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胆量,竟与我邀战,派几个人进去看看。”
客栈的门被撞开了,炭火在一层厚厚的白灰下静静的燃烧着,本挂在客栈墙上的破琴被摆在正中的木桌上,空无一人。
三个士兵小心翼翼的在大堂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异常,一个轻轻往楼上摸去,另两个进了后院。
只听一阵木头的吱嘎声,两声闷响,便再没了声音。
黑衣女子姿态妖娆的依在马上,看了一会儿,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咱们进去看看。”她带来的几个黑衣人一声不吭的跟了过去,县尉一惊,连忙命人跟上。
萧燕然和杜书彦埋伏在楼上,见领头的女子解下挡风面巾,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了?”
“薄姬?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萧燕然皱眉一笑,“据说她是某位大人的代言,手腕铁血不亚男子,自从她将白河县上任勾结马匪的县尉拉下马后,这一路的治安倒真是好了不少。”
“那位大人竟然有如此雷霆手段么?京城可是一点风声没有啊。”
“老圣人在位,京里那位知道也不会怎么样吧。”
“良辰美景,莫谈国事!”
“咳,”萧燕然揉揉鼻子,继续监视楼下。
“你看这几个人武功如何?”
“估计能比我强点,你要多出点力啊。”
“你到底是人品太差还是武功太差?”
“谦虚是本朝人民的美德!”
也许是两人讨论得太过激烈,楼下女子厉声道:“谁?给我下来!”
两人对视一笑,翻身跃下。
四周的黑衣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就你们两个人出来送死么?”薄姬手提柳叶刀,娇俏的笑道,“多俊俏的人,可惜了啊。”
“说你呢,”萧燕然好整以暇的用胳膊肘碰碰好友。
杜书彦面带微笑道:“这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薄姬更加笑嫣如花:“告诉我,那东西藏在哪里,我保证不会亏待你的。”一边说着,在背后暗暗伸出三根手指,便有几个带着人退出包围圈,往其他地方搜去。
“小生有一个条件?”
“条件啊,你说说看?”薄姬一手托腮,轻蔑的笑道。
“后面马棚里有几个客商,跟这个事情无关,我希望你能放他们走。”
薄姬狐疑的看着这个“实诚”的年轻人,点头道:“无关的人我自然不会杀,把东西拿出来吧。”
“拿去吧,”杜书彦伸手在萧燕然背上推了一把,“我没有把他怎么样。”
“他是?”薄姬一愣。
“武定砦副指挥使萧远,萧燕然。你们不是来救他的么?”
“我要得是东西!”薄姬咬牙道。
“他不是东西啊。”
“我——不——是——东——西……”萧燕然一字一句的咬着牙。
话音未落,面前已是满眼刀光。
龙门渡(十)()
萧燕然一闪身,侧步躲到杜书彦身侧。“喂!”杜书彦翻掌洒出一把银针,软剑如灵蛇翻腾,将柳叶刀的银光死死咬住。
“武功不好也是可以用的!”
萧燕然勉强闪开黑衣人的攻击,袖手道:“你看到我带兵器了吗。”
杜书彦腾身一跃到桌子旁,挑起一张长凳一蹬:“拿去凑合着。”
木凳啪的一声断在某黑衣人后脑上,那黑衣人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后厨的棉帘呼啦一下被扯开了,王五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他们想炸开侧墙逃跑!”
萧燕然眉头一皱,和杜书彦眼光交流,还未来及说话,薄姬已跳出战圈,把王五揪到面前,其他在客栈内的兵勇一股脑儿向后厨拥去。
“知道我为什么杀王二福吗?”薄姬笑道,“因为我讨厌胆小的人。”
后厨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客栈猛然一阵摇晃,灰烟翻涌,隐约可见围墙上塌出一个缺口,埋伏在马棚里的老张头等人,一声唿哨,翻身上马,带着马群从缺口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野利合压在马群最后,在后厨的废墟里盘桓了一刻,见确实无人幸存,才策马而去。
只在一愣间,两匹全身披挂的战马从那缺口跃身而入,马上竟然是已经被萧燕然“杀死”的老三,他拎着两杆长枪,一手持朴刀,砍开面前的兵勇,大呼道:“老大,快走!”
萧燕然拽住杜书彦翻身上马,接过老三扔来的长枪,纵马往火光缭乱的黑夜中冲去。
风声呼啸,马蹄践踏落雪的脆响,羽箭划破空气,零落的呼喊,衣袂翻飞拍打着风,肉体跌落,被截断的惨叫,血从长枪滴落,入雪无声。
战马一路狂奔,透过薄薄一层棉衣,脊背上灼热的温度,雪水和汗水交织成一片暗青。杜书彦抖出手中银针,身后追兵滚身落马,再摸腕上暗袋,已空空如也。
“燕然,弓箭。”
前面的人嗯了一声,振臂格开破风而来的长刀,拽下马前的长弓箭袋递到身后。
杜书彦搭手一试,好硬的弓,不禁好胜心勃然而起,一咬牙弓如满月,箭直穿透追兵的身体,深深钉入了路旁的树干。
心头正喜,一支利箭掠耳而过,来不及出声提醒,萧燕然已将头一低,箭堪堪挑断发带,乌发散落,伴着浓重的血腥气撩过杜书彦的面颊。
“赵永,”杜书彦看到几匹马窜进了前面的小树林,“来不及追了。”
“赵永!把东西留下!”萧燕然挥枪指向树林,高声呼喝道。
混战之下,不辨东西,追兵听他这一喊,纷纷朝树林拥去,萧燕然朝老三使了个眼色,侧开马头,混在追兵中且行且远,小心翼翼的脱离了混战的圈子。
又跑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见确实没有人追上来,三人两马一路奔上一个小山丘,恰好能远远望见客栈周围的情形,方下马休息。
银枪上血迹滑腻,萧燕然熟练地撩起衣摆,裹住长枪一撸,顺便擦了擦手。
“喂,你也太邋遢了。”杜书彦一皱眉。
“杜公子,不要这么讲究,来来,你的袍子皱了,我帮你拍拍。”
杜书彦飘然闪身避开了他血污斑斑的手:“多谢,不用。”
萧燕然站在那里,拍拍落了空的手,满眼笑意,慵懒而傲然,顺着山坡刮去的风卷起他的长发,一丝残忍的腥甜,他索性松开扎着袖口的布条,一手提枪,咬着绳头去笼那沾满鲜血的发。
“你……”
杜书彦一时气结,伸手接过绳子,将他的头发束好,取了怀中一支紫檀木簪,紧紧绾好发髻。
“咦?哪来的簪子?”
杜书彦只当做没听到他的疑问,低吟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你没事?还是你根本就没被赵永制住?”
萧燕然侧头看了看牵着马的老三,笑道:“制住是肯定的,不然骗不了赵永这么久,刚才在客栈……你是知道的,穴道封久了,经脉忽通,如万蚁噬骨那种滋味,我也跟废人差不多。”
龙门渡(十一)()
“你冒这么大险,到底是想干嘛?”
萧燕然正要开口,随风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话音未落,人已经在三丈外。
“公子!是我!”片刻后,管城气喘吁吁的被萧燕然拎着出现在了视线中,“我藏在灌木里,看着你们朝这边走,又不敢动弹,这会儿才有机会上来,幸得你们未曾走远。”
“离衣离袍呢?”
“藏在客栈里,东西太多带不出来,不敢走。”
杜书彦点点头:“我看那客栈他们经营日久,不会轻易防火烧毁,以那两个孩子的机灵,应该能应付。只可惜让那赵永跑了。”
萧燕然朝老三点了点头,老三道:“刚才有消息说草帽沟和栅子关已经被官兵封了,赵永想往南,肯定走不了,这会儿子从小路过去,八成能赶上。”
“公子,我给您带了马,”管城忙应道,“咱们这就启程吧。”
“但是这路……”
“让老三给你们带路,”萧燕然接过自己的缰绳,翻身上马,“我要往北,去追野利合一行。老三,遇到小阎王叫他快点儿。”
“是,跟我来吧,”老三一拍马,便顺着南坡往下溜去,杜书彦连忙上马跟上,耳畔却回响着那向北远去的马蹄声。
很快就下到了沟底,路也平坦了许多,刚松了口气,只听到山上一大群奔马的蹄声,此时月光皎洁,皑皑白雪铺成的山坡上,一队全副武装的暗影如风一般的掠过,隐约可见他们佩带的长枪和胡刀。
老三叼着哨子,吹出一串如夜鹰的尖啸。
马队里也传出三两声哨音,马不停蹄的翻过梁子向北坡去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胡汉混杂的军队?横山藩兵?不,这是……
杜书彦又看了一眼老三,一瞬间意识到,他所看到的是消失在八年前的幽灵军队,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传说。
寒山铁骑。
八年前,随着定难一战折克衡的死,武定砦和广平砦犄角之势的形成,曾经纵横西北边界,另胡人闻风丧胆的寒山铁骑被担心青涧城折家实力坐大的朝廷解散,青涧城被废弃,幸存的寒山军分入西军各部,他们的履历,寒山铁骑曾经存在的证据,永远的从官方记载里抹去了。
萧燕然那没有破绽、完美得堪称典范的履历,过人的胆略加上喜欢乱来的性子,这个延边守将里扎眼的刺头。杜书彦心里暗暗道,果然关心则乱,竟然没有想到,他曾经是寒山铁骑的一员,不,他一直都是寒山铁骑的一员。
杜书彦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调头狂奔的念头,在赵永手里的是个不得了的东西,一个丝毫容不得他失误的东西,他必须拿到手。
羊玍子村外的吊桥,剩余的木板已经烧得焦黑,几根断索晃晃悠悠的飘荡在风里,四周散落着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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