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道:“当日咸阳宫宴上,陛下险为将军所弑,幸有人替陛下挡了一下,那日将军所派刺客已将什么都招了,陛下深恨之,特意传令,必当着将军之面,尽诛将军家人,才能以消陛下心中之恨。”说完又沉声道:“杀!”
梓笙正欲起身去阻止,那句‘等一下’就在嘴边,只见手起刀落,白光耀眼,一时间,数颗头颅从那人颈上滚落,喷溅的鲜血溅了梓笙一身,梓笙眼睁睁的看着那上至老妇,下至稚子纷纷倒在血泊之中,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只觉脚下无力,瘫坐在地上···
樊於期见此惨状,大怒,持剑向前相救,却被众甲士围住厮杀,一时脱身不得,冲王翦喊道:“好你个王翦,好你个嬴政竖子,今日之仇,日后我樊於期必将加倍奉还。”
王翦看到一旁瘫坐在地上的梓笙,急忙跑过去,抱起梓笙就往门外走起,一边走着一边安慰梓笙:“对不起,梓笙,不应该让你看到这些,对不起。”怀中的梓笙一语未发,她真的没想到,原来在这个时代,远比自己所要想象的还要残酷百倍。
后来,被众人围住的樊於期血战而出,自思无颜再去屯留,乃向东而去,不知所踪。
秦王政八年(十三)()
当晚,王翦始终都陪在梓笙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
“王翦,你走吧,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梓笙背过身去对王翦说道。
王翦却一直在床榻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梓笙,我不走。”
良久,梓笙淡淡的开口问道:“他们,非杀不可么?”
王翦看着她瘦削的肩膀,想伸手摸摸梓笙肩头的伤口,可是手却停在半空中,沉声说道:“是,非杀不可,就算陛下没有命令我,我也会杀。”
“因为我么?”梓笙此时回过头看着王翦的眼睛。
“梓笙,你听我说,就算不是因为你,陛下也不会放过樊於期,谋反者当诛九族,陛下只是杀了他一家,这已经够仁慈的了,况且,你因为他差一点就没命了。”王翦缓缓地说道。
“王翦,你听着,就算我因此而丧命,我也不想因为我而连累他人性命,自从我来到这里,错误就已经开始,我不想让它一错再错,这次随你而来,不仅仅是想救人,最重要的是我想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因我而生的错误弥补过来,然后再不想与这里的一切有所瓜葛。”梓笙坐起身来,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对王翦说道。
王翦自是没有理解梓笙言语里的真意,只当是她一时受惊过度,把杀人之事揽在自己身上,说道:“梓笙,你不必自责和内疚,他们不是因你而死,而是因樊於期而死。”
梓笙无力的笑着:“王翦,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明天我们还要去屯留,我还要去救嫣儿,一定要去救嫣儿!”
王翦的眸中写满了担忧,又不好多说什么,便伸手摸了摸梓笙的头,说道:“梓笙,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嫣儿救出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梓笙看着王翦离去的背影,樊於期一家老小被杀的画面不断地重复出现在脑海中,尽管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功课,但是这样的画面怕是在心里,一辈子都会挥之不去,梓笙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嫣儿能够平安无事,她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桓齮这一边已经围了成蟜两日,成蟜一直闭门不视事,全靠浮丘伯一人力撑才到今日,眼下,王翦既败蒲惣,前来与桓齮合兵一处,浮丘伯自知屯留破城只是早晚的事,便只得来劝成蟜逃走。
“君候,当下王翦桓齮大军已到城下,趁大军还未进城,君侯还是快走,或向西或向东,六国苦秦久矣,知是君侯来此,必然奉为上宾。”浮丘伯行大礼,叩首流血,急切的向成蟜说道。
“本公子只问你一件事,先生可是与李斯同出荀子门下。”只见台上的成蟜不慌不忙的问道。
“是,君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快走吧,嫣儿,你快去收拾行装。”浮丘伯马上命令成蟜身边的嫣儿道。
“嫣儿,慢着。”成蟜沉声道。
“公子···”嫣儿犹豫着,担心的看着成蟜,这几日,成蟜不吃也不喝,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只怕再这样下去···
嫣儿最后还是没有去收拾行李,她站在一旁,看着成蟜和浮丘伯。
“先生那日与我说,王兄非嬴氏子孙,乃乱臣吕不韦之子,此话有何证据?”成蟜目光灼灼的看着浮丘伯。
浮丘伯有些腿软,浑身已被汗水淋透,他从来没见过成蟜有这副模样,初见时只是一个温润的少年,但却是自己可以掌控的木偶,而近两日,似乎被他发觉了什么,于是便道:“文信侯吕不韦者,始以怀娠之妾,巧惑先君,继以奸生之儿,遂蒙血胤。朝岂真王,阴已易嬴而为吕;社稷将危,神人胥怒!”
“先生,时至今日,本公子再不是你和樊於期的线下木偶,那日,你与樊於期私下发布檄文,本公子便已觉事有蹊跷,随后又收到赵国来信,才知,你们竟背着我投敌,你们···你们这分明是在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成蟜带着极大的怒气向浮丘伯说道。
浮丘伯听如此,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可惜我空有一身治国之道,如今却不得良主,本以为你嬴氏子孙,个个如嬴政般有虎狼之心,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堪重用,哈哈哈哈哈···难道我浮丘伯今生注定要败在那李斯手下?!”说完便拂袖而去,如风一般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再无人获悉其下落如何,直到十二年后···
“公子,我们还是走吧;我这就去收拾行装,现在还来得及。”嫣儿跪在成蟜脚下,担忧的说道。
成蟜扶起嫣儿,温柔的看着她,嘴角慢慢的浮起久未出现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嫣儿,你可后悔随我来此?”
“公子,嫣儿从不曾后悔,自见公子的第一日起,嫣儿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伴随公子左右,嫣儿知道,公子你并不想背叛陛下,嫣儿知道,公子你从未想过取而代之,嫣儿知道,你也想为陛下出一份力,嫣儿知道,嫣儿知道·····”成蟜看着泣不成声的她,心中万分愧疚。
“嫣儿,对不起,此生能得到你的垂青,成蟜足矣···”此时嫣儿感觉成蟜的声音飘若游丝,下一瞬间就倒在了自己怀里。
嫣儿此时是真的慌了,四下环顾才知道原来刚才的茶里已被成蟜放了毒尽数饮下,“公子,公子,你怎么这么傻?”
成蟜还是那样笑着,伸手为嫣儿拭去眼角的泪,“傻丫头,不要哭了,我死后,你去找秦姑娘,她一定会救你一命的,你···你要活下去,他日···待王兄一统天下之时,一定要记得···要记得告诉我···”
嫣儿早已哭不出声音,就那样抱着成蟜,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成蟜逐渐冷却的身体。
“···嫣儿”过了许久,嫣儿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麻木的回头,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原来是秦姑娘,她怎么会来到这?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王翦,目光流转中却定定的停留在王翦手中的那把剑上···
秦王政八年(十四)()
梓笙一行人匆匆赶到这里时,早已不见浮丘伯的身影,见到的便是眼前这般景象,当梓笙看到还活着的嫣儿时,提了几日的心终于落下来,正要向她走去时,却不料,嫣儿突然向这边冲了过来,还未待众人反应,嫣儿便直直的撞在王翦的剑上。
梓笙怎么也没想到,嫣儿竟然会自己冲过来,看着嫣儿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梓笙的心被狠狠的刺痛,她颤抖的扶起嫣儿,死命的摁住嫣儿的伤口,可是不管梓笙如何用力,鲜血还是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
“秦姑娘,没用的,嫣儿死意已决。”
“不,嫣儿,你坚持住,王翦已经去找大夫了,你要坚持住,你答应过我,我说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的,听到没有!”梓笙看着奄奄一息的嫣儿,早已经泪如雨下。
“秦姑娘,嫣儿还能在临死前见您一面,已经死而无憾了,嫣儿没有别的亲人,除了嫣儿的娘亲,便是秦姑娘你待嫣儿最好,如果有来世,嫣儿还愿意伺候秦姑娘。”嫣儿看着梓笙,淡淡的笑着,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欣喜。
“不要说话了,傻丫头,哪有来生,要伺候你就坚持住,我只要你今生来伺候我,来生我不要,你听到没有!”
“秦姑娘,嫣儿不在的日子里,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嫣儿知道,您一定来自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嫣儿最大的希望就是秦姑娘您可以早日回到家乡···”
“嫣儿,嫣儿,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了,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
“秦姑娘,公子他,公子他只是受人摆布,公子临死前说希望,希望陛下可以统一天下···嫣儿,嫣儿还听到军师和将军的谈话,说···说宫中已经安排好一切··只等起兵了···”嫣儿的血流的太快,身体越来越虚弱,梓笙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接连的打在嫣儿脸上。
“嫣儿,嫣儿,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秦姑娘,您···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嫣儿会在···会在···天上为您祈福的,嫣儿此生已了无遗憾。”嫣儿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前所未有的幸福,梓笙寻着她最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成蟜的身上,嫣儿的表情很安静,嘴角还微微的上扬着···
原来,嫣儿,早已爱到如此地步,原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平日里细心懂事又有些顽皮的丫头,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原来,她不知道,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生死相随,原来,有太多的她不知道。
梓笙看着嫣儿幸福而安详的面容,突然笑了,她笑嫣儿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永远陪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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