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有意,朝众人拱手道:“谢老太爷的病情我已知晓,明日我会再上门,还请各位稍等。”
“哎呀,大夫,你就告诉我们,我爹他老人家还治不治得好了。”谢家二爷拍着大腿抱怨道,其他人听终于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也纷纷点头附和。唯独谢家大爷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自家兄弟,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从刚才开始,迟九素就感觉到了这些人对病患的不耐烦。看向自己希冀的目光,并不是关心能不能治好,而是在等着他说病人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可早些准备后事了。闻此,迟九素冷笑一声,道:“便是救不得了,少说也有半个月的光景,各位急什么呢?”
说完,不看这伙人青红交加的脸色,他便带着自己的师侄,施施然出了谢家大门。
在路上,阮寄真并不曾开口,直到回了百草堂歇脚,才将在谢家遇到的事情和迟九素说了一遍。然后将那小瓶拿出来,递给了迟九素。
迟九素初闻此事也是大惊。接过师侄递过来的药瓶,倒出一粒来放在鼻端轻嗅。心中道了一声果然。方才他看诊的时候,便察觉谢老爷子有中毒的倾向。可是全身出与天花仿佛的红疹,却又说不清楚来源。
直到看到这药丸,迟九素方才确定了。这药丸中藏着一味草籽,并不常见。有些人对它过敏,数量也少,幸而迟九素行医多年,倒也见过许多。想来是有人悄悄给老爷子下了慢性□□,没控制好计量,谢老爷子转瞬就倒下了。而这一味草籽,也让他起了过敏的症状,与烈性转染病有些仿佛。
这宅院里的阴暗是难以摸清的,只是有人想一箭双雕,害死长辈同时又能污蔑一个孩子,这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阮寄真见迟九素拿着药瓶许久不说话,心中急了,忙拜道:“师侄鲁莽,惹下了大麻烦。可那小儿无辜,还请师叔救他一命。”
自上了山,阮寄真还真没语速极快地说过这么多字。他见迟九素沉默,心中又内疚又焦急。内疚自己鲁莽多管闲事,可对那白发小童却放心不下。
迟九素扶起师侄,宽慰道:“你不必着急,若这情况属实,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说你是在小院后面遇到谢家小儿的,你可知他具体在何处?”
阮寄真面上一滞,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叫人回去,却不曾说过下次在那里见面。他拿走了小童手中最重要的依凭,又没有任何保证的将小童重新推回了狼窝虎穴之中。阮寄真心中又急又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深秋的天气里鬓角沁出了冷汗。
“师侄莫慌,”迟九素拍拍阮寄真的肩膀,“明日我们再去谢家一趟,你将那孩子带出来,之后如何我们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阮寄真压着心中的不安,在迟九素的吩咐下去休息。结果一晚上没睡好,辗转反侧,第二日比迟九素起得还早。
二日,二人又重新去了谢家。谢家人看到这大夫有点恼怒,又不敢得罪,只能捏着鼻子把人请了进去。这次迟九素十分干脆地表明,自己能治好谢老太爷。在场的人一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露出极其惊喜的表情来。
谁知道这群人心中祸藏着什么样的鬼胎呢。迟九素在心中冷笑,也不带长巾封闭口鼻,又叫人把封闭的门窗全部打开。谢家人吓了一大跳,皆不敢听从这话。谢二爷抖着嗓子问:“大……大夫……不是说会传染么,如果……门窗打开了……”
“谁与你们说会传染了,”迟九素冷哼一声,放下一个惊雷,“老爷子是中毒了……”
说完,也不看这群人的脸色,一甩袖子就入了内。
趁着众人惴惴不安都瞧着老太爷房里头的情况,阮寄真缩着肩膀朝昨天那个小亭子跑去。这个院子没有很大,他显示跑到昨天遇到白发小童的地方,然后顺着昨日那几个仆妇来的方向寻找。沿着小路绕过几个弯,果然看见几所说旧不旧的屋子。
他也不能确定昨日见到的人是不是就在这几所屋子里。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两个长得很是粗壮的嬷嬷坐在门口,状似看守。原来那白发娃娃昨日回去时,正巧被这几个仆妇看到。这一夜都被发狠的下人关在房内,不给吃喝,也不知现在人怎么样了。
阮寄真左右观察了一番,发现实在是无处可绕过去。略思索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回想着这几日师父教的使暗器的伐决。朝着其中一人的腰间一掷。那人生得膘肥体壮,一击便中。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冲着门口叫骂起来。
旁边的人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她又是嚎又是叫,喊着腰要断了,疼死了。旁边的人被她吼得一脸不耐烦,只好扶着人往住处去上药。机会难得,见她们离开,阮寄真下意识用上师门步法,几步窜到了房门前。
小心打开房门,绕到里间,果然见到了昨天那个白发小童。他正缩着身子,靠在床榻边,满头白发遮住了面颊,看上去无比的可怜。
阮寄真轻手轻脚走上前去,轻轻触碰他的肩膀。白发小童吓了一大跳,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与恐惧。待他看清来人正是昨天那个小哥哥时,鼻子一抽,泪水又不住地流了下来。阮寄真忙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出声。
“嘘,不要哭,”他看了看身后,“我现在要带你出去见我师叔,你能站起来么?”
“唔,”童子弱弱地点点头,动作间露出了肩膀手臂上被抽打后红肿起来的痕迹。见此,阮寄真忽而感觉到了满满的愤怒。他攥紧了拳头,好自忍耐了一会儿。见小童行动有些摇晃,便把人半抱住了往前走。
两个小娃娃一步一停地小心溜出了房间,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院子中的小亭当中。迟九素一如昨晚说好的那般,已在小亭之中等着了。阮寄真把人带上去,喊了一声:“师叔”。
迟九素看到这个孩子单薄的衣裳里掩盖着的交错伤痕,面上一怒。吓得小孩儿立马缩到了阮寄真身后,阮寄真拍拍他的手,示意别怕。
叹了口气,迟九素从袖中取出去肿化瘀的伤药对那孩子招招手。白发的童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乖乖地站到人的面前,任由迟九素给他上药。
上完药,迟九素拿出昨天的那个药瓶子问他:“你说这是□□,你怎么知道的?”
白发童子嚅嗫着,说:“是我闻出来的……”
迟九素目光一闪,“闻出来的?”
原来,这小童不受人待见,被所在这偏僻小院里,一天两顿都难以为继。可突然有一天,负责看管他的仆从给他送来了许多好吃的点心。小孩自然是又饿又馋,如何抵得住这样的优待。便迫不及待地抓了塞到嘴里。
而在入嘴的那一刹那,他尝到了一股怪味儿——隐藏在甜腻软糯口感下的一股怪味。
小童忍住了咽下去的冲动,把点心吐了出来。将盘子中剩下的糕点一个个放在鼻尖嗅过去。这一篮子的点心中,大半都有这样的味道。虽然有些并闻不出来,但他也不敢吃了。不管是摔了也好,碾碎了洒出窗外也好。这孩子强忍着饥饿,把这些点心伪装成了迫不及待吃完的样子。
那些仆妇走进来,看到桌子上的盘子空了。而这白毛小孩儿正窝在床角,看样子是睡过去了。满意地点着头,叫朝主人家讨赏去了。
那之后,每天都会有新的点心送过来。这些制作精美的点心,他从来不敢吃一口。能毁掉的全毁掉,大半都被他扔进了院子的暗流里。直到有一日,从外面溜回来的童子偷听到了关于这些点心的真相——那些吃食里被加入了一种能使人慢慢中毒的草汁,如果一直服用,必然是会丧命的。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与害怕,以致于日常的吃食都不敢用,每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担惊受怕的日子。还不等他想出该怎么办,那个小瓶就出现在了他的枕头下。
而面前这个小哥哥,还有那个被称之为师叔的人,显然是他现在的救命稻草。小童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冰冷的后院里,只盼望二人能救他一命。
迟九素听这孩子说,竟是靠嗅觉便辨别出了其中不对。想了想,从自己带来的药箱里取出两种粉末。这粉末从颜色外形上并无不同,他分别倒出一点在手上,凑到这白发娃娃面前,说道:“你来闻闻这两种粉末……告诉我它们有何不同。”
这小娃小心地凑上去,迟九素配合地放低手掌,他就像一只小奶猫一样低下头轻轻嗅着。旁边的阮寄真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谢家的娃娃轻闻了一下就退开了,指着其中一种道:“这个闻上去有点呛……这个不知道,但是如果尝起来应该是酸的。”
迟九素闻言而笑,又道:“你再用手试一试。”
小娃依言用手试探,此次分辨地久了一些,神情有点犹疑,不怎么确定地说:“这个呛味儿的,摸上去要粗一些。”
此刻,迟九素脸上皆是满意,将手中粉末一挥。将这白发的娃娃拉到自己的面前,问他:“我若是把你带走,收你为徒,教你医术,你可愿意?”
“是,是离开这里么!”小童灰色的眼睛里全是绚烂的光芒,“我愿意的!只要能离开这儿!我,我愿意的!”
“学医会很苦,你若只是想离开这儿,我也可以……”
“不,我跟你走,我要学医!”
迟九素的话未说完,就被这孩子扯着袖子打断了。他惊讶地看了跪在脚边的孩子一眼,问了一声:“为何想学医?”
“因为……因为当大夫可以救人……”他把救人两个字反复地重复着,又不晓得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结结巴巴地,小童慌乱起来,开始语无伦次。
迟九素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寄真你把他扶起来。”
“是,师叔。”
阮寄真走上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