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弥漫的硝烟里,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难道女子高炮连在刚才的空袭中有人负伤或牺牲吗?想到这里,我没有回帐篷,而是直接往防空阵地跑去。
绕过齐胸高的雪墙,眼前的景象再次把我惊呆了。三门高射炮被炸得粉碎,冰上到处是窟窿,一些弹药箱的木头碎片还在燃烧着。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放着一排摆的整整齐齐的尸体,估计都是这几门高射炮的战士。没有牺牲的女兵们,有的在四处搜寻姐妹们的残肢断臂,有的在搬运弹药箱。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女兵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我,用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少校回来了。”喊完就朝我跑了过来。她的喊声没有引起女兵们的反应,她们依旧在埋头忙着自己的工作。但等她扑到我的怀里,放声大哭时,才激动了其他的女兵,她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扑进我怀里的是娜娅,我搂着她,轻声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娜娅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映,只是一个劲地哭啼,我又问了一句,她还是没有回答我。
我向四周望去,女兵们个个都是面孔黑黑,沾满了硝烟,看来刚才的战斗一定非常残酷。我冲着她们大声地问:“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校同志,”一名少尉军官从女兵中挤了过来,向我敬礼后报告说:“请您说话声音大一点,很多姑娘的耳朵都被炸弹震聋了。”
我看清眼前站着的是娜娅的排长叶连娜少尉,便提高嗓门重新问了一遍。这下叶连娜听清了我的问题,大声地回答说:“报告少校同志,刚才有敌机空袭运输线的车队。我连发现后,为了掩护运输队,果断向敌机开火,并在战斗击伤敌机。但是敌机在攻击防空阵地的时候,用炸弹摧毁了我们三门高射炮,”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手指向摆放遗体的位置,声音低沉了下去,“不少的姐妹光荣地牺牲了。”
“连长和指导员呢?”没看见基里亚诺娃和奥尔洛娃,我心里不由一阵阵发慌,问道:“还活着吗?”
“还活着,不过都负伤了。”
听到两人还活着,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放开怀里的娜娅,吩咐叶连娜:“少尉同志,带我过去看看她们。”
叶连娜带着我来到了一个雪墙后,找到了女兵连的连长和指导员。基里亚诺娃头上缠着绷带,背靠着雪墙,双手捂住脸,双肩拼命地颤抖着。指导员奥尔洛娃站在她的旁边,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而另外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臂被一个三角巾挂在胸前。
我的到来,立即引起了奥尔洛娃的注意,她把手从基里亚诺娃的头上移开,向我敬个军礼,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少校同志,女子高炮连……”
我打断了她的报告,用手轻轻地摸着她挂在胸前的手臂,关心地问:“伤势怎么样?”
“不要紧,被弹片击中,只伤点骨头,很快就好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又低头问基里亚诺娃:“你怎么样了?”
基里亚诺娃抬起头看着我,眼里一点光彩都没有,有点喃喃自语地说:“德国人的飞机扔炸弹,很多女兵都牺牲了。刚才发现敌机在攻击运输车队,我马上命令女兵们投入战斗。敌机俯冲扫射投弹时,没有一个人后退,都坚守在炮位上顽强地战斗着……”说道这里,头一歪晕倒在地。
女兵们不知在什么时候围了过来,将连长晕倒,纷纷上去去搀扶。我把手中的步枪交给奥尔洛娃,和几个女兵七手八脚地把基里亚诺娃抬了起来。
我用赞许地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兵们,大声地说:“好样的!姑娘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会为你们请功的。”接着又对和我一起抬着基里亚诺娃的女兵们说:“现在,我们先把你们英雄的连长抬回帐篷去。”
第二九一节 新补充的高射炮兵()
基里亚诺娃被抬进了帐篷,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了她的铺位上。
安顿好她以后,我把女兵们打发了出去,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给高炮营的另外两个连长——阿里上尉和巴库中尉打电话,询问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两人在电话里都答复我,说在敌机空袭运输线的时候,他们进行了战斗。虽然没有击落敌机,但是连队没有伤亡。
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基里亚诺娃已经悠悠醒来,她的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帐篷的顶端,用半睡未醒的疲乏声音说:“丽达,我们的女子高炮连完了吗?”
我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她的一只手,安慰她说:“亲爱的,别那么悲观。连队的建制还很完整,指挥部得到消息后,应该很快把连队补充起来。”
“一个排,三十几个姑娘,就这么没了。她们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啊。”基里亚诺娃说着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双眼,抽泣起来。
“战争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知道她心里难过,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劝她,只能说说套话,“为了保卫这条列宁格勒的生命线,为了城里不再饿死更多的人,我们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说完,还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基里亚诺娃一把擦干泪水,响亮地抽了下鼻子,突然问:“丽达,作为朋友,请你对我说实话,你觉得我们,能打败德国人,取得最后胜利吗?”说到后面时,她说得有点犹豫,因为这些都是犯忌的话,一旦被内务部的人听见,有可能就会被人间蒸发。
“会的。”虽然我对苏联的卫国战争的历史所知有限,但却知道最后的结果,所以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你受了伤,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去做呢。”说完,放开了她的手,抖开搁在旁边的被子给她盖在了身上。
我站起身,正在考虑是否该出去协助奥尔洛娃处理善后事宜,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一把抓去话筒,说:“我是高炮营的奥夏宁娜少校,您是哪里?”
“是少校啊,”传来的希洛夫将军的声音,他关切地问:“你已经回到高炮营驻地了?”
“是的,将军同志。”我的回答言简意赅。
“你回去的路上安全吗,有没有遇到敌机的空袭?我刚刚接到护路队的报告,说德国人的飞机刚对冰上运输线进行了空袭,虽然防空部队及时开火反击,但是我们的运输队还是不可避免地遭受了一些损失。”
“报告将军同志,”我语气沉痛地回答说:“我正想向您汇报这事。我和坦克分队在冰上行军时,遇到了敌机的空袭,坦克分队损失了两辆卡车和一架雪橇,人员伤亡四分之一,坦克没有损失。”
“啊?!”希洛夫有些吃惊地说:“坦克分队的伤亡这么大啊?”
“是的。”我又补充说,“坦克分队是在女子高炮连驻地附近遭受空袭的。空袭发生时,高炮连连长基里亚诺娃中尉及时地发出了战斗警报,命令防空阵地开火,吸引敌机的注意。经过激烈的战斗,重创了敌机,但是……”
“但是什么,少校同志,”希洛夫着急地追问道:“请你一次性把话全部说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报告将军同志,在战斗中,女子高炮连遭受了重大损失,三门高射炮被炸毁,三十几名女兵牺牲了,连长基里亚诺娃中尉和指导员奥尔洛娃都负伤了。”
“她们还能继续指挥战斗吗?”
我回头看了看闭眼躺在旁边的基里亚诺娃,用肯定的口吻说:“还可以。但是部队的伤亡太大,需要及时进行补充。”
听完我的话,希洛夫沉默了。良久才叹口气说:“困难啊,奥夏宁娜同志。一个排三十几个女兵啊,要知道就算把冰上指挥部所属的部队全算上,也凑不出这么多的女兵啊。”
“可是高炮部队不足,就无法保证防空任务的完成。将军同志,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尽快对女子高炮连进行补充。”我知道要让他在现阶段补充几十个女兵有一定的难度,便退而求其次:“假如女兵的数量不够,您可以给我吗补充相同数量的男兵。”
“补充部队的事,我不能马上给你答复,我要和政委研究研究。至于损失的高炮,在城里还有一些存货,明天就能补充到位。”
结束了和希洛夫将军的通话,奥尔洛娃从外面进来,向我报告说:牺牲的女兵遗体已经运走,重伤的女兵也被救护车送往了城里的军医院。
因为没有得到希洛夫将军关于补充部队的确切消息,整个晚上我都没睡踏实,不断从铺位上欠起身来,借着门帘处射进来的月光,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电话机。在确认它不会突然响起来后,又失望地躺倒在床上。
天明后,躺了差不多一天的基里亚诺娃,已经差不多恢复了正常,她和奥尔洛娃吃过早点,就到防空阵地去了,而我却继续留在帐篷里等希洛夫将军的电话。
电话没响,外面倒是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和响亮的口令声。
是补充我们的部队来了?我心中不由一喜,但很快觉得没对劲,怎么外面喊口令的都是男人的声音啊,莫非希洛夫将军真的给我派了一群男兵过来?
我正在穿军大衣的时候,门外已经传来“立正”、“稍息”的口令声。我赶紧扣上扣子,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映入我眼帘的,是站得整整齐齐的三排队列,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说实话,这些年轻的战士,我很多都认识,特别是待队的军官,就是护路队的乌嘎德中尉。
看见我出来,乌嘎德中尉向我小跑过来。他来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后,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少校同志,我部是奉命来补充女子高炮连的,听候您的命令。”
我一边还礼一边心里在嘀咕:“这希洛夫将军也太不靠谱了,找群男兵来女兵连,我也就认了,可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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