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高居首座,乌木圆雕银蝠的圈椅上垫着正红色卷云纹牡丹靠枕,她面前单独列了一张窄而长酸枝木条案,上面林林总总,摆满了食物…家常宴会个人挑爱吃的摆了,但老夫人,张氏和暖香实在都猜不出来她偏爱哪一样,唯有暖香从秦言氏那里知道老夫人对八月的鲈鱼,冬天的冰糖果子狸肉有好感,但季节不对,这两样都搞不来,只好春笋,五菌,小羊肉,挑金贵精致的上。
照例男女分席,言侯爷带着两个儿子坐一桌,暖香和慧绣玉绣两个一桌。
为着老太太和女眷坐,还是单独列开,张氏还与暖香发生争执。张氏要说坐一起显亲热,老太太也好享受天伦。暖香却说老人家爱歪着,与子女在一起太吵呵,不便宜。最关键老夫人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慈祥仁善老祖母”。最后还是吵到老夫人那里,问她自己想怎么坐。老太太正指点言玉绣查田庄,闻言皱眉:“男丁要喝酒,姑娘们爱点心。我几乎不吃东西,又何必在一边拘束你们?到时候没玩尽兴,倒显得我这个长辈不够体贴了。那天你们婆媳俩都不用伺候,受用自己的去吧。”两人这才作罢,赶快谢恩。不过嘛,暖香现在已经聪明到可以听出言外之意:女眷不用奉承,那几个男的,我正心里不痛快,那怎么能放你们自己快活?给个机会让你们尽孝,都给我主动点。
唯有张氏,一眼瞅到那一沓子地契卖身契,分明是老夫人所有,现在送给言玉绣的嫁妆。未免又嘟囔一番,暗恨老夫人偏心。
场地开阔,临水栽花,一大排一大排菖蒲繁荣昌盛。言景行身处其中,面无异样。舞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三星聚会。言仁行对戏曲不感兴趣,听了一半,不耐烦等,就问内容,言景行便道:“讲的是北朝野史,有将帅名豆卢,神勇过人加官进爵,但膝下无子,便收养兄弟之子,视如亲生,后来自己又生了儿子,家人请求更立亲子为嗣,但豆卢言道弟子犹如吾之子,何必更改。最后还是让兄弟的儿子承袭了爵位。”
言仁行听得微微发愣,皱眉道:“就这么结束了?也不点题啊。”
言景行看了张氏一眼,轻笑道:“没有,这样的好戏自然有个普天同庆的好收场。帝王知道这件事,深为感动,特意嘉奖,亲子也荣膺爵位。养子本无爵却可承荣,是为福星,亲子受皇命特高擢是禄星,豆卢氏年活九十九,无病而终,是为寿星。三星聚会了。”
“……教化兄友弟恭,谦忍为兴家之方的吗?”言仁行看言如海,老侯爷却不吭声,也未看戏,一手状元红一手竹叶青,似乎在犹豫先喝哪个比较好。
言景行也随即沉默了。
不年不节的,何必唱戏?张氏在一边满怀期待,又含情脉脉,众人互相对视,默契的埋头吃酒,好像彼此都有不宣于口的秘密。言景行略微敬父亲两杯,又在老夫人那里请了个浅盏,随即托辞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老夫人一眼看到了他手上红硬的冻疮,点点头,放他走人。暖香随即起身,伴着离开,临了终究不忍,从老侯爷身边路过的时候,悄悄丢了个小纸条。
言景行走得飞快回到荣泽堂,草莓当先从梁子上跳下来扑进了怀里。言景行随意的揉了两揉,又丢给暖香,自己却一语不发回到里间,着一心过来伺候。他坐在当窗的罗汉床上,一心随即过来为他脱掉鞋子,先是粉底墨缎登云靴,所以是纯白的棉袜,这一脱暖香便发现了问题,也知道他为何那么着急。
脚趾上,脚跟部都有冻疮。十个脚趾头倒有八个是红肿或红斑的,脚后跟部位还有一道二寸长的裂口。不很深,但能看到红气,到底吓人。暖香吃了一惊,一边叫人取热水过来,一边开了小柜子拿白酒。这玩意儿冬天生的时候只有疼,但气温升高了,一热起来,就钻心的痒。上京春天早过,但连着倒了几次寒,温度倒比别的年岁低,现在肯定是喝了酒,痒劲儿发作起来,忍不了了,所以当先退场。
果儿金盆进水先给言景行进水,饼儿已单独捧了木盆过来泡脚。
暖香叫人去切姜片熬的浓浓的,又弯腰细看,泡在水里,小指和无名指都肿了起来,中指上长着硬硬的红斑:“天,怎么冻成这个样子?我记得特意准备了大毛衣服。我还特意找随行小厮训话,要他们注意添热水,添火炭,难道他们躲懒不成?”
“镇定。”言景行拉她到身边坐下:“你急什么。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连溃疡都没有。那个地方可是能冻死人的。”
用水一泡,那痒劲儿略微压下去,言景行眉宇舒展开来,轻声解释道“熬了几次夜,就成这样了,再说我又不能总是呆在房间里。办事总要出门的。”
暖香瞎声叹气:“成就点事情真不容易,帝王倒是无忧无虑了,自己却被冻坏了。”
等到浓姜汤熬好,言景行又把手泡了进去,这个时候,一点点刺痛开始渗透,骨节上皮薄肉少,抗痛力差,言景行微皱了眉头轻轻吸气。暖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言景行笑道:“你别傻呆着,我手也泡着,脚也泡着,忒无聊,你念段书给我听。”
暖香笑道:“我不耐烦背书,我给你讲个故事。年前后,辅国公府的姑母来了府里,到老太太那里坐了之后,又来到了我们荣泽堂,我刚沏了杯香茶给她,就听她说‘好啊你,我要找你算账,前些日子还搞不明白呢,现在终于发现了罪魁’。”
“这可奇了,好端端的,荣泽堂干嘛惹她?”言景行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当初帮几个表兄弟藏小黄书的事被她知道了。
“对啊,我也纳闷呢”暖香笑道:“她指着廊柱上的草莓说,是它把自己养的小妞妞弄怀孕的。因为小妞妞下了三只崽,有两只毛色跟草莓一模一样。”秦言氏四个儿子没有女儿,为了弥补这点缺憾,养了一只漂亮的三花,闺女一样叫做妞妞。
言景行听了沉默良久,看看盘踞在身边喵喵叫着,不断往怀里蹭的草莓,它还在对主子抒发自己汹涌澎湃的思念,大约不知道自己喜当爹了。“姑母还让你替草莓出养儿费,没办法,我从仓库取了她最爱的六安茶她才罢休。”
“…那以后还有孙子呢,曾孙子玄孙子灰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矣”言景行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莫大的麻烦里。
暖香听言一把撸起言景行膝盖上撒娇卖萌的草莓:“怕什么,我们也会有儿子孙子曾孙子,一波一波养下去,总养得起的。”
言景行哑然失笑。垂眸细看那张愈发娇艳夺人的脸,这是个好主意,需得立即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坑得不轻,今天早点撸完 早点更换。我要酝酿酝酿才能开船~继续看片去
第92章()
暖香依偎言景行坐着,紧紧抱住,面颊都蹭在肩膀上,看他略微有点发红的耳垂,面颊的轮廓愈发舒展了些,神态愈加沉稳和高远。言景行并不知暖香内心多余的沉重和担忧,只当她是因为思念。热气的熏蒸下,手乃至上半截小臂都是红的,暖香轻轻捏了捏,那一点微凉放在滚烫的皮肤上,让言景行肌肤微颤。
“多大了?”“虚岁十五了。”暖香笑眯眯的昂首,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含娇带媚的看过来,她一直都是个热情的人。言景行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末了她又拦住对方的脖子,撒娇道:“我不依,你晚了花朝节,都没有我的生日礼物。”
那开启的唇瓣,柔软而鲜红,像含着一颗鲜嫩的樱桃。言景行一侧首啄了过去,含糊道:“现在补给你。”
这个吻似乎在情理之中,脑海中预演无数次一样,两人的反应都意外的娴熟,彼此轻车熟路,一触即发,从容接住对方任何招式。言景行就着那侧坐的姿态,抱起对方那柔软暖和的身体,将她拖到自己腿上,暖香那宽大曳地的玫瑰色盛放白玉梅花的娇纱湘妃裙都洒落到了地上,勾勒出两条细而直的腿型。言景行二指抬起她的下巴,俯首吻下去,这样的姿态让探索纠结的唇舌,更加热烈的搅合在一起,那瞬间点燃的热情,仿佛挤压了一冬,忍耐了一冬的花苞一样,陡然盛放的姿态猛烈而狂妄。
暖香再次诧异于这个人的学习能力,这种强烈而带有进攻性的吻让她再也无法像第一次一样强占主动,也无法想第二次一样气定神闲。她的身体慢慢软下来,如同一条化了冰的水面,柔波荡漾,满心里都是哗啦啦的愉悦水声。言景行的骨架注定与魁梧无缘,暖香被他拦抱着,半个身子悬空,这加剧了她的紧张,身子如同一条嫩柳紧紧攀住行人的衣袖,她伸出长细的手臂,一条探出搂住对方的脖子,一条却不得不紧紧箍住对方的腰,这让两人的距离更加紧密,仿佛花与树,连为一体。
“景哥哥,辽东冷吗?”
“冷。冷得让人裹着轻驼貂裘都觉得寒风往骨头缝里冒。”言景行拥她坐着:“有人胳膊腿都被冻坏了,肌肉坏死。冻得很了,一碰到火,皮肉经受不住,便会发黑。烂掉。我们是有福的。黎民苦寒,朱门不知。”
一语结束,他又轻轻吻了过来。周围的气息灼热,唇舌和肌肤都开始发烫,暖香眼神迷离,妩媚如一沟金樽绿蚁。她的胸膛急剧起伏,有些喘不过气。若是前世,到了这个关口,她大约已经被迫流出泪水,嘤嘤着求饶,但今世大约可以采取别的法子缓解。
暖香那攀在他脖颈上的手指不安分的滑动,轻轻摩挲,捉到那截细直的锁骨,轻轻一撮,那细微的疼痛让言景行轻轻嗯了一声,暖香借机脱离那亲吻的姿态,不住喘息,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胸腔,脑海里仿佛有朵蔷薇猛然炸开。
“你这丫头!”言景行无奈轻笑,轻轻揉揉那截锁骨:“就不换着来,认准了这一块。”
暖香咯咯直笑:“那你送我呀。送我我就放过你。可惜我是咬不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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