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分明对于他的提议无比热衷的卫修容,此刻的态度却变得暧昧了起来,甚至他还从卫修容的眼中,看到了几丝未能掩藏好的杀意。
卫修容……想要除掉他?
对方那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楼扶芳不由地怀疑,自己之前与他密谋的事情,是否已经被卫成泽所得知,所以卫修容才会为了撇开关系,有这样的表现,亦或者——卫成泽在他不知晓的时候,又暗地里做了什么。
想到前几日从他处听到的,以往关系不睦的圣上与太子,近些日子的感情有所好转的话语,楼扶芳更愿意相信后一种可能。
卫成泽他……
“大大大大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楼扶芳所在屋子的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先前在院中伺候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那气喘吁吁的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被打断了思路的楼扶芳略显不悦地皱起了眉:“何事如此莽撞?”
“那那那那……”也不知是因为急的还是累的,这小厮“那”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直到屋外响起一声轻笑,楼扶芳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朕还真是没有想到,楼大人府上的小厮,竟然是个结巴?”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仿佛拂过大地的春风一般,无比醉人。一袭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面上带着笑容,缓步走了过来,一双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般,煞是好看。一旁的小厮早就忘了刚才的焦急与震惊,傻愣愣地看着那仿佛谪仙一般的人儿,竟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楼扶芳的双眼不由地微微睁大,显然没有想到卫成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臣见过陛下。”猛地站起身来,楼扶芳立即对着卫成泽跪了下去。哪怕他的心中对卫成泽有着千般不满,君臣之间的礼仪,却是决计不能少的。
见到楼扶芳的动作,那小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跪了下去,因为动作太猛,膝盖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疼得他眼泪都一下子飚出来了。
看到那小厮龇牙的样子,卫成泽忍不住笑了出来:“免礼吧,是我突然造访,失了礼数,不必这般慌张。”说着,他朝那小厮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听了卫成泽的话,那小厮几乎就是飘着出去的,直到离开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被刚才的事情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刚才那直直地盯着卫成泽的行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他可是听说过不少因为直视圣颜而被处死的事情。好在卫成泽没有追究——非但没有追究,举止间还那般可亲,主动替他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这个人……真的是传言中昏庸无道的帝王?
想着卫成泽那如同仙人般的容貌与气度,小厮捂了捂胸口,脸上有些止不住地发热。
果然,坊间的传言,从来都是不可信的。
与被卫成泽所迷惑了的小厮不同,楼扶芳对卫成泽,却完全是另一番看法。
看了一眼跟在卫成泽身侧的刘进忠,楼扶芳小心地掩下眼中的戒备,开口问道:“陛下为何……?”
“因为你不肯进宫见我,”一点都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地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卫成泽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我就只好自己来了。”
“陛下!”看到卫成泽的样子,刘进忠不由地出声提醒,可卫成泽却丝毫不以为杵,反倒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恩,刘叔,我听到了!”
刘进忠:……
和卫成泽对视了一会儿,刘进忠还是败下了阵来,将目光转到一边,不再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将当初害了他母妃的人都除去了,还是因为有了心上人的缘故,卫成泽最近和刘进忠记忆里的那个孩子越来越像了,只不过,在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之后,总归还是有点变化的。比如——更任性了。
偏偏卫成泽长着那样一张脸,只要稍微露出一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让人完全不忍心苛责他,只想将他想要的东西,都尽数捧到他的面前。
发现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因为长相而心软,刘进忠自己也觉得没骨气,可一看卫成泽,他就又任劳任怨地帮他忙这忙那的了。
瞥了一眼卫成泽手中那杯没有冒热气的茶水,刘进忠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出声道:“凉茶伤身,陛下你的身子还未痊愈,还是不要喝了。”
卫成泽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刘进忠一眼,乖乖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还故意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将双手置于膝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全身都在努力传达着“我是乖宝宝”这一信息,让刘进忠看了,不由地有些失笑。
而听到了刘进忠的话,原本正因为卫成泽不符合身份的言行而皱着眉头的楼扶芳,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将目光放到了卫成泽的身上。这时候他才发现不对的地方。
此时正值午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便是池子里浮出水面透气的鱼,这会儿也都沉到了水底下去,可偏偏卫成泽的身上,穿着的却是厚实的冬装,只不过因为他的身材本就单薄纤细,是以并不容易看出来。细细看去,卫成泽的面色,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苍白上几分,神色间也带着些许病容,那双微微弯起的双唇,更是没有丝毫的血色,让人见了,就从心底泛出几分心疼来。
察觉到楼扶芳的目光,卫成泽唇边的笑容不由地扩大了几分,也不动作,就那样托着下巴,任由他打量,待到他看够了,才眨了眨眼睛:“好看吗?”略微上挑的尾音,带着几分说不分明的撩人。
险些被闪瞎眼睛的刘进忠:……
看着自家孩子向另一个男人撒娇的样子,刘进忠的心情很复杂。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好想把这个抢了我家闺女的臭小子给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啊!!
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实施的刘进忠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没有分神去注意刘进忠的样子,楼扶芳仔细地观察着卫成泽,越是观察,他就越是心惊,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从他的心底升起。
“陛下这是……”犹豫了一会儿,楼扶芳终于还是开了口,“身体不适?”
听到楼扶芳的话,卫成泽似乎有点高兴,他弯起双眼,笑着说道:“啊,没什么……”“自然是身体不适。”然而,不等卫成泽把话说完,刘进忠就打断了他。因为心中憋着气,他的语气并不算好。
尚且来不及因为刘进忠这堪称大不敬的行为而皱眉,楼扶芳就被他所说的话给惊住了。
“自那天晚上染了风寒起,陛下连着五天都无法下床,”结果一下床,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这里来了——这么一想,刘进忠看着楼扶芳的神色就更加不善了,“楼大人不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身体抱恙的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丝毫没有因为楼扶芳那史部尚书的身份而有所顾忌,最后还是卫成泽皱着眉喊出的一声“刘叔”,才止住了他的话头。否则还真指不定,他会怎样不留情面地数落楼扶芳。
和卫成泽对视了一会儿,刘进忠抱着类似“自家闺女竟然为了外面的野男人凶我”的复杂心情,替两人关上门出去了。毕竟卫成泽是为了见楼扶芳才出的宫,他不是那么没眼力的人,也不想卫成泽拖着这尚未痊愈的身体,在这里久留。
刘进忠一离开,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两人一站着一坐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卫成泽垂眼盯着桌上的茶壶看个不停,好像那上面的花纹有多精巧多吸引人似的。
楼扶芳看着卫成泽,眉头深锁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打破这屋内有些凝滞的气氛:“陛下请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恩……?”没想到楼扶芳一开口就是类似斥责的话,卫成泽有点茫然。他转过头看着楼扶芳,眼中带着点疑惑,像是不知道楼扶芳在说什么。
那模样,和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主人的小狗太过相似,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偏头错开卫成泽的视线,楼扶芳将手背到身后,继续说道:“陛下身为真龙天子,将一位阉人称为……”“阉人?”忽地出声打断了楼扶芳的话,卫成泽的神色冷了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楼扶芳的面前,露出这个表情,“你在说谁——阉人?”
没有料到卫成泽的反应会这么大,楼扶芳的眼中不由地滑过一丝惊异,然而随即他的眉毛就拧了起来,显然对此很是不满。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像太监这样,身上少了某个部件的人,本就是低人一等的。就算对方能够轻易地决定他人的生死,可别人在面上维持着恭敬的同时,心底却总也免不了一份轻视。
楼扶芳身处这个时代,又是固执古板的性格,对于太监是什么样的看法,自然可想而知,见到卫成泽与刘进忠的关系那般亲密,心里有所不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卫成泽当然知道这一点,否则也不用故意在楼扶芳的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刘进忠的亲昵了。
“若是你的父亲为了生计而截了双腿,”卫成泽看着楼扶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轻蔑地喊他‘废人’吗?”
楼扶芳一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卫成泽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口中的那个‘阉人’,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角色。”
看着卫成泽没有一丝笑意的面容,楼扶芳沉默了下来,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话。并非他忽然间就改了想法,他只是——有点心疼。心疼眼前这个,努力地抓住那仅有的一点温暖的人。
楼扶芳不知道在后宫当中的生活是何种模样,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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