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生了个太后闺女,在衙门口,曹家真没什么优势。
于是,曹家哪怕咬碎牙,也只得看着曹华被判流刑。其实,曹家要是明白,就得庆幸这案子是李宣来判,李大将军李侯爷一向厚道,倘真是那不厚道的,就把曹华发配到北靖关去了,北靖关那是什么地方啊,江家在北昌府经营小二十年,再者,北靖关大将军纪容正是江家姻亲。正因李宣厚道,方将曹华发配到了西北,西宁关。西宁关是端宁长公主与驸马忠勇伯的驻地,端宁大长公主夫妇与江家、曹家皆无关连,如此,曹华虽是流放,还有一条活路。毕竟,曹华虽有过在先,到底也不至死罪。
曹华判了刑,官学里那油滑的黄山长也做出了对打架双方的处理,黄山长将曹双转了班级,另外,以前教学的朱夫子被黄山长打发去管理杂务了。双胞胎正常上学。
对官学这种处理,江家还是比较满意的。
哪怕曹家不满意,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何子衿叮嘱双胞胎上学小心,以后防着那曹家小子些,就将双胞胎打扮好,送他们上学去了。倒是朝云道长说女弟子养孩子太粗放,朝云道长给双胞胎派了俩侍卫,何子衿刚要拒绝说我家可不是那豪门啥的,还要给孩子派侍卫啊。结果,她这话还没出口,双胞胎就一脸虚荣的接受了,他俩觉着以后有侍卫大哥相送,简直威风极了有没有!
何子衿觉着,双胞胎怎么一点儿不低调啊!
双胞胎何止不低调,他俩简直是太爱炫了有没有。头一天放学还得瑟呢,“同窗们看我们带着侍卫大哥,都看我们!”
何子衿道,“那是看你们傻,你们看谁上学带侍卫啊!”
双胞胎不同意他们娘的说法,双胞胎道,“同窗们都可羡慕我们了。”
何子衿见双胞胎这在兴头上的劲儿,想着这时想说服双胞胎别带侍卫是不大可能的,也就暂歇了这心。小孩子家,兴头上的事长不了,于是,何子衿也就不说了,爱显摆显摆去吧。果不其然,双胞胎也就显摆了一个月,就跟祖父说不用侍卫大哥接送了,有小厮和管家接送就行了,别的同窗也是这样。当然,如果哪天双胞胎要显摆时,还要是跟祖父借几位侍卫大哥充门面的。
朝云祖父给他们逗的忍俊不禁,就随他们去了,只是叮嘱他们在学里勿必小心,而且,出门一定要带人。
双胞胎经过打架事件事,已是很懂得关注自身安危。
曹家之事便到此为止。
家里顺顺当当的,何子衿就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状态,朝云师傅也重归于仙风道骨。
正赶上杜氏家里母亲大寿,何子衿这都是正经姻亲,自然要过去吃一杯寿酒,于是家里人都打扮好,带上寿礼,过去给杜太太贺寿。
杜太太很喜欢闺女婆家这位大姑姐,用杜太太跟杜氏的私房话说,“以往还担心你婆家都是念书人,未免太过细致。如今看你大姑姐不是那等拘泥之人,我就放心了。”
杜氏跟她娘道,“我也吓一跳呢,都不晓得大姑姐武功这样好。”
于是,今杜太太见着江亲家一行很是亲近,有来杜家贺寿之人,不少以前没见过何子衿,今日见到的,心里都嘀咕,瞧着是个爱说爱笑的,打人那啥,是真的吗?
甭管是真是假,反正与曹家之事,江家人没吃亏。
倒是何子衿入宫陪太皇太后说话,曹太后脸色一直淡淡的,何子衿只当视而不见了,反正她是来陪太皇太后说话的,又不是来看曹太后脸色的。何况,宫里还有苏太后,知道江苏两家有姻亲,苏太后待何子衿也很和气。尤其经曹家之事后,苏太后看何子衿愈发顺眼,直说她是个直爽人。何子衿寻思着,从曹家这为人,便可知曹太后秉性,有这样一位圣母皇太后在一畔,尽管瞧着两宫太后挺和睦,不过,依何子衿推断,苏太后能喜欢曹太后的可能性不高。
家里的事刚停当,阿念在早朝可是开了眼。
先时小唐总管与他说的两宫太后修建宫室之事,不晓得因何缘故,竟给暴发出来了。阿念消息不甚灵通,及至早朝,先是御史台上本,直接就参奏寿康宫逾制,御史那张嘴,甭提多刻薄了,别看曹太后是小皇帝亲娘,要是小皇帝前头去了那个小字,兴许这些人会收敛一二。如今小皇帝尚未亲政,御史简直是怎么刻薄怎么说,直说曹太后无视两宫,所谋甚大。本来就是,你曹太后在宫里排老三,你寿康宫论制都不能逾越苏太后的永寿宫,结果,你修的比太皇太后的慈恩宫都大,你是什么意思?要说你没图谋,傻子都不能信!
同时,御史台还把内务司参了,说内务司只知溜须拍马,不知劝诫尊上。
接着,就有礼部的人出来说,这事儿倘是实情,的确是曹太后逾礼。
臣子们突然闹腾起来,小皇帝一向孝顺,自然是维护自己母亲的。结果,依小皇帝的口才,实在是斗不过靠嘴吃饭的御史,一时间局面难控,那种种难堪就甭提了。阿念看小皇帝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念大吼一声,“此事自有陛下与内阁定夺!”
韦相出面堪堪稳住局面,别以为这是首辅,大家就都要给他面子。事实并非如此,御史台老大并不是韦相,而是左都御史钟御史,这位钟御史在御史台干了大半辈子,刚直不阿的名声,满朝皆知。好在,礼部尚书葛尚书一向与韦相交好,总要给韦相几分薄面,故而,礼部先收声。而御史台在韦相保证一定查明此事后,也暂收了咄咄嘴脸。
早朝结束后,阿念就去翰林院当差了,今天还有他的课程,待到了时辰,阿念进宫给小皇帝讲史学。就发现小皇帝注意力有些不大集中,阿念道,“陛下若是累了,可以先略做休息。”
小皇帝想了想,觉着江先生是个厚道人,早朝时肯挺身而出维护于他。小皇帝就将心中烦难与江先生说了,也是想请教江先生的意思。
小皇帝一方面觉着早朝有失颜面,
另一方面寿康宫之事,曹太后想将锅推给内务司,曹太后直接跟皇帝儿子说,“我不知道这事儿,内务司没跟我说!”一屎盆子扣内务司头上去了。
下属为上司背黑锅,这事儿不算稀罕,可关键是,多是忠心耿耿的下属自愿为上司背黑锅,或者是,好拿捏的下属无可奈何为上司背黑锅。如曹太后对小唐总管,小唐总管既不好拿捏,又与曹太后关系一般,就是忠心,满朝都知道小唐总管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小唐总管就是忠心也忠心不到曹太后这里来啊。
小唐总管一见曹太后竟让他顶锅,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发一毒誓,要是他没有提醒过曹太后寿康宫逾制之事,让他全家死光光。
小唐总管发这样一毒誓,曹太后硬没敢接茬拿自己娘家也发一毒誓,小皇帝又不傻,自然看出谁是谁非来。
小皇帝就发愁这事儿,略与阿念说了,当然没说他老娘让内务司背锅,逼得内务司总管发毒誓。小皇帝只道,“早朝之事,委实……”
其实吧,阿念没明白小皇帝烦恼的是寿康宫之事,阿念还以为小皇帝觉着早朝大失颜面,阿念本身也认为,什么寿康宫啥的,在帝王尊严面前那都是小事。于是,阿念就想偏了,觉着小皇帝想找回场子,于是,阿念就说了,“臣一时也说不好,只是,臣想着,当初先帝临终前将陛下托付给太皇太后与韦相,陛下倘有为难之事,只管与娘娘与韦相商量,先帝的眼光,再不能差的。”阿念虽然提了韦相,其实是想小皇帝去跟太皇太后商量。韦相在阿念看来,虽是内阁之首,在朝中颇具权势,但,太皇太后无疑更有一种隐形的权势与威慑,尤其今晨早朝之事,小皇帝大失颜面,韦相并没有很好维护住帝王尊王。这很好解释,韦相是百官之首,说来说去,他还是官,韦相本身就代表着官员的利益。可太皇太后不同,太皇太后身为皇室长辈,今小皇帝失了颜面,韦相可以这样过去,太皇太后是便不是为小皇帝,就是为自己,也断不能让百官如此轻忽皇室的。故此,阿念让小皇帝去与太皇太后商量。
阿念这样说,小皇帝虽没明白阿念的深意,但,他还是很认同江先生那句“当初先帝临终前将陛下托付给太皇太后与韦相,陛下倘有为难之事,只管与娘娘与韦相商量,先帝的眼光,再不能差的。”。
是的,小皇帝最信服的人就是自己过逝的父亲。
想到父亲,小皇帝眼中都闪烁起泪光,越发觉着国事艰难,朝中大臣们不好相与,家里事情也多。
不过,阿念的意见终是进了小皇帝的心里,小皇帝也不急着念书了,他现在也没心情念书,就先让江先生歇一歇,以后再补课,他去慈恩宫找太皇太后商议此事。
阿念认为,自己的主意并没有错。
阿念不论是出于士大夫的理想,还是出于先帝过逝前对自己的信重,他都不希望看到皇室权威为臣下动摇。东穆开国未久,几任帝王都称得上清明,老百姓日子过得也不错。在这种情形下,帝室并没有对朝臣过度强横,相对的,帝室与朝臣一直是处在一种平衡的和谐期。但,眼下,这种平衡因继位之君尚不能亲政而芨芨可危。不论是帝室强,还是朝臣强,都不是太好的局面,最好的局面就是,依旧是按着先时的平衡继续下去。
可人心哪,不是那样容易满足的。
阿念为官多年,纵是刚来帝都未久,帝都的一些消息他并不灵通,帝都官场上的一些复杂关系他也尚未梳理清楚。但,阿念懂得人心,别看朝中这些人口口声声对陛下忠贞不二,倘此次之事陛下不能找回场子,那么,日后朝臣会愈发轻视小皇帝,进而更不将他放在眼里,久而久之,帝室必然衰落。
帝室衰弱,必有权臣。
介时,想保持现在的政治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