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小唐大人当朝写了封奏章,那奏章倒不是用来参人的,而是用来赞人的,赞美的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小唐大人的师傅,吏部尚书李九江大人。小唐大人从他师傅如何绝亲弃友打入逆党身边调查曹家的逆谋大案说起,那溢美之词,真是滔滔不绝,用小唐大人的话说,这是何等的品性,何等的牺牲,何等的无私,何等的伟大。
小唐大人讴歌了他师傅大半个时辰,把新任首辅柳首辅闹得都有些怀疑,朝中有李尚书这样伟大的存在,他是不是要把首辅之位让贤啊!
被讴歌的李尚书都有些听不下去,对小唐道,“行了,先说正事,你这个以后再说。”
小唐大人肃容道,“难道还李尚书一个清白之身不是正事,李尚书牺牲名节,忠心为国的大义,这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小唐大人坚持把讴歌他师傅的文章读完,主要是,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没有表示反对,之后,太皇太后重赏了李九江,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对这位当朝重臣的看重。
当然,李九江先时都能师徒反目、自立门户,来取信于曹家,进而调查曹家谋逆之事,便是太皇太后不赏赐,人们心里也明白,李九江定是太皇太后心中第一心腹之臣无疑。
转眼又是一年冬来到,这一年,有好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
西山万梅行宫的梅花开得极俊,太皇太后兴致更佳,于万梅宫开赏梅宴,帝都新贵云集。何子衿有幸与阿念同往,夫妻二人漫步在这梅花林中,何子衿笑,“这景致真好。”
“是啊。”阿念悄声道,“第一次来时,没顾得上看,这回好生赏一赏。”
何子衿看阿念如此轻松的说起与生母第一次相见之事,便知他心中旧事全消,再无芥蒂,何子衿一笑,“好。”
夫妻二人携手看景,一时,遇着今年新袭爵的戚国公夫妇,戚国公夫人与何子衿说话,眉眼间格外和悦。戚国公那里则与阿念寒暄,大家说几句场面话,戚国公便道,“二殿下的经学先生年迈致仕,正想寻一位学识渊博的经学先生。”
阿念笑道,“为殿下讲学之事,何其要紧。下官刚到通政司,怕一时难以分心,反误了殿下功课。”
戚国公微微一笑,想再劝几句,见阿念意已定,也只得作罢。
戚国公夫妇去后,工部右侍郎韦侍郎过来,说起韦德太妃所出六皇子的史学师傅辞官,问阿念的意思。阿念依旧是婉拒了。
何子衿寻思着,朝中这些人精,定是寻踪觅迹的各有各的猜测吧。
只是,阿念再不愿介入皇家之事。
阿念道,“咱家有咱家的日子要过。”
何子衿点头,“好。”
何子衿望向行宫重楼,那里,琉璃瓦铺就的金顶,飞檐伫立着仙人骑凤的脊兽,阳光白雪之下,是巍峨的皇家气派。何子衿甚至可以远远看到,那重楼之上的一抹秾紫。
今,天下贵紫,由何人起,没人不清楚。
秾紫之畔,尚有一青衣之人。
那抹玉青之色,让何子衿隐隐觉着眼熟。
实际上,此时此刻,与太皇太后同在这琼楼最高层的,就是何子衿的熟人,朝云师傅。
自琼楼向下,万株梅林盛放,林间徜徉之人,莫不是朝中显贵,衣香鬓影间,说不出的富贵风流。朝云道长神色间颇多感慨,“自少年离开帝都,一晃几十年未曾登上琼楼了。”
太皇太后道,“先时听人回禀,舅舅偶有过来这里赏景。既来了,为何不到这琼楼看看。”
“这里,是至尊所在。我少时,也不过是随着母亲过来。而今,是随娘娘过来。”朝云道长道,“当年,我的母亲,一朝离开,就再未来过。娘娘,不要走她的老路。”
太皇太后有一些冰雪样的眼睛,带着天然的清透与洞悉。尽管艳阳明媚,但,冬季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席卷而来,在这高高在上的琼楼之顶,似乎更见风雪冷厉。太皇太后的回答似乎就裹挟在这风雪之中送到朝云道长的耳际,太皇太后说,“好。”
朝云道长退后一步,躬身轻施一礼,扶着内侍,缓缓离去。
朝云道长自琼楼下来,心情难免有些沉重,但,一出琼楼便看到自家女弟子正在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梅树下朝他挥手,笑的一幅阳光灿烂样,朝云道长立刻也不用人扶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嗖嗖嗖几步就过去,与女弟子有说有笑起来。
冬日艳阳之下,北风挟碎雪之中,又一个风华绝代的年代,来临了。
第517章 番外之一()
昨天好像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今天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就是觉着《美人记》写了这么久; 这是石头写的最长的一篇了,石头写得不容易,大家追的也不容易。因为自从石头双开后,就得了一种叫不定时断更症,其间还偶尔会有晚更症。
这么久; 大家都追下来了。
石头把番外放在作都有话说里了,算是免费福利吧~~
这一章是小唐大人的番外; 因为石头对小唐大人的偏爱吧。石头经常写着写着; 就写出石头自己特别偏爱的人物。故而,特意写一章小唐大人的番外。
下一章是双胞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师徒和好记
小唐大人近来很是烦恼,他入仕多年,也没经过如此惊天大逆转啊!实不怪他误会了他师傅!
话说,这叫谁能看出他师傅当初是去做卧底的啊!
是的,小唐大人烦恼的就是跟他师傅绝交断义之事。
真是愁死他了,本来,在第一时间知道他师傅是做卧底时,小唐大人立刻就飞奔过去赔礼道歉了,结果,硬是没见着他师傅。他师傅太忙,现在忙着收拾逆党,根本不在家。
打听出他师傅就在刑部,小唐大人立刻打包好暖心暖胃的好汤好水过去探望。小唐大人一向大手笔,知道现在三司都在刑部忙,他叫了帝都太平居的席面儿过去,给大家加餐。到他师傅这里,更是做了自家的私房小菜,大家吃小唐大人的席,自然要说小唐大人的好话,苏不语都打趣,“九江你有小唐这样的徒弟,比我家三个儿子都体贴。”
小唐大人一面给他师傅摆饭菜,一面道,“那是。不是我说啊,自从我爹过逝,在我心里,我师傅就是我爹啊。”这年头,师傅如父子的话不是做假的,小唐大人也一向重情义,不然先时不能因为他师傅跟曹家搅和在一起,就气成那样。故而,小唐大人这话虽有些肉麻兮兮,但,师徒二人在决裂前的确很亲近,也是真的。
小唐大人一面嘚啵嘚的就给他师傅摆好好,还给他师傅布菜盛汤,这原是晚辈的殷勤事,但小唐大人你那一脸谄媚委实是不大下饭。李九江都有些看不下去,摆摆手,“行了,我自己吃饭还不会啊。”
“师傅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啥不会啊。这不是你这些天正忙,弟子我想尽一尽孝心嘛。”小唐大人不愧是管内务司的,那种种周到哟。
苏不语都打趣,“小唐,我也算你师叔,你也过来孝敬下我呀。”
小唐大人义正辞严,“今天有我师傅在,我可不能离了我师傅。”
小唐大人看左都御史钟大人都只吃饭不说话,还道,“钟大人,如今误会都解开了。当初我师傅那也是为了探一探逆党的底细,不得已的。你们现在和好了吧?要是还觉着别扭,我来摆酒,我给你们说和说和。”
钟御史吃着太平居的席面儿觉着不错,但人家生就一幅铁面孔,道,“不劳唐大人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我这主要是为了我师傅,顺带脚的捎上你。”
杜寺卿险喷了饭,别开脸道,“小唐大人莫要说笑,我等上了年岁,怕呛。”
小唐大人道,“别人说上了年岁怎么着的我信,杜大人我可不信。您是谁啊,您是北少林的外门弟子。话说,当初我真庆幸我师傅是与钟大人干仗,要是跟你干仗,还不得被你打趴下啊。”
杜寺卿这回是真的喷了,小唐大人赶紧着人给杜寺卿敲背顺气,还真怕老头儿给呛着了。杜寺卿给小唐大人闹得气不是恼不是,李九江道,“食不言,寝不语。”
小唐大人只好不说话了。
接下来,小唐大人日日这般殷勤妥帖。
人人都说,李尚书有小唐大人这么个徒弟,真是比儿子还强百倍啊。
当然,这只是说法之一。
说法之二是,“小唐大人可真会趁热灶,李尚书名声扫地时,小唐大人便过去割袖断交,今李尚书大红大紫,小唐大人立刻大献殷勤。要论钻营,小唐大人居第二,谁敢说自己是第一呢。”
当然,这种酸话,小唐大人才不会放在心上,他主要是,他都送汤送饭的大半个月了,他师傅好像没有揭过前事的意思嘛。他真不是有意的啦,那会儿谁能看到他师傅是装的啊,他是真的以为他师傅与曹家沆瀣一气了。劝半天也不管用,他一气之下,才说要绝交的。如今既知是误会,他当然要把绝交的话收回来了。
至于,覆水难收啥的,在小唐大人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但,好像在他师傅那里,挺是个问题的。
小唐大人殷勤许久,他师傅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把小唐大人郁闷的不行。
好在,小唐大人主意多,除了给他师傅送汤送饭,小唐大人还给他师傅送了十套新袍子,那啥,当初他不是把他师傅的一件袍子给割坏了嘛。嗯,这个,这个算是赔的。
他师傅把袍子收下了,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小唐大人还真找到了苏不语师叔,虽然这个师叔没在他们师门的门墙内,但,苏师叔的生母与他师傅的生母是亲姐妹,所以,俩人算是两姨表兄弟,故而,苏不语常自称师叔,也是没错的。
小唐大人道,“你说,我师傅怎么这么难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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