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吃一粒。只要保住最后一口气,师叔也有法子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光是听这话就知道这白瓷瓶中的东西如何贵重,阮寄真忙下拜谢过。方无应在旁挑眉,调侃道:“这九命丹,你就这么送出去了?这可真够大方的。”
迟九素仙风道骨地摆了摆衣袖,淡然道:“不管是他,便是日后的北秋,还有云极山庄的其他弟子,我都会送这礼。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日后若是收了弟子,你这做师伯的,拿出来的东西比不上九命丹。我就在你的饭食里下巴豆。”
“……”
迟九素与方无应一样,孤家寡人一个,并无家室相伴。他暂无成家生子的打算,本就在忧愁一身医术后继无人,眼见着方无应领回一个资质根骨都是极好的孩子。收徒的心思便热络了起来。
听到这番话,方无应的眉毛挑得老高,表情甚是滑稽。阮寄真低下头,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瞿思芳抱着儿子连连称喜,冲着两个结义的兄长行谢礼:“既如此,思芳在这儿替秋儿先谢过两位兄长了。”
又再寒暄了几句,书桌旁的一盏铜铃忽而响了起来。瞿思芳站起来,优雅又是一个告礼,“必是段郎唤我呢,两位兄长,我先回去了。”
“寄真,你替我送送你婶子。”
阮寄真原在一旁站着,此时立马站到瞿思芳旁边,扶起她的手臂。
“好孩子,等会儿与你师父师叔一起下来,婶子给你做好吃的,给你接风。”
迟九素也站了起来,将人送到了门外,对着瞿思芳又嘱咐了几句。说若是还有问题,速速摇铃便是。
见着阮寄真陪着人慢慢走下山路,迟九素方才返回。旁边坐着的方无应正用茶盖撇浮沫,尝了一口,道一声好茶。
迟九素见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叹道:“你上回说要带个徒儿回来,我还以为你说笑的呢,想不到竟是来真的。”
“随缘罢了,我本欠那老观主一个人情。也算是意外之喜,一见方知这孩子资质极好。那老观主不愧临江道人的门徒,看人的本事着实不一般。”
临江道人本是临江观第一代观主,传言他天眼已开,可看穿天命。无数达官显贵,江湖能人皆求他一卦。只不过在他过世后,其一众弟子皆没有他那般的本事。临江观也渐渐没落,名声不显了。
老观主就是临江观最后一代弟子。若非方无应知晓前代往事,待那老观主寄信来说鱼娃这孩子乃是武学奇才,方无应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收徒的。
“临江道人……”迟九素笑了一下,眼神暗淡,“再如何能掐会算,到最后也不过黄土一抔罢了。”
方无应知晓他是在感怀自己的身世,放下茶杯说:“我这次下山听到消息,朝廷在你们迟家人。”
“找我?”
“嗯,宫中又出现了牵机毒,御医们束手无策,便提到了令尊。”
迟九素冷哼一声,道:“当年先父本差一步就可研制出牵机解药,结果在解毒途中遭人陷害。便是他李家死绝了,我也不会回去的。”
迟家世代行医,医术传家。迟九素的父亲迟针乃是太丨祖时的御医院院首。昭和十八年末,太子被人下了绝命牵机,迟针在行医解读时,被人冤枉与当时的七皇子同谋,在太子的补品中下毒。
其实当时迟针已经要把绝命牵机的解药研制出来了,竟是容不得举证辩驳,直接被压入大牢。时三皇子等人一直在斡旋寻证,以求证得七皇子与迟家的清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宫中传出消息,先帝已经决定诛迟家三族,以求快些息事宁人。
当时迟九素正不愿坐以待毙。先是断了已经定好的亲事,在判命下达之前,遣散了家中所有学徒弟子。在别人的帮助下,迟家全家出逃。
逃亡两年,迟针因在狱中受刑过重,等不到昭雪,就早早离世,迟母因受不得颠沛流离之苦在半路上病死。迟九素孑然一身,继续过着流浪的悲苦日子。
直到征和元年,三皇子称帝。重申先太子遇害一案,追查元凶,帮七皇子洗清谋逆罪名。御医院院首迟针的污名方得以洗清。迟九素两年的逃亡生涯才终于结束。
征和二年春,迟九素应方无应之邀,上夕照峰,立云极山庄药门一派。
逃亡期间,迟九素根据父亲留下的手札,终于研制出了绝命牵机的解药。只是当他把那解药托于掌心,徒然生出凄荒苍茫之感。
如今,牵机毒再陷王庭,迟九素纵然晓得解法,却也无意回去。只不过感念当年还在潜邸的当今帮援之恩,他托方无应放在御书房桌子上一瓶解药。其他都被碾做了粉末,朝着京城方向随风撒掉,同过往冤屈一同祭奠了迟家先辈。
总而言之,这次云极山庄的大庄主还挺忙的。先是北上去了京城送药,顺手把人家辛辛苦苦找的迟家人的情报给烧了。又去了趟徐州,寻找段家弟子,最后又南下捞了个徒弟回来。
“放心,我顺手把你的消息全烧了,他们找不到你的。”方无应撩了撩袖口,安了安迟九素的心。
迟九素朝他点头致意谢过,又问起段理的事。
方无应道:“铸义他醉心机关铸造,当世无二。为人处世便单纯了一些。当年段家遭祸,也是有内贼的缘故。我寻了两月,不过找到三个心思明正且愿意重归师门的。待半个月后,他们来了,便可见分晓了。”
“如此,”迟九素道,“也不必忧心,若心怀鬼胎,便喂他们一贴药,还怕他们起背叛师门的心思不成。”
“哈哈哈,这可不得了。瞧着济世救人的菩萨,竟变成了下毒害人的鬼医。”
“光会救人有何用?要我说,弟妹想要北秋拜入你门下学剑法,何不就是希望日后儿子不被人欺侮陷害罢。”
“要我说,思芳就是忧心了些,北秋还那么小呢。”方无应不以为然,“怕也是担惊受怕还没有缓过来。罢了,待秋儿长起来了,我也收了便是。若是管不过来,就丢给寄真好了。”
阮寄真刚送完瞿思芳下山路,重新哼哧哼哧爬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家师父要做甩手掌柜的宣言。他此时还很幼小,立马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自觉要竖起门派大师兄的威仪,替师父师叔分忧。
只不过,到了日后云极山庄因为弟子多热闹起来的时候,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第4章 章 四·白童()
阮寄真来到这云极山庄后,适应得不错。虽然这山庄里依旧只有他一个小孩子,但与在临江观的寂寞冷清相比大有不同。他每日清晨起来,跟着师父学习剑法。待休息的时候帮着段夫人,抱着未来的师弟,现在只有两岁的段北秋喂饭逗乐。
小小年纪就肃着一张脸的孩子抱着一个笑嘻嘻咿呀学语的幼童,那画面不知道多少好玩。段北秋一点都不排斥这个大师兄,看到他来就咿呀叫着往他身上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喂阮寄真东西吃。
盖因有一次,大伙儿围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方无应盯着自己的弟子,忽然评价了一句,太瘦了,随手就是一个鸡腿。然后段夫人也叹着说,这孩子完全不像是六岁孩子该有的个子,又加了块排骨。迟九素秉着医者的心替阮寄真号脉,叹着气舀了碗汤过去。段理给挪了盘三鲜过来,对坐在身边的阮寄真说,这个好吃,你多尝一些。
阮寄真无言地看着面前堆起小山的食物,心道,这群人果然不会养孩子。然而师长恩赐,如何敢辞,他只能埋头扒饭。最后成功吃撑,躺在院子的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
看到这一幕的段北秋就把这场景记下了。到了阮寄真带着他的时候,他就喜欢抓点心然后喂到师兄嘴里。阮寄真若吃,他便咯咯咯的笑,若是拒绝,嘴巴一扁就要哭。无法,做师兄的只好张开嘴,把捏成沫状的点心给吃下去。
而阮寄真的到来,段夫人却是最欢欣的。瞿思芳本也是个悠闲的世家夫人,突遭遭祸,难免心生恐惧后怕。生了孩子之后,因为初为人母更是变得焦虑心重。经常是神思恍惚,不比从前的从容淡定。
初见阮寄真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又是欢喜又是忧心。日后这孩子必然也要她来照顾的,偏还有个不知事的亲生子在一旁,深怕两个都照顾不好。
未想阮寄真这孩子无比懂事,完全不需要人操心,还能帮着带孩子。段夫人欢喜得都要落下泪来。反倒是不好意思让他帮忙了。天气渐渐变凉,段夫人给阮寄真送去套新衣裳。换掉以前那些浆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外衣,这衣服一上身,倒有了世家小公子的味道。
方无应见了欢喜,停了徒弟半天剑法,让他坐在石桌旁看书学字。自己则在对面铺了张桌子,画了一幅小儿学思图下来。美名其曰是养徒弟的美好纪念。
虽然画技被迟九素嘲笑了,但是方无应还是很把这幅画很小心地收藏了起来。阮寄真木着眼睛,表示不想说话。
这一日清晨,阮寄真正跟着方无应在山顶上练剑。夕照峰顶上有一处极为开阔的天然石台。秋风寒烈,四面八方无处可躲避。若一个站立不稳,怕是能跌下山崖去。阮寄真所学之剑法名为云踪剑法。乃是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剑客姬云海所创。看似缥缈无踪堪比浮云,实则对下盘稳固要求极高。
阮寄真被师父要求在烈烈寒风之中扎马步,必须做到任何风向都一动不动。他的手上脚上都有极重的沙包,里面装的是从段理那里讨来的一种矿石,不过一小包就重得叫人抬不起手脚。
绑在小腿上确实能稳定重心,可是一双手臂简直就是在遭罪。一张脸被风吹得青紫,冷得厉害依旧咬牙坚持着。云踪剑法与轻功相辅相成,若想学得好,必须吃得这样的苦。
方无应躺在一棵老松上,看着下方弟子稚嫩而坚毅的背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