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刑律中,确有此条。”冯波点头。
陈练看着冯波指给他看的条文,也无话可说。
犯妇乔素雪,杀害朝廷三品将军高德兴,判斩立决弃市。
再之后,杜书彦找了死囚将她换出,也亏得瑞珠巧手易容,竟将吴剑与冯波也瞒了过去。只是金璜身上所受刑伤是真的,她不得不躲在杜书彦的别苑里藏了几天养伤。
听见她被施以重刑,高玄武着急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金璜心中一暖,脸上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早就不疼啦,干这我行这么娇气哪还能活下去。”
那边萧燕然半晌没说话,金璜用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怎么,傻了?”
萧燕然艰涩的开口:“他只对我说,事情解决了,没想到……是让你……我怎么能让一个女子这样来救我。”
“不救也救了。”金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我这不还活着么,记得告诉他,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结账快的活,找我啊。”
感情无能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你这样伤害自己,会有人心疼的。”高玄武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金璜歪着头认真的数着:“杜书彦那厮肯定不会心疼,要是会心疼就不会让我去干这事。堂里的人也不会心疼,反正活着回去还能接单就行……”她扭头看了一眼萧燕然,笑笑:“至于他么,这会儿应该叫内疚?反正也不是心疼。”
她伸手取了一块做成玫瑰花形的糕点,掺了玫瑰露的糕点透着幽幽的玫瑰香气,如同那些惹人怜爱的闺中女子,她们那娇娇怯怯的模样,就是让人捧在手心上的,而金璜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在月黑堂过日子,靠的就是完成任务,至于完成任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没有人关心。
如果沉浸在自怜自艾的情绪里,对一个杀手来说,是十分危险的,没有求胜之心,精神软弱,就代表着死亡。
自试练之后,金璜便当每天都是赚来的,生死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每天都过得很随意,也不想着以后会如何,也许接下一场任务,便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想那么多对身体也不好,及时行乐最重要。
“多谢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各位慢用。”金璜起身离席。
高玄武虽然没有起身相送,一双眼睛却紧紧粘在她身上,一直到她的身影穿廊过院,消失不见,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想再倒一杯酒,瓶里却已经空了。他将酒瓶放回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高公子还没喝够,我叫人再上便是,何必叹气。”萧青儿挤眉弄眼说道,显然她是知道高玄武在想什么,故意将话题绕开。
“你们南朝的女子……都是这样么?”高玄武想起她说自己如何熬刑时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抽疼了起来。他一直觉得北漠的女子豪气干云,有事自己扛。南朝的女子温柔似水,事事需要有人为她们做主。没想到刚入南朝没多久,遇上的金璜,大大出乎他对南朝女子的印象。
萧燕然不知道怎么接话,扭头看着萧青儿,萧青儿为高玄武满倒一杯:“每个女人,都是不一样的。”
“是啊,不一样。”高玄武一口喝干。
“刚才怎么没留下她?”
“留下她?”高玄武苦笑,“我还不够格吧。”
此时的金璜坐在清净观门口的台阶上,夜色已深,白天人来人往的道观,此时已空无一人,这个季节的晚风算不得凛冽,不过也已是透衣生寒,那天将东西交给无为道人之后,他又让自己办一件事,只是这件事必须在一个月之后才能办,否则她早该回月黑堂了。
在空气清凉的残月下,心底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的浮出来,白天她乐观而开朗,再困难的事情,在她脑中一过,总归能想到解决办法,从出道至今,似乎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每次遇险也总是能化险为夷。但是……想到天殿里的那位,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一起出道,当年在金院时,也并不比他差在什么地方,只因一念之仁,几乎把命搭上,更让堂主觉得自己心慈手软,最终进了玉殿,而不是天殿。
自那之后,对任何人的善意,金璜都觉得是那人别有图谋,任何人表示出对自己的好感,金璜都觉得会被捅上一刀。对陌生人她还能保持轻松,对那些已经显露出态度的人,金璜都感觉紧张的不行,就好像赢政面对着荆轲徐徐打开的地图。
今天高玄武显露出的关心与在意,她不是没有感觉到。所以,她匆匆丢下美味的饭菜逃开了。
这会儿被风一吹,头脑清醒之后,又觉得很沮丧,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什么结果,到底在逃什么啊。
韩凤仪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金璜便被街上那鼎沸的人声给吵醒,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是谁家娶亲呢,这么大排场。仔细听听,还不止一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家同时迎亲?她睡眼惺忪的起来,打开窗户向外张望,没有看见迎亲的队伍,倒是看见了穿着整齐的一队人马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在几处客栈停下,蜂拥而来的人群马上把他们围住,他们拿出一卷纸开始叨叨,仿佛念到了人名,被念到名字的人欢呼雀跃,兴奋地不能自已。
啊,对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啊,被高玄武昨夜的行为扰得心绪不宁,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去看看韩凤仪怎么样了。生死那样的大事,金璜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但是对于看热闹瞧八卦的热情实在是熊熊燃烧。如果有人知道一个杀手会跟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那样,哪里人多往哪里钻,一定会惊掉下巴。
金璜动作迅速的将自己收拾整齐出门,尾随着那些报榜的人一家家的逛,也看尽了这些榜上有名者的表现,有人激动的晕倒在地,有人叫仆从向人群撒钱,也有人特别冷静,问还有谁上榜了……
到了韩凤仪住的客栈,报榜人的锣鼓声将住店的举子们都吸引了出来,每个人满脸的紧张与希冀。
一个个的名字报过去,继续上演着晕倒冷静撒钱还有狂笑着夺门而出等等中举百态。
可是一直等到最后,金璜也没有听到韩凤仪这个名字。奇特的是,她也没有在人群里看到韩凤仪这个人。奇怪,这是什么情况,不中举就不中举,人都不在这等报榜算什么情况?
待众人散去,她向客栈伙計打听韩凤仪下落,伙计倒是认得她,毕竟当日一场大闹,还嚣张得往桌子上拍银子的女子不多。
伙计告诉她,韩凤仪在考完后的第三天就走了。
咦,就走了?
是家里有什么急事,还是……不可能,家里有急事也不会找到他,他有这本事,也不至于给家里人撵到山里苦读,还要靠自己给钱过日子了。
“不过这位韩公子临走时曾留下过一句话,说如果姑娘您找来,就说他有负于你,希望来日有机会再报答。”
什么有负于你……如果韩凤仪在面前,金璜一定给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得好像是他中举后娶了公主,抛弃寒窑中苦守的糟糠之妻似的,呸。
他爱干嘛干嘛去吧,没有看到热闹,金璜不是很开心,毕竟来之前,她在脑中幻想了无数个场景,中举的、不中举的,总之,就是没有想到,人都不见了。真没意思,空有一颗看八卦的心,却没有看八卦的命啊。
离开客栈,金璜突然得背后一阵发毛,似乎有人在看着她,她没有转身去看,一切如常,闲庭漫步在街上逛,时而买两个包子,间歇再看看头花脂粉,高兴了还去临街的成衣店看看衣服。
过了许久,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
她慢慢悠悠故意向出城的方向走去,高德兴的事一完,城门口守卫也没那么紧,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出城的女子与那个应该已经死掉的女死囚是同一个人。
快到晌午,该回城吃饭的人都已经回去了,想要出城的人也早就出了,这会儿虽是京城之外的大路,却也没多少人行走,金璜故意再向小路上走,只听得耳旁声声风吹树叶声、虫鸣声,还有远处小溪潺潺的水声。
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她停下脚步,淡淡地说:“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还是想动手?”
“金姑娘,你误会了。”陌生的男子声音。
金璜转身一看,对面站着是个约摸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做书童打扮,年纪虽轻,眉梢眼角间却带着沉稳与冷静。
“我家公子说,想请金姑娘帮个忙,酬劳好说。”
听见“酬劳好说”四个字,金璜的眼睛都亮了,“原来是委托啊,好说好说,干嘛偷偷摸摸的,在城里随便找个地方不就行了。你家公子是哪位啊?”
“杜书彦。”
“我靠!”要是身边有个什么东西,金璜一定就砸过去了,这位爷的差事可不好弄,之前为了五千两银子,差点把小命给搭上去了,当时接单的时候只说是简单任务,为了他那一跪,哎,长得帅就是有先天优势,如果是像街上赵家肉铺的掌柜那般长相,跪到天荒地老也绝不会答应。
“公子就是猜到了姑娘会有这么激动的反应,怕吓到别人,才命我悄悄地来请姑娘。”
“请就请呗,为什么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
“原想着是等人少的时候,或是等姑娘在什么地方坐下的时候再说,没想到姑娘这一路都是人烟稠密之处,而且一直也不曾停歇过,不得已只好一直跟着姑娘。”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金璜无语望天,“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
“我家公子想请金姑娘,保护韩凤仪。”
“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保护他?还有,我干嘛要保护他,要保护他多久?”
“他如今被关在一处庄院里,此次科场有舞弊之事,他也牵涉其中,公子正在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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