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握着春生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捏,这才道着:“等着爷!”
春生忙点了点头。
沈毅堂这才转身出去,只转身间,忽而抬眼瞧了眼身后诚惶诚恐的莞碧一眼。
莞碧被那一眼瞧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都冒汗了,忙不迭低下了头去。
沈毅堂眯着眼瞧了她一眼,这才离去。
便是人已经出去了,可这屋子里的气氛仍是有些凝重。
春生只坐在凳子上,脑子里还有些迷瞪,愣在那里,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莞碧只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敢出声,便是这么些年,早已练就了一番沉稳老派的做派,可是方才听了那么一耳朵,着实惊出了一声冷汗。
震惊之余,心中渐渐地染上了一抹恐惧。
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里,是知多错多,然而方才知道的那些,却已不是简单的用错来形容了。
莞碧思绪亦是战战兢兢的。
却说春生坐着又出了会儿神,莞碧便立在一侧,丝毫不敢打扰。
半晌,只瞧见春生又摸着杯子,莞碧忙不迭上前,提着茶壶替她满上了,若是细心打量,便瞧见那提着茶壶的手仍在瑟瑟发抖着。
春生仿佛有些口干舌燥,又一连着饮了两杯茶,心情这才渐渐地平复了起来,一时抬眼,只见莞碧白着一张脸杵在她身旁,满脸的惶恐无助。
春生只忽而唤着:“莞碧姐姐···”
莞碧忙不迭应着,只忽而一脸坚毅的道着:“姑娘,奴婢···奴婢绝对不会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半分,奴婢定会将每一个字都给烂在肚子里的···”
春生闻言,只抿了抿嘴,忽而伸手抓着莞碧的手。
莞碧亦是紧紧地回握住春生的手。
半晌,只听到春生轻声道着:“往后你便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罢,直到,直到这一场风波过去罢——”
莞碧闻言微愣,随即,只觉得心下一松,忙不迭一脸感激道着:“谢···谢姑娘···”
莞碧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此举是想要保住自己,心中有些感激,也有些动容。
春生只冲她扬了扬唇。
二人虽名为主仆,实为自家姐妹。
只是,这日后姐妹之情定是还在,可于身份上,怕是在也不敢在嘴上这般随意了,譬如方才春生唤她的一声“姐姐”,莞碧怕是如何都不敢应下了,这是最寻常的规矩了。
莞碧心中这般想到。
春生坐在凳子上,断断续续的听着外头的声响,瞧着那沈毅堂在下逐客令了。
便忽而起身,走到了一旁就着银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
莞碧忙拿了巾子过来伺候,后又替春生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饰与衣裳。
刚弄完,便听到有人道着:“你下去罢!”
春生与莞碧听到声音忙扭头瞧了过去,便见那沈毅堂大步走了进来。
莞碧此番瞧见到这沈毅堂心中仍是有些紧张,见他撵人,只恨不得赶紧飞奔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忙应下了,随即人影一闪,便立即消失在了屋子里。
春生转过身来,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定定的审视着沈毅堂,未曾开口说话。
沈毅堂只轻咳了一声,几步走到春生跟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着:“这般瞧着爷作甚?不认识爷了还是怎地?”
一时说完,见春生只别过了脸去,没有搭理他,他凑过去,春生便往身后挪了挪,如此过了片刻,沈毅堂终究败下阵来,只挑了挑眉,嘴里忽而道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爷坦白还不成么?”
春生这才转过了脸。
第275章 9。0。1()
沈毅堂见春生静静地瞧着他; 那张十六七岁的小脸此刻微微绷着; 难得一副紧张认真的做派。
这还是沈毅堂头一回瞧见这样的模样; 心中觉得有些稀罕。
忍不住想要逗弄逗弄。
然而又见小丫头分明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表情认真极了; 到底不敢造次。
半晌,沈毅堂只伸手摸了摸鼻子; 想了一会儿; 朝着春生道着:“这屋子里有些闷; 要不咱们俩出去透透吧···”
说着; 只不由分说的去拉春生的手; 春生犹豫片刻; 只得随着他一道。
书房外有座园子; 里头景致甚美,从前头池子引了一汪池水过来,引到了假山上。
嶙峋假山上清澈的水流湍急涌下,下头修葺了个小的池子; 像是一座瀑布似的。
池子里头搁置了各类奇形怪状的石子; 岸边是奇花异草; 红鲤在里头欢快游玩,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似的。
这里是沈家较为有名的景致之一; 往日里; 沈毅堂在书房议事儿,时辰久了,便也会过来走一走; 透透气儿。
旁边设有一座凉亭,沈毅堂扶着春生,让她坐在软榻上。
这会子外头日头大好,然到底已入了深秋,怕春生着凉,沈毅堂又随手将一旁的毯子盖在了春生身子,自个亦是脱了鞋歪了上来。
只半躺在了春生身侧,侧着身子,用手撑着脑袋,一脸懒洋洋的模样。
春生原本是在等着他说正事儿的,然而瞧见他竟一副吊儿郎当颇为不正经的模样,心中不由气结,忍了又忍,到底忍着没有先开口。
沈毅堂瞧着春生两颊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了,心中觉得好笑,半晌只忍不住坐了起来,飞快的在她鼓起的脸上亲了一口。
见她双眼瞪了过来,沈毅堂忙将人搂在了怀中揉了揉,见春生拿他无法,脸上只笑得甚是得意。
春生恼怒似的往他腰间掐了一把,沈毅堂顿时夸张高声嚷了起来。
春生见状面上微红,他闹出的动静尤大,生怕将旁人给引了过来,忙收了手。
沈毅堂哈哈大笑,更为得意了。
两人闹了一阵。
沈毅堂喉咙里咳了一声,这才正襟危坐起来。
沉吟了片刻,嘴上适时道着:“就是你听到的那些···”
春生闻言,见他说起正事了,握着帕子的手不由收紧。
她其实并未曾听到多少,不过是醒来起来吃茶时,恰好听到了他的一番部署,那一字一句,看似云淡风轻,但是桩桩件件皆乃是能够动摇国本的举动。
春生对朝局虽并不大了解,但书房里那一行人,字里行间的用意,如何听不懂。
末了,又听到了关于他的异常身份,及关于···谋反二字,春生还未来得及深思,只吓得将手中的杯中给滑落了。
这会子亦是正襟危坐起来。
然而,此番沈毅堂说了这几个字之后,又无甚动静了。
春生心中其实是有些紧张的,然而被他这态度给弄得,只觉得心中突突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踪了。
面上堵着气,不想搭理他了。
心中其实是有些犹豫的,男人在外头是做大事,女眷原本是不应当去干涉,过多的盘问的。
沈毅堂这两年变化极大,也较以往忙碌了许多,无论是举止性情,还是行事作派都与以往那些世家纨绔的做派不同。
春生知晓他自有章程,胸中自有丘壑,是以,从未担忧及过问过。
只是,此刻——
目前朝局微妙,她见他镇日忙碌,只以为他许是涉及到了“夺嫡”的风波中来了,沈家,向来就处在这一场风波中,是如何都逃不掉的。
然而她这会子才晓得,怕是不仅仅的是涉及了这般简单吧!
春生不由有些担忧,心中有些紧张,只觉得七上八下的。
她姑且也算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看过了许多话本子,听过了许多说书的故事,也曾在沈毅堂的书房浏览过前朝古迹,对于这夺嫡的风险,不是不知道。
定是如履薄冰,那可是在刀刃上行事儿,稍有不甚,便会掉落深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沈毅堂见春生眉头紧皱起,面上一份忧虑的模样,知她定是在替他担忧,只忽而拉着春生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嘴里忽而喃喃道起了往事:“此事其实说来话长,许是还得从三十几年前说起罢,彼时贵妃娘娘与陛下曾乃是青梅竹马,二人伉俪情深,到了年纪正准备商议婚事了,却不想宇文家从中作梗,遵了圣意,将宇文家的长女配给了原来还是皇子的陛下,彼时东宫初立,然有意与宇文家结亲,但是太子行事过于雷厉狠绝,极有主张,宇文霖那个老奸巨猾深恐将来无法轻易掌控,便转而将扶持投向了当时资质平庸的五皇子也就是当今的陛下——”
沈毅堂神色平静,见春生听得认真,不由伸手替她抚了抚额间的碎发,又继续道着:“后来在宇文家的扶持下,五皇子谋得了大统,不过却犹如宇文家的傀儡似的,处处被压制着,彼时——”
沈毅堂语气忽而一顿,只轻声道着:“彼时外头宇文家处处钳制,内又有行事狠绝的皇后步步紧逼,贵妃娘娘在宫中处境艰难,陛下虽极力袒护,难免顾此失彼,正在此时贵妃娘娘怀了龙嗣——”
沈毅堂说到此处,语气忽而又是一停。
春生只觉得甚为紧张,心也随着一顿。
沈毅堂见春生如此模样,便又忍不住扬唇笑了笑,原本以为提及这些心中会是复杂万分的,然而此时心却是出奇的平静。
片刻后,又继续道着:“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深受瞩目,然皇后娘娘乃是个狠绝妒忌之人,自是容不得这个孩子的,若生得是公主或许便罢了,可倘若是皇子的话···尽管娘娘处处提防,仍是遭遇了不少凶险,所幸上天眷顾,便是从御花园的凉亭中滚落了下来,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也奇迹般的保住了,只当时身子见了红,不过八月,便已提前早产,经过九死一生,终是诞下了长公主,许是母子连心,远在沈家后宅的太太走着走着只觉得腹部剧痛,当时沈家太太年过四十高龄有孕,且与当今贵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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