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大佛,心中生感,这次扫平蜀地之速,众人虽觉诧异,也只认为是她运筹帷幄,用人得力,殊不知这其中关系到她还未曾踏入蜀地,便已经获取的一个交易。奉上整个蜀地仅仅做为诚意的表达,那么背后所求所谋之大,可想而知。
便无对方要求,秦霜也预定了乐山一行,但对方依然特别提出,灵觉中并无警兆,心中总有些难安。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佛,断浪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对聂风道:“当初第一次见你,你就是和你爹坐船而来,只是船未靠岸就毁了,你爹好俊轻功,提着你拔地而起,一跃就到了江边,吓了我一大跳……”
聂风听断浪提起当日情景,面上含笑,心下黯然,这里,已经是他第三次来了。
第一次,遇见断浪,也遇见秦霜,老父更是在这里无端砍了秦霜一刀,种下日后被秦霜所杀的祸根。第二次,与步惊云、死囚双奴一道,来夺火麟剑,适逢江水暴涨,突然出现的异兽火麒麟杀死死囚双奴,将南麟剑首断帅拖入凌云窟中,生死不知,让断浪家破人亡。这一次,不知又会发生什么?
断浪得归故土,拉着聂风的手指点不休:“风,你看,那便是我每日量水之处,我们断家庄便在大佛头顶上不远,我的家就在那里……霜小姐,我们今夜去那里借宿么?唉,可怜我身上还是破布烂衫,算不得衣锦还乡了。”
秦霜浅浅一笑:“你想让他们刮目相看么?那些人笑你,骂你,拿石头丢你……不如索性,去将他们全杀了罢。”
断浪不想秦霜还记得当初江边他被村童欺凌那一幕,见她眼眸清亮,宛然如昨,容颜焕发,气度更盛,又是仰慕又是自卑,听她轻易判下死罪,呐呐道:“我揍过他们,心中鸟气已去,要人命就不必了吧?”
秦霜漠然道:“孩童无知,都是父母挑唆所教。爪牙可恶,但真正的罪不该由祸首来背负么?”‘
步惊云心中一动,她心中,实际上并不认为替雄霸征战杀人无数的他有罪么?随即黯然,无论她怎么看,他注定会堕入地狱最深层,只希望在那之前,可以亲眼见仇人遭报。而在之后,步惊云心中自嘲,偶尔抬眼,能看见她白衣一角么?
断浪纵然聪明伶俐,终还是个孩子,觉得秦霜似乎说的也有道理,断家庄大多沾亲带故,但那些所谓的亲戚却在他父亲断帅不在的时候,打骂他虐待他更在雄霸到来时忙不迭将他交出去,这般可恶,似乎杀了也不为过。行走江湖,不是讲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么?
步惊云冷目微睨聂风,若秦霜真逼得断浪去屠村,你待如何?
第106章()
聂风沉默不语,起始他也吓了一跳,随即便反应过来。秦霜的性情他很清楚,如无必要,不惹麻烦。她固然从未表现过对人命的在意,但她也不滥杀好杀。
他不说什么,断浪自己有所决断就好。他若插嘴,后果才会真的很严重!
秦霜的心太敏锐,又太防备,稍微激烈一点都会激发她的反弹。又是被千依百顺宠惯了,养成的我行我素,说一不二,是只能顺不能逆。对她,或者有绝对压倒的实力获取她的尊敬,或者便只能用水滴石穿的方法,一点点浸润改变……
现在不过停留在口头,若断浪真要行动杀人,他再拼力阻止也不晚。
断浪左思右想,沮丧道:“不成,虽然他们对我不仁,但我不能对他们不义。”是记恨着那些不好,但真要他去杀了村中那些人,他也做不到。
秦霜微微侧头:“杀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啊。”
断浪越发沮丧,聂风不着痕迹地看了步惊云一眼,云师兄是否有所察觉,霜师姐表面不说什么,但对他的想法的确很顾及啊。
步惊云依然一副木然的冷脸,漠然一幅与他无关的样子,便是聂风冰心透彻,也看不出他真正想法。
“还要去断家庄吗?”
断浪摇头:“被你一说,我虽然不想杀人,但也很不想再见他们了。这附近还有个乐阳村,我们还是去那里吧。”
乐阳村是位于乐山的一个小村,正逢集市,但见人潮熙熙攘攘,一片烦嚣,好不热闹。
断浪虽没居于此,但对此地也异常熟悉。不期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亲切感。只是想起先前秦霜的诘问,不免又带着几分复杂心绪。
眼见步惊云无论看向什么方向,甫与他眼神接触的村民便会远远避开,苦中作乐地想,无论如何,他总没有到步惊云这等天橧人厌的地步。不过随即也想起一事,以秦霜的容颜气质,走在人群,却丝毫不引人注目,实在是令人奇怪。忍不住转头看去,一触到秦霜双眸,骤然如遭雷殛,不禁大叫一声,险些摔倒。
聂风连忙扶住他:“浪,怎么了?”
断浪惊魂甫定:“风,我没事,你,你能看清,她吗?”
“她?”聂风微微皱眉,“有什么不对?”
断浪道出适才异样,聂风苦笑道:“那是势的震慑,凡功力在霜师姐之下的,都会心生畏惧,目光自然避开。在山上,大家便是看,也很少直视,霜师姐一般也收敛于内,所以没什么关系。但现在行走在外,特别是在人群之中,为了避免麻烦,就形诸于外,你盯视她,真是自讨苦吃。”
断浪无话可说,只是埋怨道:“风,你怎么不早提醒?”
聂风微生歉意,秦霜对人的震慑实则并非是出自武功高手的气势,而是源于体内魔性。他与秦霜心有联系,只会受其情绪牵引,却不受魔眼影响,倒真是忽略了。
另一个例外便是步惊云,秦霜从不说谎,步惊云自入雄霸门下,进步神速,若按照一般的衡量,功力已在她之上,但他除非必要,也不愿随意去注视秦霜,他曾领略过魔眼的厉害,虽然心志坚毅,不被动摇,但也并非万无一失。最重要的是但凡他一看,秦霜便有感应,这等日常小事,何必撩拨得她不高兴,引发她的报复。
断浪要先在村内找工人为先父雕刻墓碑,不能及时赶往凌云窟。聂风自是随他,秦霜心意不明,但也默许了在此投宿一晚。
只是投宿时却遇到难题,小村小客栈,客房不足,恰逢集市,供不应求,只剩下一间小房。
断浪与聂风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望向秦霜,秦霜道:“今夜有人约我相见,我不需要房间。”
聂风虽然心结未解,但终是关心秦霜:“师姐,可有危险,可要我们一起去?”
秦霜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其中含意不说自明,聂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只觉心中似是有团火在烧,又发泄不出来。
见他如此,秦霜终还是开口道:“但凡有人对我心存不利,恶念一起,我便会有所察觉。这世上,除了寥寥罕见的几个人,可以将杀气寄托自然,让我察觉不到,或者,与我有特殊之缘的人,”说到后者,秦霜不由生出叹息,“命中注定,该我遭劫。其他人无有例外。”
“所以,不必担心,今夜此行,没有危险。”
断浪暗羡不已,上天对秦霜委实是太厚爱了,若是自己有这份本事,爹,也不会横死在凌云窟了罢。
聂风想起聂人王对秦霜的追杀,全是因为雪饮与沧海泪的联系,才让秦霜摆脱不得,这劫若说是命中注定,究竟是报于她,还是他的老父?甚至是自己?
步惊云却默默而思,如此本事,想要除掉她是越发难了。不经意地抬头,正对上秦霜微微的笑眼,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有些厌恶又有些怒意,忽然心中一动,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些?是提醒还是警告?自她参悟无双剑后,不同于从前的顺其自然,而是一再地想让自己主动出手。为什么?
他不曾注意到,秦霜的明眸陡然闪过一丝阴影:“虽然我没有感到危险,但心中仍有些不安,既不是应在我自身,那便是与你们有关,你们留在此处,小心行事,不要乱走。”
“明日去过凌云窟后,我们便即离开乐山!”
这个你们,包括了步惊云。
晚间,三人挤在一间小房内,房内仅有一张窄小的床,勉强可容聂风和断浪并卧,步惊云一言不发便背向聂风二人睡到地上,明显表示他不会睡到床上。
比起天山,这个季节的乐山一带并不算冷,夜来也是寒气逼人,聂风忙拿起床上唯一的被子,就要递给步惊云,断浪讶然问:“风,你把被子给他,那我俩盖什么?”
聂风道:“地面寒冷得很,云师兄如此睡在地上准会着凉,而且我俩睡在床上,实在不觉太冷,不如……”
断浪冷哼一声:“你别再做滥好人了,人都不领情。”
聂风知道断浪说的是秦霜,虽然秦霜是胜他们太多,但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他都觉得难以接受,断浪只会更加心气难平。只得苦笑,还是走至步惊云身后,将被子轻轻为步惊云盖上,跟着便把房内的油灯吹灭。
房内登时一片幽暗。
断浪忽道:“你说,是谁约她相见,我原还以为来乐山是因为……哈,哈,我真是想太多了。”
聂风轻声道:“嘘,别说了,云师兄睡着了。”
断浪冷哼一声:“切,他才没有,我就不信他不好奇。”
聂风拿断浪没办法,幽幽道:“我也好奇,但是师姐若不想我们知道,浪,不要多想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剩下的话,“我们与她相比,太弱了。”愤怒只是一瞬,弱,便承认,这也是秦霜教他,敢于正视自己的弱,才是强者的心态。而她便是如此,那样的身体,明明是最不适合习武的一种,硬是被她别走蹊径,修出惊世神通。
她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也是扬长避短,避开自身不能正面硬战的弱点。但她亦不畏战,在教导自己之中,流露的便是一往无前的凌厉。
那么他所长在哪里呢?这样下去,是一定会被她抛下啊。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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