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坐在临窗的小炕上,道; “小孩子家; 都是一天一个样。”
三姑娘何琪都夸这孩子长得好; 阿曦凑过去看小表弟,看一眼就说了实话; “好看啥呀; 好丑!”
何子衿笑道; “莫说别人,你生下来还不如小表弟呢。”
阿曦道,“我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我们都见过的,你生下来也就差不多这样。”何老娘道。
阿曦半张着嘴巴,好半晌才说,“怪道说女大十八变啊!”逗得满屋子女人都笑了起来,连余幸都笑的了不得,沈氏笑与外孙女道,“待满月时你再过来,就知道小弟弟漂不漂亮了。”
阿曦点点头,问,“外祖母,表弟有名字不?”
沈氏道,“取好了,大名叫何灿。”
何子衿道,“这是我爹取的名字。”
沈氏笑,“是啊,你爹早提前半年就把名字取好了。”
何老娘道,“阿恭也知道是孙子呢,这不,提早就把名儿取好了。”
沈氏笑,“这倒是老太太说错了,老爷早取好了两篇的名字,男孩女孩儿的都有,我看啊,他是一气把重孙辈的名字都取好了。”
何子衿道,“灿,有灿烂之意,咱家日子越过越好,取这名字正相宜。”
三姑娘笑,“叔叔这名字取得好。”
何琪亦称是。
谁也不能否认何家现在的气运正好,虽不是那等一飞冲天的人家,但何家委实是兴旺起来了。不说别个,单从子嗣上说,原是数代单传的,到阿冽这一代,兄弟就有三个,阿冽身为长子,第一胎生的又是儿子。当然,第一胎不论儿女,自家孩子,都是疼的。但大家还是对儿子的期盼更多一些的。其实,不只是何家,江仁、胡文俩人,一个是单传,一个是庶出,没个同胞兄弟,如今家里子嗣亦是兴旺。
何琪道,“姑丈就是读书人有学问,立时就给取了大名儿出来,我们家大宝二宝三宝,这还没个大名儿呢,真真急死个人。”
江太太连忙道,“回头就叫阿仁取去。”
何琪笑,“再不把大宝几个的名儿取出来,晚上饭不叫他吃了。”
何老娘笑道,“大宝这名字就挺好。”
何琪道,“看人家阿灿这名字,取其灿烂辉煌之意。重阳大名阿曜,也是光辉的意思。曦晔二字,皆是象征光明。就我家孩子,大宝二宝三宝,忒通俗。”
大家听了又是一乐,何老娘心下此方恍然,心说,哟,原来重孙重外孙的名字都有这诸多奥义啊,果然不愧是进士老爷们取的名儿呢。一想到不论儿子还是孙女婿,取名都这般会取,何老娘心下不禁暗暗得意。
说一回话,孩子哼哼唧唧哭起来,余幸忙抱起来,伸手摸一摸,并没尿,道,“许是饿了。”不是许是饿了,而是一定饿了。小家伙闭着眼睛就往他娘胸前拱,余幸忙叫丫环放下帐子,她喂孩子。余太太还说呢,“不是预备下奶娘了么。”
余幸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嘴儿高,第一天我没奶,吃奶娘的奶也挺好的。第二天有奶了,我觉着涨,就喂了一回。从此就再不肯吃奶娘的奶水了。”
沈氏与余太太笑道,“昨儿把一家子急的不行,就早上吃了一回阿幸的奶,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开始闹腾,奶娘怎么喂都不行,阿幸一抱就不哭了,在阿幸怀里一拱一拱的,喂他一回,吃饱就去睡了,从此再不肯叫奶娘喂,真真个磨人的。”
何老娘道,“这亲娘自是不一样,有血脉管着呢。”
余太太笑道,“也真是奇。”
一时,余幸把孩子喂饱,小家伙就又阖上眼睡去了。余幸轻戳孩子鼻梁,小声道,“以后定是个挑剔的。”
何老娘忙道,“可别戳鼻梁,会戳矮的。”
余幸忙又给她儿子捏了捏,似要把鼻梁捏高似的,让诸人不由心中暗笑。
洗三宴自是极丰盛的,何老娘这得了重孙的,险吃多了酒。待亲戚们告辞而去,何子衿扶着祖母去屋里休息,何老娘还一个劲儿的拉着儿子的手说呢,“跟你爹说一声,有重孙啦。这可是咱们老何家的大喜事,告诉列祖列祖,我把咱们老何家给兴旺起来啦。”
何恭虽酒也吃得不少,到底还没醉,听他老娘啰嗦这些话,却是没有半分不耐,仍是耐着性子连声应道,“是,我这就去跟爹说,也跟祖父祖母说一声。娘你就放心吧,咱们家,都是靠着娘你的福气才旺起来的。”
“虽然你们也知上进,也是因我时时没忘给你们烧香哪。”何老娘清醒时还不甚谦虚呢,醉了就更不谦虚啦。
何恭连声称是。
何老娘拉着儿子的手,悄悄说出个大机密来,“阿幸这胎,我在佛上添足了二十两的香油钱,请佛祖保佑得一重孙,可见,佛祖是灵的。”
何子衿道,“祖母你这可真是舍近求远,你有那二十两,干嘛不请我来给你卜一卦,我卜一卦,只要十两。”
“我这不是想着佛祖威能大,比你灵验么。”怕自家丫头片子不高兴,何老娘道,“下回吧,下回有难事儿再找你卜。只一样,不准收我银子啊。”
她老人家,也不晓得是真醉还是装醉,反正,涉及到银子的事儿还是很清楚的。
何子衿回家都同阿念说,“亏得阿冽这得了儿子,不然,还不晓得祖母如何失望呢。”
阿念笑道,“第一个重孙辈,祖母心切一些也是难免的。”
阿曦听着爹娘说话,也跟着道,“曾外祖母的嘴巴都要笑到耳朵根儿啦。”
阿念笑斥,“说长辈不能用这样的话,这话只有在平辈说话时才能用,知道吗?”
阿曦半懂不懂的年纪,不由问她爹娘,“阿灿那么丑,怎么曾外祖母还那样高兴啊?”
何子衿道,“你也是念过书的人,圣人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刚生下的孩子,都差不多。双胞胎刚生下来的时候,你还说人家丑呢,现在双胞胎还丑吗?”
阿曦道,“要看跟谁比啦,跟多比是差的多,跟阿灿比就好看多啦。”
“就你好看。”何子衿真不晓得她闺女怎么长成了个颜控,教导她闺女道,“看人得看品性,长得好有什么用,只长得好,没本事,那叫绣花枕头。”
“我,我枕头上又没绣花。”阿曦道,“大宝哥的枕头上有绣花,娘,大宝哥是不是绣花枕头啊。”
何子衿自从做了母亲后就生出无限耐心,道,“你怎么知道大宝枕头上有绣花啊?”
“重阳哥笑话大宝哥来着,说大宝哥是绣花枕头,我们就偷偷去瞧了,果然大宝哥睡的是绣花枕头。”阿曦强调,“我从来没睡过有绣花的枕头,我觉着,有绣花的枕头磨的慌,脸上还会压出印出来,我枕头没绣花,我也不是绣花枕头。”
何子衿道,“绣花枕头是一个比喻,意思就是说这人中看不中用。你大宝哥,长得好,念书也好,还会存钱过日子,所以说,中看又中用,不是绣花枕头。”
阿曦连忙道,“我也一样啊,长得好,会念书,也会存钱过日子。”
何子衿头一遭听人这般自夸的,顿时哭笑不得,跟阿曦打听,“你现在存多少零用了?”自孩子五岁时,何子衿就会每人一月一两零用给他们,这钱在大户人家不多,但于小户人家也不算少了。零用发下去,就随孩子们花用,阿晔呢,喜欢买纸笔,不晓得这是什么爱好,家里什么样的纸笔都有,阿晔还是要拿钱去铺子买来用。阿曦呢,开始是喜欢买绢花,后来审美有所提高,外头铺子的绢花就不大看得上了,但每月有了零用,也会用个精光的。可以说,一儿一女皆是月光货。何子衿也是听阿曦自夸,这才想起来问她存款呢。
阿曦有些臭美又有些神秘,“现在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早花用尽了的。”
“谁说的!我——”阿曦原是个存不住事的性子,这回却硬是憋住不说,可是把她娘好奇的紧。闺女越是不说,何子衿越是想问,终于,阿曦受不了她娘的花样打听,丢下一句,“我去接双胞胎啦!”干脆遁走。
何子衿“切”一声,自言自语,“什么神秘兮兮的事儿,我还不愿意知道呢。”转眼见阿念一幅闷笑样,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阿念笑,“一点点。”
“到底什么事啊?”
“阿曦的银子拿去入股了。”
“什么股啊?”
“重阳盘下了一家铺子,手头银子不够,又不敢跟三姐姐说,就找他们几个来筹银子呗。阿曦平日里月银是花的一干二净的,不过,过年的压岁钱有好几十两呢。再加上阿晔的,大宝、二宝、二郎的,凑了听说有三百银子,就把铺子盘了下来。重阳说了,等着年下分红就是了。”
何子衿道,“唉哟,重阳这孩子,胆子可真足。这才多大就敢弄三百银子去盘铺子,叫三姐姐知道,非收拾他不可。”
阿念笑,“重阳念书上实在寻常,这做生意上倒有阿文哥的机伶。”
“现在到底还小,不若多念两年书的好。”
阿念道,“念书也得看人,实在没这天分,死求白赖的要念,孩子的心不在这上头,也是无用。”
“这事儿阿文哥知道不?”
“阿文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你知道就成了,别叫三姐姐晓得,三姐姐要是晓得,非揍重阳不可。”
何子衿想想也好笑,道,“我晓得。”又问,“哪里的铺面儿,重阳年纪小,可别叫人坑了。”
“平安街府学斜对过的铺面儿,岂会差的?”
“平安街上的铺子,三百银子就盘下来了?”
阿念笑,“原是文同知的族人在那里卖盐来着,文同知离任,这盐的生意以后可是不好做的,文同知当时急着去晋中赴任,文老爷就留下来把铺子生意什么的收尾。因离府学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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