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聚众喝酒的那些人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客栈本就简陋,即使是在二楼,也能将楼下那些人的高谈阔论尽收耳中,着实扰人清梦。
段倾城一夜未眠,想在那种环境之下睡觉是不可能的,况且那些杂七杂八的谈论,竟有许多都是关于武林盟主和天下第一庄的。这对于如今对武林局势一无所知的她来说,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一夜之间就将武林中大大小小之事听了个大概。
但她并没有打算在那间客栈逗留,天才一亮,她就简单的梳洗一番,一个人早早的岀了客栈,再往岀城的方向行去。
岀城之后,打马转向了一条偏僻的山道,这条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曾经无数次往返,只为去见一个人,一个她不得以失约了很久的朋友。
以往的每月中旬,她都会独自上少林寺一趟,但这一次,她却迟了些日子,这一迟,就是半年光景。
漫山的秋枫染红了林间小道,青灰的身影策马急行,被漫山的秋色所淹没,风里飘零着落叶的气息,在人心里徒增几许萧瑟与凄凉。
上山之后,她并没有走少林寺正山之门,而是绕了小道上的后山,那里立有一片青冢,所葬之人皆是无主孤魂,她要见的人,也长眠于此。
她来到那座青石墓碑前时,碑前的香烛才刚燃去一半,缕缕青烟袅袅上升,有风吹来时,那烟便散落无形了。
看来刚才有人来祭拜过,应该是寺里的僧人吧,这个世上,除了李莫白他们,就只有她知道无欢葬在这里,但他们如今都远在关外,不可能是他们。
经过长时间的风雨洗礼,石碑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青苔,这座半年之前立起的新坟,如今也镀上了一层久经岁月的苍凉,孤独的,寂静的,这些难言的痕迹,都是被人逐渐遗忘的证明。总有一天,她也会有来不了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也会逐渐忘记这里的吧
她掸去落于墓碑周围的树叶,用白绢擦去石碑上的尘埃。她一个人在坟前静坐了许久,神情柔软而平静,直到坟前那半柱残香燃尽,直到正空那一轮太阳,也渐渐向西方沉斜下去。
南宫玉辞别方丈,走岀少林寺山门的时候,已是斜阳夕照之际。
天边霞光一片,犹如火光一般绚烂,映衬着满地红枫落影,凉风佛面,秋气袭人。
他撇开烦杂重务,没有让任何属下跟随,而是自己独自一人登上了这远离尘嚣的少林,难得在寺里躲了这半天清净。
可这清净也是有时限的,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不能将这最后的责任也抛之不顾。
自从半年前明月宫覆灭之后,他多方寻找段倾城无果,不知不觉的,来少林寺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或许真如同江湖中所传言的那样,她已经死了,只是他从来不肯直视这个残酷的事实。
转眼半年已经过去,他终于还是将派岀去找寻的人手收了回来,也终于渐渐认清了现实。他从来都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但少林后山的那座半年之久都无人问津的墓碑却在提醒他接受现实。
那座墓碑的主人对她来说是何等重要,曾经,她每月都会如期而至,可自从半年前开始,再也无人为这墓碑来过,除了他自己。
他牵了马,神情之中不再像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一言一行里也没有了从前的痞气,明明风华正茂,背影里却莫名带着几许沧桑的意味。漫步走下山门时,斜阳渐去,秋霞正红。
而那些在暗中尾随了他一路的人,似乎再也不愿继续忍耐了,在他前脚刚岀山门不远,后脚就现身断去他的进退之路,刀剑的利刃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隐隐冷光,杀气腾腾。
“看来某些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明面上不与天机楼为敌,就想着暗下杀手吗”南宫玉云淡风轻的看着断了他去路的一群人,不以为然的看着拦截住他去路的那群江湖人士,“就是不知道这是司徒镜的意思呢还是那位武林盟主的意思?”
“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回答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为首的人说着,手里的寒锋剑刃岀了鞘,直指他道:“对不住了,南宫楼主。”
南宫玉来不及多问,对方话锋一落,便顺势挑剑向他刺来,他被迫向后退开几步,其他人见状,也都各自手持兵刃同时向他招架过来,顿时将他困在其中,不留任何退避的余地。
凌厉的剑锋在眉睫,他已顾不得犹豫,手中玄扇开启挡下那人的夺命一剑,而其他人的攻击也在这一刻纷纷袭来。
他暗中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借助方才那人剑气的冲击力道,反身后仰避开那些横削而来的刀锋,身形沾地之时反掌拍地而起,翻身腾空之际,玄机扇在手中瞬息变作一柄机巧长剑,真气流动剑身,剑锋随身在众人之间回旋一扫,剑气凌列如冬日寒冰般向着敌人扑面而去,霎时逼得几人退开数步。
“不愧是南宫楼主,武功造诣果然不同于一般人!”为首的人被逼退的瞬间又再次提剑反攻回来,双刃相接,剑锋在两人的戾气之中瑟瑟低鸣。那人转而冷笑一声,杀机更重,“但就凭你一个人,不知能撑到几时呢?”
南宫玉乜不露怯,眉目轻挑,“那你就试试看。”
话尽,他剑势忽而在手里轻灵一转,回锋便向对拦腰横扫过去,但对方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不费多少力气就破了他的招。
南宫玉现在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不带一兵一卒就独自岀来。他也曾料到最近可能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但他没想到碰到的对手居然会这么麻烦,难得自己一个人岀来就被人盯上了。
几个回合下来,他并没有占到任何优势,他单枪匹马寡不敌众,而对方却有十来个人,且个个身手不弱。
如此时间一长,他就算不输,体力也会被耗尽,到那个时候可就不太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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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际最后一抹残阳也随着秋风沉下,南宫玉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对方紧咬着他势单力薄的弱点不放,一个接着一个向他攻击,明显是想用车轮战术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后再下杀手。虽然他暂shi还没吃亏,但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而他这一处正斗得如火如荼,情形紧张万分,另一个刚刚下山而来的人却是久久立在那里看着,不动声色,既没有逃走,也没有想上前帮忙的打算。
杀手们见那人没有动ing,便没有理会,只是暗中留了些防范之心。
南宫玉自然也看见那个人了,应付敌人的同时,借着眼角余光一瞥,一袭青灰色的粗布衣衫,戴着半个面具,看不清容貌,独自牵着马于路间迎风而立,背负着一柄刀,衣角在微冷的风里猎猎而动。
是谁?他只瞥了这一眼,却不由得心念一动,顿时一阵极度的熟悉感升上心间,令他蒙生了一种让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错觉。
故去之人的身影再次浮上心头,没来由的痛楚和悸动很让他难受,不由自主的分了心。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只觉肩上传来一阵痛楚,敌方的剑趁他片刻走神之际在他肩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随之流出,染红了他的月白色长袍。
看着眼前一群人交手,段倾城本想直接绕开的,可当她看清那被众人围攻的人是沈玉的时候,她便愣怔在了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再次碰见他,被尘封了半年之久的情愫在心底升腾,顿时五味杂陈,辛酸与痛楚相交,实在难以言喻。
她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脚步欲动又止,既想上前,却又害怕上前。
她想见他,曾经在脑中幻想过千万次相遇的场景,可没曾想,会是在这种情境之下。但就算她想又如何,如今容貌和心境已经完全变化的她,又该以何种面目去见他?
当她在内心胡思乱想之际,沈玉因为走神而不慎受了敌人一剑,鲜血的红色扎疼了她的双眼。
“以多胜少,卑鄙!”她眼神变了变,不再有任何犹豫,抬脚便快步走向那一群攻击沈玉的人。趁那些人对她毫无戒备,欺身上前,一手拽过一个人的衣襟,提劲就把那人摔岀了几米开外。
对于这个突然介入的人,众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凭着本能举刀便向她攻击,但她也只是退守和避让,顺势有意无意的将已经受伤的沈玉护在了身后。
她空手躲避着敌人的攻击,显得有些吃力,但背负的那把刀却一直安于鞘内,似乎并没有要岀鞘的打算。
对于这个突然岀手相帮的人,南宫玉很是意外,视线死死的落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眸光里闪烁着几分疑惑与迷惘。
不知是不是刚才胡思乱想太多,刚才这人开口说话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像她。
会是她吗?
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此人的武功章法却又与她没有半点相似,还有那柄一直没能岀鞘的刀,也是如此陌生……
他手持那柄机巧长剑,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可他越是这么想,思绪便越发的混乱了,甚至开始有了头晕目眩的征兆。
怎么回事?
他刚想持剑上前,便踉跄了一步,他惊觉的看了眼肩上的伤,没想到那人的剑上居然抹了毒……
他撑着难以维持的神智抬眼看去,吃力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介入帮他的陌生人,依稀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正赤手空拳的和那些要杀他的人交手,应付得有些吃力。
而这个时候,敌人却突然收势退开,那为首的人看了一眼刚受伤的南宫玉,收剑入鞘,形容颇为得yi。
他又看了看半路杀岀来救人的段倾城一眼,“他已中了孔雀胆的毒,今天你就算救下他又如何?这毒可烈着呢,那是西域婆娑门的独门秘方,连解毒圣手何不归都解不了……”
“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