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从坟上回来,看坟的老七说的真真儿的,他家不知找了哪方的一个神棍来,就要往坟前种树。哼,你种树就种树,偏生去挖我家老头子坟后的土,挖了好些坑出来!那条路,前头是我家老头子的坟,后头是我家老太太老太爷的坟,中间夹着的小路。他家倒是打得好盘算,不挖自己,专挖别人,说不得还是要偷我家风水哩!”何老娘想的就多了,尤其她近些年家业兴旺,最忌讳这个,道,“嫂子想想,他家沧哥儿考秀才都四五年了,每每不能中,急得那三婆子每每求神拜佛,如今这个,不用说我也知道为啥,无非就是眼红阿念早早中了案首。眼气不过,就想这邪招儿来坏我家风水!”
刘氏皱眉,“实在荒唐,老三家越发糊涂了。种树土不够,你自外拉来就是。”这不是没的结仇么。
何老娘冷笑,“他家就是成心,不然,便是土不够,往他爹坟上挖两铁锹就是,如何他就偏去挖别人家的。”
这事,谁是谁非不用问也知道。刘氏也不能添油加醋,还得劝何老娘,“这等糊涂人,妹妹要是与他生气,真就不值当了。”
“要嫂子遇着这事,嫂子能不生气!”何老娘简直气的要命。
何子衿不能不说话了,动人坟地如杀人父母,既然翻脸,就得翻得彻底,再不能让那家子人翻身。何子衿叹口气道,“咱们何家祖坟背山临水,水生风起,这本是大富大贵的风水,显赫就在眼前了。您老想想,这些年,咱们族中富有忻大伯,去岁阿洛哥又中了举人,正对一个贵字。皆是风水蕴养之故。这是往大处看一族的风水。但这风水,说到底也是祖宗这些年养起来的。坟上不是可轻易种树的,树也有树的讲究,如松柏,乃常青之树,有大光明之象。在坟上植松柏,泽被子孙。我看他家植的是槐树,槐者,树中之鬼,最易招来鬼祟阴邪,便是家里也不能常种的。像古时,槐树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种的树,非三公之家不能植。不为别个,寻常人家福缘浅薄,如何压得住这等树木。如今他家往坟上植槐,我只担心坏了阖族的风水。”
何老娘“咦呀”一声,瞪大眼睛问,“这般严重?”
这话真是实在的叫何子衿不知该怎么接了。何子衿便道,“祖母想想,可有哪家是随意种槐树的?”
这倒是真没有,不要说槐树,杏树寻常也没人种家里。何老娘心下已信了五分。
何子衿继续道,“我自芙蓉山往下看,咱们何氏宗族坟莹的风水是极好的,只是并未听说祖上有大贤大能,这就令人奇异了。后来我才知道,彼时皆因碧水潭尚未疏浚,水不能流,则成死水。自从前朝末年碧水潭疏浚,扩成一处大湖,连通芙蓉江,如此风水之势已成。再经上百年蕴养,到今朝已不亚于胡氏先人的风水,咱们何氏必要出贵人的。如此风水,种树也不能种槐树,不然坏了祖宗气象,则富若流云风吹散,贵似水月一场空啊。”
甭看刘氏劝何老娘息怒,听何子衿神神叨叨说了一通风水,刘氏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不禁问,“难不成坏了祖宗风水,他家就能好了?”
何子衿道,“曾有一户人家,特意将祖宗迁葬大凶之地,其后一子大贵,除此之外,六亲断绝,皆不得好死!这大凶之地,既有先天,也有后天。”
刘氏有些坐不住了,连忙叫了老头子过来商议。反正同宗同族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刘氏把何子衿的话大致说了一遍,此刻,刘氏也深嫌三太太家歹毒,自家儿孙不争气,就想出这些邪门歪道来,往祖宗坟上种招鬼树,你家打得什么主意?老何家眼瞅着就要出贵人了,贵人指的哪个,还用说么?必然是她孙子何洛啊!
这几年,何子衿不是白去道观的啊。
何况,她说的的确是有鼻子有眼有因果的让人信服啊!
就是这样,像何子衿说的,何氏家族虽然在碧水县也住好几百年了,但一直以来就是个小宗族,如何恭家这样的,就是何氏家族的富户了。要说何氏家族真正富起来,还是自何忻起,陈姑丈倒腾盐引前,何忻一直是碧水县首富。何忻有钱,但,不比何洛小小年纪就中举人体面啊。
何洛去岁中了举人,年不过十八,除了自身才学,必然得有祖上风水好的原因哪。如何子衿所言,何氏家族近些年,出了一个大富的何忻,眼瞅着就要再出一个何洛。何忻经商,主富。何洛科举攻读,必然是主贵的。
我靠!
家族眼瞅着就要兴旺了,立刻就有人挖家族的墙角!
叔可忍,婶都不能忍啊!
如今给何子衿一扯,可不是何恭家一家的事了啊!这还关系到族长家的希望之星,何洛啊!
刘氏骂,“脂油蒙了心的!”她自来宽厚,唯独在长孙身上,倾注的是刘氏二十来年的心血。当初就为了提升何家血统,费了颇多周折给儿子娶了进士家的闺女孙氏做媳妇,果然就生出个读书种子的孙子何洛。何洛自小就在刘氏跟前儿长大,六岁正式念书,十五中秀才,十八中举人,眼瞅着大后年就要去帝都春闱了,就有人来坏宗族风水,刘氏简直不能忍!
族长父子亲自出面叫了三老爷父子几人到家里严谈此事,态度之强势,族长长子何恒直接说了,“你怎么不随手挖自家坟前土,偏去挖四太爷坟前头的土。”何恭之祖在家族中排行第四,就是四太爷了。
何恒再道,“那招鬼的槐树,已经给你们断了!宗族大好风水,种哪门子槐树!甭想这些心术不正的事儿!好生过日子,以后好儿多着呢。再坏宗族风水,就把五房长辈们都请来说道说道,你们父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说请朝云道长下山帮着安排一下,看能不能把祖坟风水恢复原样,这些花费也要三老爷来出!不同意!好!不同意咱们就来开宗族大会!
这还真是何族长父子厚道了,这年头儿,祖坟风水什么的,当真不是小事。
何老娘就带着何子衿在族长家吃的午饭,刘氏道,“亏得子衿懂风水,不然真得给那一家子祸害了全族的人。”
何老娘道,“这也是祖宗显灵,叫咱们知道了。否则让这家子红眼病得逞,咱们几家都不用过了,就他一家兴旺去吧。再没见过这样儿的,不去敦促子孙争气,倒去想这些邪招儿。”
事关儿子,孙氏也气了一回,道,“要我说,合该都送了官。阿洛他爹总是心软,只盼那一家子能改了才好。甭咱们这里好意放他一码,他倒记恨咱们,以后何时是消停呢?”
何时是消停呢?
刘氏淡淡,“家族不会任他们胡来的。”当然不能报官,家族中若有犯罪人口,也是家族的一大污点。整个家族想往上走,就得先保住家族的颜面。事情不能闹大,不然,终是给外人看了笑话。但是,也不能让这一家乱来了。
何老娘何恭何子衿三人回家时都在下午了,三姑娘叫了好些胡家的男仆来,中午在何家吃了顿饭,还在等着去打架助威呢。何老娘道,“辛苦你们啦,先回去吧,不用打了,族长已经把事情解决起来了。”
沈氏三姑娘连忙问这事如何解决的,何老娘坐下,自余嬷嬷手里接了温茶喝两口,道,“唉哟,原以为只是三婆子家眼红咱家兴旺呢,结果咱们丫头一看,很不是这么回事儿。他家野心委实不小啊,往坟头儿种了槐树招鬼,原是要坏咱们阖族的风水来兴旺他一家的!这样歹毒,族里就不能容!”
何老娘道,“族长说了,请朝云道长来给瞧瞧咱们的祖坟风水,万不能叫人坏了。”
三姑娘瞧着何子衿,觉着这个妹妹实在神奇,不禁问,“子衿,你还会看风水啦?”
何子衿谦虚,“跟朝云师傅学了学,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哪儿啊。”何老娘可不谦虚,“咱丫头懂的很,说的头头是道,委实令人信服。”
何子衿笑。
待晚间,何老娘悄悄交待何子衿,“到时私下与朝云道长说,把咱家的风水尤其弄得好些。一会儿卜一卜,咱们族里贵人是谁?”谁说家族出贵人就是何洛啊,何老娘真心觉着肯定是咱家阿念啊。
不是阿念,也是阿冽与俊哥儿啊!
三老爷父子几人灰头土脸的回了家,与三太太说明此事。三太太气,“胡说八道!她家有个屁的风水!人江案首姓江,又不是她何老抠家的小子,她家有个屁的好风水,也值得人偷!我偷也不偷她家风水!个死老抠儿,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借她家几锹土罢了,再说,那路也不是她家的,我也没挖她家祖坟!”
三老爷,“你有本事,你去说。你弄的那些个,早给人家看出来啦。她家那种菊花儿的丫头,会看风水哩。族长气得狠啦!”
三太太晦气,“这死丫头!”唉哟,给看出来啦,给看出来……更不能认啦!
这没智谋的死老头子!
怎么就认啦!
唉哟,明儿个给老抠儿去说些好话吧!
第217章 朝云道长的出场费()
何子衿把事儿搞大,从人家铲了她祖父坟后头两锹土的事儿,直接危言耸听到坏了阖族风水的地步儿,完全是想一劳永逸,一击毙命啥的。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封建中老年妇女的生命力与脸皮厚度。
一大早上,刚吃过饭,阿冽江仁去书院了,阿念没出门,昨日他去县学办入学手续没在家,结果家里就出了事。他打听过来龙去脉后觉着坟茔之事还没料理清楚,故此决定在家呆着,倘有什么事,他与何姑丈一道出面,比让女人冲在前头好多啦。
阿念秉承着这种想法,就没出门,他也没在子衿姐姐身边儿打转,而是被何祖母赶去与何姑丈一道在书房念书。何祖母的话是这样的,“现下又没事儿,还干耗工夫等着啊。赶紧念书去,后年就秋闱了。你们书院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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