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栓被陈潇的郑重其事弄得小脸变得越发黑红了。他晕陶陶的想,堂哥痩了以后变得比以前好看多了。而且去郡城做工就是不一样,说话也变得特别斯文有条理,就跟村里最富的那家的少爷一样有教养。霎时间,这男孩对堂哥更加的崇拜了。
三栓带着陈潇走了好长的路,穿过半个村子。来到位于村子边缘的地方,一个泥巴围墙的农家院跟前。
三栓说:“憨娃哥,你先进去。我爹晚上下了工才回来,家里只我娘和姐姐在。你赶路一定累了,先歇着吧。我得赶紧回山上看牛去。”
陈潇进了农家院,里边是三间泥巴屋子,分别是正屋、左右厢房。院子倒是很大,就是乱糟糟的。有一个鸡圈,养着三只鸡。陈潇大概看了看,只有正屋跟左厢房能住人,右边的厢房一半是厨房,一半是放杂物的。
大概是听到儿子的声音,一位头发有些凌乱包着深色花纹头巾的妇女走了出来。见到陈潇,她吃了一惊。眼前这人说是陌生人,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陈潇就主动走过去,冲着对方行了一个这边的礼:“是婶婶吧?我是憨娃。”
婶婶跟三栓一样,满眼不敢相信,从头到尾打量了两三次,才敢说:“还真是憨娃啊……”然后看着站在她跟前微笑地陈潇,不知道怎么的就脸上一热,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句:“赶紧进屋,进屋坐!”
婶婶回身进了正屋房门,陈潇背着行囊上了两阶台阶,走进正屋。这房子跟他前生在农村看到的房屋格局差不多。也是一进门一间堂屋,用来待客和吃饭。两边是两间套间,分别住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房子小也矮一些,让人感觉有些逼仄。
婶婶进了挂着门帘的一边,另外一边连门帘也没有,只有一道草帘子。陈潇猜挂布帘子的是叔婶的卧房,至于挂草帘子的,因为看不到,就不知道是谁在住。
陈潇把行囊放到旧的厉害的桌子上,低头观察了一下椅子四腿俱全,才敢坐下。这绝不是他多心,他去过比这更穷的人家,椅子腿就剩三条了也没有丢弃,反而是拴上一截木棍继续用。
婶婶再一次出来,头发梳的齐整,头巾也换了一块颜色鲜亮的。她殷勤的对陈潇说:“赶路回来累不?要不要先上屋里躺躺?”
陈潇客气的说:“不累,坐的牛车,很安稳。”
婶婶“哦”了一声,又说:“你叔这会儿在东家上工。你在家等会,我去叫他回来。”说完,竟扭身要走。
陈潇赶紧站起来:“不用叫,不就半天功夫,不差那一会儿。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他拉开放桌上的包裹,“婶婶别忙,我从郡城带了礼物回来。您看看喜不喜欢?”
也不是憨娃婶婶要客气,而是陈潇进来之后身上那种陌生感太明显,让她不自觉的就拘谨了起来。听了陈潇招呼,婶婶这才走过来坐到桌边。
往常憨娃回来只是给送钱,专门带东西还是头一回。婶婶看着点心只觉得新奇,看了细布就不只是新奇,全然感到欢喜。
唯一的女儿如今十四岁,开始备嫁,平日里也做一些绣活。大点的三栓给开始给东家放牛,最小的那个比较受宠,却也学会了跟大孩子们一块上山拾柴。在全家人的努力之下,买这宅子的钱终于快要还清了。
就因为这笔外债,添上一件新衣都不容易。从来都是大的穿不了给小的穿,缝缝又补补。
手在细布上摸了又摸,婶婶嘴里喃喃地念着:“憨娃子,你有心了,有心了。”
陈潇满头黑线,憨娃的这个小名竟然还有这么一种更乡土的叫法。他看妇女只顾着看细布,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婶婶,我这次回来,也是有一件事情要办,就是上大名。”
婶婶意外地抬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就上大名?早了点吧?”
上大名,是这个世界乡下一种特有的现象。
这里的人每个人从出生起,就有一个名碟。这是一个不知道什么金属材质的小牌子,只有拇指大小。平日里可以带在身上,也可以放在家里。不过要是出远门,这个名碟就必须带在身上,因为这是一种相当于身份证的凭证。
名碟的小牌子上写着持有人的姓名,出生年份,外貌特征,以及居住地址。除了这个名碟在持有人的手中有一份,还有一份则存在他落户的地方。这就是这个世界管理户籍的手段了。
人小的时候跟长大了之后,外貌大相径庭。所以名碟上的外貌特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每过一段时间,必须进行修改。更新名碟上的信息不是无偿的,必须支付一定的费用。这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就是一份额外的支出了,所以很多没钱的人家,就不愿意更换新名碟。
当然如果这些人坚持不换,也没有人会逼着他们换。只是这些人千万不能遇到严查名碟的事情。要不然名碟上的描述跟人对不上,名碟不仅会被上缴,人也会被检查的一方给关押起来。直到持有人的身份被调查清楚了,才会被放出来。
之前像是憨娃那样跟着商队不停奔走在各地的职业,就必须注意更新名碟,避免出现这样那样的麻烦。
变化大的这个年龄段,一般是在十岁、二十岁这样的整数年龄更换。成年之后的变化就不大了,可以间隔时间更长,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一更换。
陈潇初次得知这个制度之后,感觉这跟到期更换身份证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是自愿,而身份证则是过期必须更换。
像憨娃这样家里没有有见识的人,也请不起起名先生的人家很多。往往是出生的时候起一个小名,先上了名碟。一边等孩子长大,一边在慢慢起大名。想不出好名字,顶着一个狗娃、臭腚等乡土味十足的名字过一辈子也有。
想出来了好名字,等十岁、二十岁这样整数年龄更换名碟的时候,就把上边的名字给改了。这样就叫做上大名。
陈潇这次赶回来,除了想要亲眼看看仙门的人什么样,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改名碟上的名字。
憨娃家同样也是姓陈,他只要把名碟上的“憨娃”改成“潇”,就能重新叫回自己的名字。
第6章()
陈潇和婶婶坐了没一会儿,婶婶就出去干家务活了。上大名这么大的事情,她没办法给出意见,只能等晚上丈夫回来了再说。
陈潇的包裹暂时先放在叔婶的卧房里。他进去看了一眼,俩人的房间一样简陋,家具也没有几件,基本空荡荡的。
不一会儿,憨娃的堂妹二顺回来了,见到陈潇也是一番惊讶。大概是因为变化太大,这姑娘感觉跟不认识一样,就有些害羞,掀开草帘子躲了进去。陈潇这才知道挂草帘子的房间是二顺的。
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这么躲羞不好,二顺出来了。她上外边厨房拿了一个碗,端了一碗清茶给陈潇。二顺细声细气地说:“今年光景不好,茶是去年的陈茶。憨娃哥,你可别嫌弃。”
陈潇摇了下头:“没事,怎么会嫌弃。”他端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虽然是陈茶,水却给它增色不少。水质甘甜清冽,也从侧面说明,此地的风水确实很好。陈潇顿时心痒起来,他站起身,对二顺说:“我去村子里转转。”
陈潇走出农家院,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到村子里,然后沿着主路来回转了转。
这个村子名叫樊村,说是村,却比起一般的镇都要富庶。全村有七百户人家,五千多人口。陈潇没有判断错,居住在村中的人家大多情况不错。有经商的人家极其富裕,也有投入县城、郡城做了文吏的。
村里有自己的小市场,一般日常需要的东西都能够在这里买到。可以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走着走着,陈潇来到了一个学堂样式的建筑跟前,隐约听到郎朗的读书声。
这学堂式建筑的确是学校,不过学童却是以有没有仙缘为入学条件的。像憨娃和他叔叔家的几个孩子,都没有修仙条件,自然也就没有入学的资格。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世界也挺残酷。一样都是孩子,没有修仙的资质,就连接受教育的机会也没有。
这些孩子进入学堂之后,会学文识字。同时学堂会发一本最普遍的基础功法,让学童们跟着练习。等他们学出名堂,就会被村里的大户人家挑走,进行个别资助。
而其他那些没有天分,学的不好的,直接就被毕业。各自选择出路,有去学做生意,也有的跟周武师一样给人做护卫,再又上进一些的,就到城市里走门路谋一个小小的官职。
这次想来那仙门要招收的人都会从学堂当中选拔。
想到这里陈潇若有所思,憨娃叔叔一家并没有有修仙资质的人。还这么火急火燎的叫他回来,一定另有原因。
大致转了一圈,满足了的陈潇施施然地走回了陈家的农家院。路上有不少人觉得他生得好,不由多看了两眼。等陈潇回到陈家的泥巴墙院子,他叔叔陈长根已经回来了。
叔侄两个见了,互相问候,陈长根虽然也惊讶陈潇的变化,不过他的心里有事,很快略过此节。
“憨娃子,这回喊你回来,是为着二顺。”陈长根忧愁的皱着眉毛,“年前二顺跟村里一家姓吴的小儿子定了亲,这回仙门选徒,恐怕要把他选上。那户人家就想着,不敢耽误二顺,要不就把亲退了。二顺不同意,她说愿意等。”
陈潇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二顺才叫他回来,下午的时候二顺在他跟前竟然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可见态度也是坚决。他肃然地问:“叔叔,你想要让我怎么办?”
陈长根咬了咬腮帮子,说:“我也是觉得姑娘耽搁不起,真要选走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二顺岂不成了老姑娘,被村里的人笑话。我就想着,这娃从小就听你的,你劝劝她改改主意。”
陈潇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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