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缄直言不讳,“你为什么怕猫?”
前世他就问过她,甚至怀疑这是她在浣衣局留下的精神创伤,为此还专门派人查探,结果查出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一件事跟猫有关。也拜访过许多名医,大家对她这种怪癖完全摸不着头脑。有人大胆的提议不如“以毒攻毒”,这就有点冒进了,且他也狠不下心,最后不了了之。
陈三有也是一脸好奇,猫咪这么可爱的东西,有那么恐怖吗?
当然恐怖。
猫咪吃了她妈妈。
“自从在桃花轩被猫抓烂脖子,奴婢就变成了这样。”汤媛一脸坦然。
她显得很轻松,但不代表心里真的轻松。已经有人察觉了这个秘密,以后可能会更多,隐瞒并非长久之计,她得想个法子尽快克服,就算做不到喜欢,至少面对的时候脑子是清醒的。
这丫头不当细作真是屈才了,撒谎时眼珠子晃都不晃。贺缄笑了笑。
三月二十,风和日丽,几位龙子凤孙一路彩锦步障,在玄衣银甲的羽林卫护送下浩浩荡荡畅游玉泉山。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游玩,这趟行程对于各位皇子来说,亦是一个在文武百官跟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话说田猎这项娱乐活动在上流社会如此盛行,并非只是因为好玩,这其中约莫有些军事意义,至少从这里能看出一个人的驾控力与反应力。
所以有钱人爱好打猎有时真不是穷人以为的那样纸醉金迷,汤媛头一回亲身经历,叹为观止。
车队甫一踏入玉泉山地界,周围除了山林鸟鸣便再无人烟,想来已是被提前清场。她往嘴里塞了一颗桑葚,吃完了才想起这是择给贺缄的,还好他没发现,连忙又挑了一个更为饱满的恭恭敬敬献给他。
今年福建收成好,许多贡品提前入京,其中的山竹饱受宫中贵人青睐,似贺缄这样身份的却最多尝尝味儿,贺维估计尝都没得尝,然而贺缨与贺纶早已吃的发腻。
这厢有幸尝味儿的贺缄,转眸看了看汤媛,问她,“要吃吗?”
这还用问!如果真心想给就别问那么多问题,直接给啊,因为她很想吃,但又不想表现的很想,就是这么矫情!汤媛轻咬下唇,将要说不,口中便被塞了一块,嗯,好吃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另一边的马车上,贺纯将乳母喂入口中的果肉辦吐进描金的珐琅盂中,又饮了口茶漱口,这才挨到章蓉蓉身边撒娇。他们这辆马车是宫里最大的,此刻却是最拥挤的,因为章蓉蓉想跟贺纶贺纯在一起,少不得要带一个女伴,于是馨宁也坐了过来,两位都是主子,那少不得再带个贴身侍婢。贺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只觉得满车胭脂香粉味儿,熏的脑仁疼,其实他挺喜欢女人的,但受不得杂七杂八的香味,干脆下车,自行驭马前行。
贺纯却是高兴的不得了,每个姐姐怎么都这么香啊,如果汤宫人在就更好玩了。
可惜汤宫人没他那么多精力,此时的汤媛禁不住有点儿打盹。
她昨天将将痊愈,今日又起个大早,不困才怪。贺缄示意陈三有不必管她。
这一觉无梦,睡的格外香甜,汤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主子榻上,陈三有不知去了哪儿,只有贺缄,坐在对面,挑眉望着她的脚。
嗯,她的脚正舒舒服服的搭在他膝上。
汤媛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贺缄拨开那只“寻死”的脚,起身淡淡道,“下车吧。”
汤媛已在心里抱着脑袋撞墙。
幸而贺缄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并未追究她惫懒,还允她先去下榻之处歇息,最好再喝一碗安神汤养养。汤媛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能当场跪下来拜大哥!做不成夫妻固然遗憾,但可以做兄弟啊!跟他混,有肉吃!有前途!
车马队伍于东寿亭附近停驻,贵人们在随侍的伺候下陆陆续续下车,彼此简单寒暄几句便一同前往养心苑请安。
往年这个时候,皇上身边多半是心爱的章皇后,但今年皇后忽然诊出喜脉,这是好事,皇上龙颜大悦,但不管怎么悦,他出来总得带个女人吧,无非是在婉贵妃与妍淑妃中选一个,但妍淑妃怎会是小妖精的对手。大获全胜的婉贵妃好不得意,于昨日抵达养心苑,此刻正在紫煜堂扭着曲袖折腰舞,还不时在皇上身上点火。
然而孩子们已经在请安的路上了,皇上总不能为老不尊吧,只好压下火气,将小妖精揽入怀中,不准她再乱动。
却说贺维如往常一样闷不吭声跟在众人身后,他有双忧郁又美丽的桃花眼眸,即使无情也有种默默的缠绵之意,章蓉蓉觉得他长得很特别,便主动与他攀谈,他看看她,又看看馨宁,似是受宠若惊,腼腆一笑,这一笑恰似十里春风拂面而过。
贺缨看的眼冒火星,暗暗冷笑,真搞不懂世上为何会有庶子庶女这种东西!
反正他是不会要的,断不会让高贵的血统混杂卑贱。在他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乖乖服用避子汤,甚至是大剂量的服,最好服坏了身子一了百了。
阿珞就是这么死的。
汤媛只要一看见贺缨就会想起阿珞。她站在众内侍身后,遥遥望着贺缨志得意满远去的背影,阿珞被灌下两碗红花汤那日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前一天晚上还找过她,说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问阿珞为什么?
阿珞说自己肚子里有个小孩子。
有小孩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啊,缘何到她口中变得这么悲惨?
原来贺缨不喜欢,确切的说不喜欢卑贱的宫婢,但他喜欢玩她们的身子。
贺缨只顾偷瞄章蓉蓉,并未察觉身后憎恨的目光。
而贺纯只走了一会子就非要章蓉蓉抱,因为去养心苑请安的缘故,就算贵为皇子身边也是不准前呼后拥的,皆是自己走过去,如此一来,他可算吃了大亏,他才多大啊,还没人家腰高,这一路追的好辛苦。
到底是女孩子心细,章蓉蓉和馨宁也发现贺纯走到现在是多么的不容易,两人便轮流抱着他往前走,也不知这孩子吃什么长得,看上去软软香香一小只,抱在怀里才发现好沉!
贺纶对娇气的贺纯很是不满,命他下来自己走。
别看贺纯素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却很是怕贺纶板起脸对他说话。
最终他妥协了,不让姐姐们抱,一路哭着追在后面。
而紫煜堂内,皇上终于被婉贵妃破了功,二人正滚做一团,赛过活神仙。主子在里面荒唐,身为主子的奴才,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王耀中只好抱着拂尘亲自在堂外等候,一见着打远走来的漂亮少年少女们老脸立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老奴这厢给各位小主子们请安了!”他身份摆在这里,自是不会像那些小内侍一样挨个三叩九拜的,而这些小主子们哪一个又不想巴结他,岂能真让一把年纪的他一揖到底,所以这腰才弯了一半就被贺缨拦住,虚扶一把。
“王公公不必多礼。我等多日不见父皇,甚是挂念,烦劳王公公前去通传一声。”
“嘿哟。”王耀中笑道,“老奴斗胆请各位殿下稍等片刻,这不婉贵妃的折腰舞才舞了一半嘛,难得皇上起一回雅兴,殿下们不妨就此喝杯茶,洗洗风尘如何?”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皆笑笑不语,任由王耀中安排人端茶倒水在偏殿里伺候。
茶过半盏,贺纶勾唇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向贺缄,“曲袖折腰舞,宁妃娘娘也算后继有人了。”
当年婉贵妃不过一介洗脚婢,而宁妃色衰爱弛,见这婢子根骨不错,便传授她独门绝技曲袖折腰舞,一举获幸,至今荣宠不衰,只可惜宁妃最终还是败了,并非败在婉贵妃不听话,而是败在她那臭名昭著的“醋性”上。
男人喜欢你,你就是打翻了全世界的醋缸那都是可爱,是迷人的小性子,反之,就是作死。
前十三年,宁妃醋的阖宫上下,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后面三年,成功醋死了自己。那三年,长春宫几乎与冷宫无异,据说宁妃至死手里还握着十五岁那年第一见到皇上时,皇上为她簪的花儿。
他提这一茬,无疑是在贺缄心口戳了一刀子!
贺缄缓缓放下茶盏,一瞬不瞬望着笑吟吟的贺纶。
他对这个弟弟的印象从母妃去世后才深刻起来。
若说贺缨恨他,他尚且认了,因为母妃……确实掐尖,对元后多有不敬。可是贺纶,到底凭什么?
贺纶与他并排而坐,两人相视低语的样子令人看不出半分硝烟。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九岁那年我生过一场重病?”贺纶闲适道。
贺缄怔了怔,好像有这回事,但印象不深。
“我的外祖父、舅舅乃至表哥,皆对凤梨过敏,母后怀疑我也是这样,因此从小到大都将我护的好好的;可是三哥你喜欢,”贺纶低沉道,“因为你喜欢,所有人就都要喜欢,连御膳房的人都喜欢做,他们瞒着母后做了凤梨糕点,下人又不尽心,掺进了我的食盒,我从未吃过那东西,又裹着玫瑰酱,一时很难分辨,于是全吃了……”
贺纶笑吟吟看着贺缄。
他都快死了,可是母后乃至舅舅却因为忌惮徐子厚而不得不忍气吞声。
贺缄心中一凛,微微攥紧了手心。
贺纶若无其事的玩转着杯盖,“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当初的我。”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喜欢的东西,因为贺缄也喜欢,从而不得不放弃。
他贵为嫡子,却要处处忍让一个贱妾生的儿子,凭什么?
贺纶问贺缄,“你试过被人夺走心头好的感受吗?应该还没吧,毕竟我还不知你真正的心头好是什么?”
第31章 夜谈()
贺缄有片刻的恍惚,因着贺纶对凤梨过敏,宫中确实严禁过一段时间此物,但是他喜欢,难免有些人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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