了动脉,鲜血狂涌。
医官摇了摇头,叫人用白布盖住了这个铳手。
“不要急。”萧飞刚要下令射击,军政官林冕在一边摇头,说道:
“我们人手有限,没有办法冒着箭雨进行轮射,第一轮就要打出最好的战果,我建议放近些再打。”
萧飞皱着眉头,“那部队就得再承受一两轮更近的箭雨了。”
林冕道:“难道军队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萧飞咬了咬牙,死死看着林冕。
林冕面无异色,似乎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毕竟他只有建议权,这一线的战兵归萧飞管。
在上官没有亲临前线协调的前提下,各部只能按自己的建制统领来打这一仗。
军政官林冕和萧飞同级,二者并无上下级关系。但前线指挥是萧飞,林冕依据战场情况提建议也合情理。
虽然说定南军现在的内部氛围和环境还算过的去,但文武殊途,萧飞和林冕二人,有时看法并不一致。
“好,就按林军政的建议来。”
萧飞终于下定决心,眼前的局面就是这样,军队必须承受一些死伤。
第六百一十三节 决战关头()
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动
再说,前方的指挥塔并没有传来射击的命令。终究,还是自己经历的阵仗太少,过于心急。
遮天蔽日的箭雨呼啸而至,不断有将士痛吼或惨叫着倒下,城墙后明显空出了一些位置。好在前面汉军旗的弓箭和射术差强人意,战损并没有到一个叫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医官们也都面色凝重起来,身后的战地医院已经躺满人,还有许多盖着白布的尸体。
当汉军旗推进到一百二十步左右时,双方一直等待着的火铳打放声还是没有响起来,倒是刘欣雨的炮兵部队,终于开始打放。
沉闷而强烈的炮轰声,打破了单调的弓弦响动声,也给有些沉闷和压抑的铳兵队列带来一些活力。
不然,光挨打不还手,也太他妈憋屈了。
这时候没有人交头结耳讨论,敌人近在眼前,局面十分吃紧,但铳兵还是情不自禁的往前看
前方炮弹在汉军旗队伍中爆开,看到有人被炸的凌空而起时,那种解恨解气的感觉,令不少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再是手握华夏一式,捏到指节发白。
只可惜这些火炮威力还是小了一些,一轮炮弹打过去,只有少数人被炸死或受伤,更多的弓手并没有受到影响。
尤其是在后方的建奴弓手,身形又往下低了那么一点,炮火很少波及他们。
和汉军旗软绵绵的弓箭不同,清弓配重箭,建奴的箭射的更稳,更准,力道更大。
随着他们渐渐逼近,箭矢不停的向城池飞掠过来,带出来的风声也是十分的犀利急迫。
但同时,随着炮火的延伸,建奴弓手们在炮火中终于也承受了不小的伤亡。
纵使如此,他们在牛录带领下,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前压迫,箭矢渐渐分为平射和抛射两种,几乎涵盖了城墙上空,射得人都抬不起头来。
萧飞猛然一惊,他的脸颊感觉到一阵温热,头顶更是感觉一阵热乎乎的有些发烫。
他摸了一下,骂了一句,赶紧叫道:“医官,医护兵!”
一个穿着三重铁甲的铳兵被射中了咽喉要害,鲜血狂喷,时间不长就死去了。
更多的人中箭,有个战兵腿部中了一箭,周边人都听到了咔嚓声响,明显的腿部骨折。一箭之威,竟是把人射至骨骼断裂。
这个铳兵被拖下去救护,他强忍疼痛,没有人听到他的呻吟声。
还有个铳兵被射中后背,扁平的重箭箭头铲断了他的脊梁骨,他的整个上半身好象都折了一样。
后背仅有些许湿润,似乎出血不多,但口鼻都狂喷鲜血,在被人发现之前,他柱着自己的华夏一式蹲在地上已经死去。
见攻击奏效,多尔衮一方面命令尚可喜汉军旗加快步伐,另一方面却让建奴保持射箭,步伐放缓。
这是多尔衮的阴险狡诈之处,前方阵地一直保持静谧,明显不合情理。
原本的战术就是让汉军旗打头阵当炮灰,尽量避免大清勇士再次伤亡。
“他妈的,跑快点,快点”
秦浩明举着单筒望远镜,愤怒的大声高叫。
于他而言,虽然鞑虏和汉军旗没有同时进入华夏一式的最佳攻击范围,未免有些令他遗憾。
但他对这些投降的明军,恨意并不比鞑虏少多少。
这些畜生,和后世的伪军一样,祸害起国人来,并不比异族手软半分,还是早早送他们上路为好。
圆形的镜片中,汉军旗士卒已经跑动起来,但他嫌不够快。
他的脑袋上戴着六瓣铁盔,脸上并没有戴铁面具,毕竟以他的身份,已经不允准亲临一线了。
当他看到一线的将士被接连不断的射翻时,心中如同烧开了的沸水一样,翻滚不停,眼中湿润。
没办法,华夏一式射程有限,必须把敌人放进来,才能达到应有效果。
经过这一仗,相信定南军一定可以成为强军。
“赶紧下令打放吧”萧飞有些顶不住了,焦急的望着后方的塔楼位置。
眼看对方已经进入八十步,弓手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保持匀速射箭,压制的这边抬不起头来。
手持兵器的步兵则是越过弓手队伍,开始明显有加速向前的迹象。
一旦被迫近缺口,那就太过危险了。
负责东城段的吴茂天,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
他的手指捏到发白,额头满是汗水,鬓角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打”吴茂天突然回过头来,大声下达军令。
对方的阵线,稍有倾斜,但还是相对比较齐整的大型圆阵,前头较为突出,其后是纵队交杂着。
一个个弓手配挑刀、虎牙枪、长刀、刀盾手,冷兵器汇集一处,层层叠叠。
一旦形成攻势,那就是如潮水一般涌上来,一浪接着一浪,非要把眼前之敌拍击粉碎为止!
对方已经开始准备攻击,进入六十步之内,接近五十到四十步的距离时,铳手终于接到了打放的军令。
旗号先打,铜号声后达,然后是一个个队官挥舞旗枪。
所有的铳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打放成功!
只有不到三十支火铳没有打放出来,铳手们面红耳赤的重新上引药,扳动龙头,然后手忙脚乱的把子弹打出去。
这个时候,整个阵线已经开始重新装填了。很多人手都在颤抖着,阵地上弥漫着浓烈的白色烟雾。
刺鼻的硫磺味道呛的人直想打喷嚏,长期训练形成的习惯,并没有人去观察对面的打放结果。
只有在耳朵里不停传来的惨叫和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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