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皱眉,这个确是她的娘家侄儿理亏,若他不是大梁的皇帝,以命抵命也不是不可以。“当年确是我萧家亏了你方家,可是,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啊,长宁孤零零走了,纪涵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妻子,连个孩子都没有,这还不够吗?”
方程立时怒了:“谁说他没有孩子,那个孽种不就要来了吗!”
“注意你的言行,方氏!”太后也怒了。
方程冷笑着:“未及婚嫁就珠胎暗结,这样的女子,即便生在皇室也是皇室的耻辱!”
“哀家再说一次,安澜是皇帝的女儿!”
方程:“太后定要自欺欺人,臣妾无话可说。”
太后怒道:“那就不要说了,哪来的回哪去吧!”
“臣妾最要说的话还没说呢!”方程瞪着眼睛,看着太后:“臣妾不许那个孽种进城!”
屏风后的皇帝吐出一口气,果然还是说出来了。
太后看着方程,目光里的怒意已十分明显,身边伺候的宫人都知道,太后真的生气了。
“你再说一遍。”太后的声音低沉,这是暴怒的前奏。
方程毫不退缩,一字一顿:“臣妾说,不许哪个孽种进城!”
太后多年没遇到过敢和她这样针锋相对的人,一种被挑战的豪气直冲头顶。
“你以为你是谁?”(。)
第六十九章 走了来了()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替皇上做决定吗?
方程不卑不亢,沉声道:“臣妾是苦主,是被伤害被委屈而不得伸张的方若的亲姐姐。”
太后咬着牙,又是这句。
方程虽倔强,此时一再提及早逝的妹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滚落在地。“臣妾无能,为两国大计,不能让行凶者伏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大周之外的土地上逍遥。为了大周,臣妾忍了。可如今他们罪孽的结果要来臣妾眼前招摇,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太后!”方程伏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太后这一辈子也算顺风顺水,吃软不吃硬。看她一哭心就软了,不再计较她刚刚的失言冒犯,软语道:“哀家知道,你方家委屈了。可是,事已至此,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也算安分,说好致死不见就再没见过,两个人都单身至今,还不够吗?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啊?”
方程泣不成声,却用力摇着头,声音呜咽难辨:“不行,不行啊……”
太后软了片刻的心又不耐烦起来:“你想怎样,难不成人都到家门口了,还要把人撵回去!”
方程哭了一阵,情绪稍有缓解,抬起头来,用衣袖擦干净脸庞:“臣妾别无多求,母债女偿,她娘此生不能踏进大周一步,她也不行!。”
太后瞪着她:“安乐公主也是你仇人的女儿,你也把她赶回去?”
方程:“冤有头债有主,臣妾的仇人只有萧勉!梁帝纵有错,也定然是萧勉授意。况且公主和亲是惠泽两国的大事,臣妾万不敢阻挠。”
太后叹口气,明明是两个男人犯的错,一个移情别恋,一个出手伤人。却要两个女人承担后果,一个身败名裂,一个芳年早逝。世人就是这么狭隘,只把脏水泼到女人身上,对男人就格外宽容。
“你待如何,想要哀家下懿旨不准她进城?哀家告诉你,即便你今天撞死在哀家这寝宫,哀家也不可能做出这等打娘家脸面的事!”
方程低下头,以掩饰抑制不住的喜悦,压低声音说道:“臣妾再不懂事,又怎么会让太后颜面受损?臣妾只希望太后和皇上不要插手此事,臣妾自己想办法把她拒在城外。”
安澜毕竟是太后的侄孙女,太后不能不管,厉声道:“你想怎的,还要在城外斩杀她不成!”
方程忙再次叩头:“臣妾无兵无权,如何能斩杀上千梁人互送的萧安澜,唯有以血肉之躯挡在马前,只盼她还有一丝羞耻之心!”
连方法都说出来了,看来这方程是深思熟虑过了。太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这是摆明了要欺负孩子,偏还站在受害人的位置上来哭闹,偏还讲的苦大仇深让人无法辩驳,这女人,难怪能把先帝气成那样!罢了,闲事少管,大不了先使人把安澜劝回去吧,免得白白受辱。
太后挥挥手不耐烦道:“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别来烦哀家!可丑话说在前面,安澜毕竟是大梁公主,你若失了分寸惹得梁人不满,凭你什么国公夫人的身份,可是不够看的!”
方程大喜,激动道:“臣妾谢太后主持公道!”
简直莫名其妙!太后都分不清自己的立场了。“下去吧!”
“臣妾告退。”方程站起来退了出去。
“唉,气死哀家了!”太后重重拍在坐垫上。皇上从屏风后出来,恭恭敬敬对太后一拜:“母后受累了。”
太后指着他:“哀家要被你们气的折寿了!”
“母后不可妄言!”皇上忙慎重说道。
太后一脸自责:“唉,哀家愧对萧氏先人,连自家孩子都护不住,哀家有罪啊!”
“母后,是儿臣的错!”
“你呀,赶快叫人去告诉那丫头,叫她别进城了,免得白受一场折辱。”却见皇上神色诡异:“她早已来过了。”
“什么!”太后一惊,又道:“她偷偷的来也就来了,何必跟在使团里大张旗鼓的来?见过纪涵了吧,见过就让她赶快回去吧!”
皇上坐在太后一边的矮凳上,神情已经放松下来:“这方氏如此泼辣,朕真想看看她吃瘪的样子。”
太后道:“这样的女子,真不知卫国公怎么忍下来的?”
皇上:“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所以奈何不了她,可是,不是还有句话,叫做‘秀才遇上兵’吗?”
太后看向他:“什么意思,让梁使强兵开道?就算你让他这么做,他敢吗!大周的文武百官也不答应啊!”
皇上神秘一笑:“母后,儿臣跟您打个赌如何,就赌这方氏能不能挡住安澜。朕赌她挡不住!”
太后笑:“你即知她已进城,见过了?”
“正是。”
“长宁调教出来的女儿,想来不会差,可毕竟年纪在这儿摆着。这方氏能言善辩又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哀家都头痛,更何况她一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丫头,别被骂的当场哭鼻子丢了大梁的脸!”
皇上一想到安澜,便感到小腹渗凉,这个阴影大概要持续一阵子了。当时他的命在她手里,她却给他留足了面子,可知不是个无知莽撞的人。更何况她在北境的所作所为,皇上也知道了不少,所以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母后只说,敢不敢赌吧?”皇上激将。
太后冷笑:“哀家让你去拦人你不去,偏要看笑话,还打赌!好,赌就赌!若是那小丫头丢了人,哀家就去朝堂上打你的脸!”
“母后您倒是说清楚啊,您赌她进不进的来?”
“进不来,进不来。”太后不耐道。
皇上一笑:“好,朕赢了,大梁安乐公主的一切事宜都由朕做主,母后不可插手。”
太后冷笑一声:“原来是为了你那媳妇儿来打压哀家的娘家人来了,真难为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皇上忙道:“母后赎罪,不过是和母后开个玩笑,随口说的,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哼!”太后扭过头去。
安澜捏着一枚棋子,许久才落下。纪涵随手一子,等着她再下。安澜凝眉许久,不见落子。
纪涵:“心有杂念,你是赢不了我的。”
安澜:“这方寸之地输赢有什么好计较的。”
纪涵微笑着凑过去一点:“又在筹谋什么大事?”
安澜:“筹谋着把你打晕带走,怎样躲过周帝的追兵。”
“啊?哈哈哈……”纪涵抚额大笑。
安澜:“有什么好笑的,强抢民女之事时有发生,抢个男的不新鲜吧。”
纪涵伸出指头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啊!”弹过了,又似乎觉得不妥,讪讪的缩回胳膊。
安澜:“有个女儿陪你玩是不是很开心?”
纪涵点头。
安澜:“比在这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好过吧。”
纪涵再点头。
“等我成了亲,生几个孩子,一群大的小的围着你,你教大的读书习字,陪小的说笑逗闷,他们热热闹闹的叫你‘外公’,这样好吗?”
纪涵点着头,却把头扭到一边。这些天她总是这样,给他点甜头,诱拐他。一次次被拒绝,大发脾气,砸东西,摔门,还打了得水一顿。第二天继续。
他不看她,安澜便知道他的意思。这一次没有生气,说道:“明天我便去城外和送亲的大梁使臣汇合,后日进城。再进城我就是萧安澜了。”
纪涵沉默不语。
安澜紧盯着他:“我在军中多年,不喜欢打无把握之仗。多想在正式见面之前得到你肯定的答复。免得我满腔热情,却被当众浇了冷水。”
纪涵一只手捂住眼睛,仍然不语。
“枉你被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究竟怎么过会让自己好过都想不明白。”
“萧安澜跟纪曦可是不一样的。”
纪涵依旧不语。
安澜冷笑一声:“什么狗屁誓言,我便不遵守了,老天还真特意来一道天雷劈我吗!”
纪涵摇头,终于开口,声音沉默:“不全是因为誓言。”
“因为什么,你说啊!”
听着陡然拔高的音量,门外的得水知道,这位大小姐又要发飙了,这可真不是一位温婉的姑娘。
纪涵看着虚无的夜空,缓缓道:“原因,很多。我对不起你娘,没脸见她。”
“她没怪你。”
“师父对我恩深似海,我要看顾方家,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皇上年幼,我也要记挂着。还有,如果我去了大梁,你母亲大概会更不好过,你舅舅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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