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都说朝云道长是大家主出身,反正我也说不大出来,不过,他那言谈举止,同寻常人的确不大一样。”沈氏又补充一句,“你不是说,他还很有学问么。”
“是啊。”何子衿点头。沈氏想了想,又道,“你姑祖父也有钱,我瞧着,他那有钱与人家道长的有钱还不大一样。”
何子衿道,“姑祖父他爹又没钱,朝云师傅这个,一看祖上就得是个富户啊。”普通富户都可能不够那档次,你见哪家富户能有那许多藏书的?而且都不是市面儿上能见到的书。要是市面儿上常见,何子衿就不用每天上山去抄书了。
何子衿想,我朝云师傅很可能是个落魄贵族之类啥的呀。
沈氏道,“既然道长有家人来,这两天你就别去山上了。”
何子衿“嗯”一声,又道,“娘,你是没见那位夫人,就是宁太太都没法儿与她比。”
沈氏笑,“宁太太那把年纪,哪儿还美的起来。”不要说沈氏已多年未见过宁太太,就是当年见时,宁太太还不算年老,也并不是多么美貌。
何子衿倒了盏茶暖手,道,“我是说养尊处优的夫人太太,总有些贵气的。宁太太就是个大宅门里养尊处优的太太,那位夫人,一看就是个能做主的人。娘,你还记得芙蓉坊的江奶奶不?”
“自然记得。”
“江奶奶也是个能做主的人,却又远不及这位夫人。”
沈氏听得脑袋发懵,笑嗔,“乱七八糟,叫你这么说,真是天上神仙了。”
“神仙也不过如此啊。”何子衿感叹一声,忽而慧至心灵,她突然“啊”了一声,怔然良久,却没再说什么。
何子衿已经明白,为什么我觉着那人气度如此的与众不同,我认识的女人里,没一个与她相同。的确,那人的气度不是寻常女人能有的。这个女人,竟给我一种手握权力的感觉。
这种权力,不是男人赋予的女人管理内宅的鸡零狗碎的权利。
这种权力,或者就是权力本身。
一时,丸子端来热汤面,沈氏笑,“别嘀嘀咕咕的了,赶紧吃饭。”
何子衿见汤面上卧着两个鸡蛋,洒着碧绿葱花,不禁一笑。
第166章 生意经()
想着朝云道长这两天定是忙的,恰第二日秋雨朦朦,何子衿便没去朝云观。不想这雨一下便是三天两夜,待何子衿再去朝云观,已是第四日清晨。
雨已经停了,山中犹是水雾濛濛。花草树木沾染着晶莹朝露,水气氤氲处,仿佛仙境。
朝云观的黑漆大门半掩,何子衿一露面儿,闻道就瞧见她了,笑眯眯的上前招呼,“小师妹来啦。”低头见何子衿穿着木屐,关切问,“这一下好几天雨,路上不大好走吧。”这种木屐当然不是人字拖那种,而是一种木底鞋。木头做鞋底,面儿是藤草编就,比正常尺雨大一号,套在绣鞋外头穿,或是下雨穿,或是雨后道路不好走,套一双木底子鞋,省得脏了绣鞋。
何子衿是发散性思维,那日见着一惊心动魄大美女,回家把朝云道长脑补出一落魄贵族形象,以为朝云观得发生点儿啥惊心动魄的大事儿呢。结果人家一如从前,何子衿也只好一如从前了,笑道,“还成,不算难走,师傅在么?”
“在,昨儿还念叨你呢。”闻道说着话引何子衿去了朝云道长的院里。
朝云道长一袭道袍,站于廊下,何子衿受宠若惊,打趣,“怎敢劳师傅亲迎?”
朝云道长笑,轻咳几声,“少自作多情,难得雨停,我不过在外站一站。”
“难得有女孩子自作多情,师傅还不顺嘴捧一捧,没风度。”虽然她喜欢脑补,不过道长没事是最好的。何子衿微身一礼,道,“您又咳嗽了,外头冷,莫要受寒,还是屋里去吧。”
朝云道长精神不错,“来来来,上次没写几个字就叫人打扰了。”
想那一日美女到来,朝云道长直接热泪盈眶,今朝一见,还是那幅老神棍模样。何子衿觉着,可能是自己脑补过了,看朝云道长这神色这模样,可不像有事的样子。抄了半日书,中午与朝云道长用过午饭,朝云道长带她去看芙蓉书院附近的商业铺面儿。
“重阳前就建好了,我算了日子,九月十八上上大吉,可办地契交割。”朝云道长指给何子衿看,“先前你挑的铺子地界儿不好,换这处给你,一样两间铺面儿,离书院更近,你做什么生意,人家肯定先到你这里来,这是必经之地。”
何子衿深深震惊,“免费给我换?”
朝云道长不以为然,“当初你跟我说开工前预售,结果只卖出你一家,反正都没人要,给你处好的呗。”
何子衿瞪圆一双桃花眼,“你不是说生意好的了不得,早卖光了么?”
朝云道长眉眼含笑,“我可没说都卖光,我也没承认过生意不错,都是你问我,我说‘尚可尚可’。”何子衿当下给噎个好歹,切,当初你那面目表情,你那仙风道骨的老神棍德行,明明就是暗示我房地产做得很不错么。何子衿半点儿不同情朝云道长,“既然都没人买,你盖这一大片房子做什么?”是啊,古代一般没预售,人家产权终身制,大家更习惯自己买地皮自己建房子。何子衿兴冲冲的给朝云道长出了个卖商品房的主意,结果只有自己做了冤大头。天可怜见,从她自己真的出银子买铺面儿,就得知道她当时是真心实意给朝云道长出主意的呀。
朝云道长笑,“我是觉着你出的主意不错才盖的,而且,这里地段儿不错,建书院是我免费送给县里的地皮,这一处只卖地皮没真多少钱,盖成商铺利润更高,这是事实。”
何子衿提醒他,“结果就我一人买,剩下这么多铺面儿卖不出去,得亏不少吧?”
“所以免费给你换个地段儿更好的铺子,你花了钱,肯定想赚回来吧,你想个法子做些生意,要是你干红火了,人人知道这儿有财可发,我这商铺不就能卖出去了么。”朝云道长逻辑十分清楚,何子衿两辈子的人都无语了。她更加深深的意识到了:智商的高低,其实与所处的年代没有任何相干的啊!你以为古人不聪明,哼哼~那是人家心里自有盘算~
不过,能免费换个好地段儿的铺子,何子衿也挺高兴。她开门看了看里头,铺子刚建好,又下了好几日雨,有些潮湿,这倒没啥,等天气转好,找几个人糊一糊纸,刷个大白,再弄些旧家俱摆上,不管是出租还是找人来做些小生意,都不错。
只是,照现在看,怕是没人会租。
何子衿思量片刻,道,“师傅盖这些房子卖不出去,我受师傅教导这些日子,当为师傅分忧……”她话才开个头儿,朝云道长已经给她酸的受不住,连声道,“子衿,有话直说!”
何子衿眉眼弯弯,笑,“我是说,我可以多买几间铺面儿。”
何子衿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主要是这两年她经济状况不错。不过,即便这样,傍晚回家,跟她娘念叨大半个时辰,沈氏才拿钱给她买铺子,并且十二万分的担心,“到时万一卖不出去,你哭都找不着地儿。”
“放心吧,以后发了财,到时叫娘你数银票数到手抽筋。”何子衿数数银票揣怀里,花言巧语哄她娘。沈氏道,“待天晴了,先把铺子收拾出来才好。”
“得请两个手艺好的糊纸刷大白呢,家俱倒是好说,去收旧家俱的地方挑一挑,他给送到山上去。”
沈氏笑,“刷大白还不简单,我叫阿山给你找几个人,有个三五日就能料理清楚。倒是你这铺子能做什么生意?心里有数没?”
“民以食为天,离着书院近,卖吃的。肉包子、烧饼、火烧,什么都成。”何子衿道,“反正现在手里铺面儿多,再开一间,文房四宝,书籍纸张,都能卖。”
沈氏道,“书院里就那些小学生,便是生意怕也有限。”
“只要做起几家生意来,别人见有钱可赚,我手里的铺面儿自然有销路。”何子衿道,“再说,书院也不可能总是这么些人,娘想一想,□□皇帝立国未久便过身,太宗皇帝继位后也不过二十几年,咱们这个国家,刚刚开始。正常来说,如果国家安定,起码得有一二百年的太平日子。国家安宁,民生就能发展,百姓有钱,谁不愿意让家里孩子上学,考功名,光宗耀祖。所以,以后念书的人会越来越多,书院还会扩大规模,学生也会增加。当然,这种靠自然规律的比较慢。但我们可以想想法子,设个讲坛,请博学的先生过来讲讲学问。或者,书院之间也可以交流啊,学生或者老师,多交流便能有容乃大,闭门造车最终不过把自己闷死。反正想一想增加书院人气的法子,人多了,生意自然好做。”
沈氏听得目瞪口呆,不禁摸摸闺女额头,在确认闺女没发烧后问,“你又不是书院的山长,还能管到书院的事儿?”你这口气大的,好像书院是咱家开的似的。
何子衿笑,“阿文哥不是山长的孙子么,这又不是坏事,我先跟阿文哥商量商量。”
沈氏终于微微放心,闺女到底还是有所准备的。当然,剩下的事沈氏是不会参与的,她是长辈,什么话倘她与胡文说,胡文再难也会应下,这就没意思了。反正是小孩子的事,还是小孩子自己解决吧。
这件事,何子衿是同胡文三姑娘一道商量的,胡文想了想,道,“这法子倒不赖,庙里高僧还要时不时的露面儿给信徒讲回法呢。有空我给祖父提个醒儿,咱们州府有学问的人不少,倘能来书院讲学,对学生也有好处。”
何子衿道,“阿文哥就说你想出来的就行了,不用提我。”
胡文搔头,“这怎么好意思。”其实心里挺好意思的,他一直琢磨着毕业后的营生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父还在呢,祖父又挺疼他,他不会干什么辱没家门的事儿,不过,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