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在电影院拿到的片头广告有那么一点兴趣,但是考虑到很多进口乐器价值不菲,他们便又动摇了,这让我陷进了有米无炊的困境中。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要不要狠下心,自己去代理几个乐器品牌。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节省很多的渠道成本,可钱始终是个问题。按照我的初步估算,要让200个平米的乐器店显得像那么一回事,最少也得需要百万以上的铺货费用,这不是我现在能够承受的。
好在,这并不是一件很紧迫需要去做的事情,我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黄昏时,我才回到了郁金香路,路过“梧桐饭店”的时候,恰巧陈艺正在喝东西,我拎着公文包,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便很是关切的问道:“关于咱们这个巷子的事情,你找懂的朋友咨询了吗?”
陈艺点了点头,回道:“嗯,他们来看过了,给出的答复是,这条巷子虽然没有什么历史文物,但是规划的非常好,建筑结构也很有时代的特点。在南京,像这样的巷子,得以存留的不超过10处,但是规模都没有这边大,所以还是很有保存和旅游开发价值的……我请他们帮忙,在三天之内整理出一份可以阻止拆迁的资料给我,然后我托人送到房管局、土管局和旅游局,希望他们都能重视起来。”
我没有想到陈艺做这件事情的效率竟然会这么高,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左摇右摆,于是再次问道:“这些部门出面干涉的可能性大吗?”
“不好说,但是我会请媒体朋友曝光,来给他们施加压力的。”
我看着陈艺,最终将想说的话又统统憋回了肚子里,而陈艺似乎也只愿意和我聊这件事情,说完这些后她便买单离开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们在认识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疏过。也许,再亲密的时光,也会有流失殆尽的这一天。
……
吃过晚饭,洗了澡,我穿着一件已经洗的快要破洞的无袖背心,一边喝茶,一边在网上查找着各种乐器的品牌资料,而片刻之后,那半掩着的院门便被赵牧推开了。
他拎着公文包站在了我的面前,略微往屋子里打量了一下,便向我问道:“桥哥,我让你装修房子的事情,你着手做了吗?”
我摇了摇头,心中又是一阵非常为难的权衡,我不知道要不要将陈艺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他。还有,从我的内心来说,我也不愿意自己住了这么久的房子会被拆迁,因为很多感觉,不是几套商品房能够换来的。
赵牧误解了我的沉默,也可能他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只见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10万块钱,然后放在我面前的石桌上,笑了笑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刚开了琴行,手头不怎么富余,这10万块钱你拿去装修吧,越快越好……如果等项目审批过了再装修,不仅落人口舌,集团可能也不会认,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能明白……可是……”
赵牧打断了我,他面露憧憬之色,对我说道:“桥哥,你知道吗?……这次的项目,其实就是我发起的!很荣幸,集团的高层给与了我支持和信任,整个项目计划投资40个亿,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能力撬动这么多的资金,如果这个项目可以做成的话,足以改变我的人生,让我在金鼎置业彻底站稳脚跟,并进入核心管理层。”
我很少在一向沉稳的赵牧脸上看到如此兴奋的表情,于是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我点上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之后,才向他问道:“为什么要把项目的地址选在这条路上?”
“因为这里没有工业污染,也没有被过度开发,适合建设高品质的小区和综合商业体,我们集团非常需要这样一个项目来摆脱之前的困境,而且郁金香路的隔壁就是软件园,整体氛围符合我们主打科技的口号,同时也聚集了很多我们楼盘目标消费群体的白领和金领,所以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我点了点头,又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才问道:“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愿意看到未来有无数个推土机将这片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弄得面目全非吗?……我想起这个画面就觉得挺残忍的。”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赵牧的情绪,他下意识般的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然后仰起头笑了笑,回道:“很残忍吗?……我一点也不觉得。相反,会有很多人感谢我将这个项目带到这里来……毕竟,那些过去的美好并不能当饭吃,更没有办法给我们带来温饱!所以,能够住进商品房里,才符合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虽然产权只有70年,但依然有大把的人会将这个当作是谈婚论嫁的基础,而不是这些很多时候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小瓦房!”
我一时答不上话来,但心中却满是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观,在什么时候与赵牧产生了如此之大的偏差,而到底要不要答应拆迁,更是一件无比难以抉择的事情……
赵牧的时间很有限,他提醒了我尽快搞定装修的事情之后,便再次离开了我的小院,而我的情绪却沉溺在他留下的十万块钱上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人类都有崇尚自由的天性,却又喜欢用一套套商品房去囚禁自己的生活呢?
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更弄不懂到底什么是我们该去真正追求的。我不禁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肖艾,想起了自己曾经憧憬过无数遍的画面。
在这个画面里,我有一个妻子,我们每天走过这条老巷子,去巷口买豆浆油条,买柴米油盐。屋子还是这个老屋子,只是重新被装修了一下,但冬天仍有暖炉,夏天有空调,每天晚上我们都有很安心的睡眠,而我们的孩子就住在隔壁房间,与我们一起享受着种花养草的乐趣。
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的人对这样的生活嗤之以鼻?
是不是你们现在的生活,比起这个来更充实,更有情趣?或者疯狂追求物质的背后,你们也只敢躲在最隐秘的角落,去憧憬着一座城,一片天空,一个有情趣的小院,可你们的嘴却依旧活在现实的争名夺利和虚伪做作中?
第260章:裂痕()
这个夜里,我所生活的南京城下了一场雨,直到我起床时,天空仍是阴郁的,倒是那些我养的花草在少了光线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娇艳,雨水慢慢从它们的花瓣和枝叶上滴下,让我不自觉便沉浸在了这个微妙的节奏中,仿佛时光都是虚度的,而有些时光是必须要拿来虚度的,比如此时此刻。
独自在滴水的屋檐下站了六七分钟,我才将脸盆从卫生间里捧了出来,然后在“滴答滴”的落雨声中,刷牙洗脸。
当我擦掉脸上的水渍抬起头时,肖艾站在院门口正好落下了手中的白色雨伞,她走到我的身边,将一只白色的方便袋递给了我,里面装着玉米和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她的手中接过,她对我说道:“这两天,你把学生的课都排给我吧,后天我要跟团去莫斯科演出,大概要五六天时间呢!”
“去莫斯科?”
“嗯,团长临时才给我的任务,他说我这段时间闲太久了,也没见我去集团上班,所以蛮有意见的!”
我笑了笑,回道:“你们团长也真是对你宠爱有加嘛!明明有意见,不应该把你的演出机会给毙了的吗?反而还额外给了你去国外演出的机会!”
肖艾很坦诚的回道:“没办法,谁让我是关系户呢,我妈和他的交情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了。”
“就喜欢你这有恃无恐的样子。”
肖艾傲娇的笑了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向我叮嘱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辛苦一点,晚上有时间就把小芳送到于馨那里,让于馨接着教她……”
“于馨这次不跟你去莫斯科演出吗?”
“她不去,不过也有几场在省内的演出,基本当天晚上就能赶回来。”
“那晚上还要让她教小芳钢琴是不是忒太不人道了,她又不是铁打的,奔波了一天也很累的!”
“星海杯眼看就要开始,留给小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累也没办法,大不了等我回来了,多带几节课,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就不是单纯的累,简直是在拼命了!”
乌云笼罩着天空,似乎白天也需要灯的光线,视线范围内的一切都是厚重的,风就像正在冲锋突围的士兵,整个世界消沉与希望并存。肖艾就站在我的对面,她将自己的鬓发别在耳后,笑了笑对我说道:“既然命运都已经让我们这辈子注定做不了陌生人,那在你拼命的时候,我也不想太爱惜自己……也许很多年后回忆起来,这会是人生中最美好,最单纯的一段日子呢。”
我在想着她说的话,似乎在逻辑上有那么一点小问题。
她以为我暂时的沉默别有用意,又向我问道:“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没有……”
“那我去琴行了。”
“哦,好。”
她走了几步,又转身看着我问道:“你今天会去琴行吗?”
“嗯,晚点过去。”
……
下着小雨的这一天,我依然带着自己手上目前掌握的资源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奔波着。累了,就坐在淋不到雨的屋檐下喝点白开水;饿了,就在便利店买一碗泡面凑合着。可直到黄昏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但也不敢将手中仅剩的20秒广告时间随便挥霍,于是在坐在回到郁金香路的公交车上,又一次倒在了有米无炊的困惑中。
也许,赵牧是对的……没有钱,谈生活难,谈理想的生活更难。如果这个时候,我手上有百把万的存款,也就不用为乐器店的货源而感到这么苦恼了!
回到郁金香路,已经是7点钟,放在夏天也不过是一个太阳刚下山的时间,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