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机,再说预算里搭景耗资太大,选角又迟迟不定,单单你跟江玉婷的片酬就太高,总而言之,电影并不是投资的好机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许晋城彻底冷了心,严瀚明显讲话都讲了一半,他分析着严瀚话中的深层意味,越想心越寒,替江玉婷心寒,也替自己心寒,他在隐隐绰绰乱成一团的疑云中,心惊地总是捕捉到了晋池的影子。此时并没有悲春伤秋的时间,许晋城鼓起勇气,继续说着:“这么说你们找到更好的投资了?”
严瀚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也在这个行业那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电影投资风险高低收益,在上映的片子里,能赚钱的只有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不赚不赔,剩下百分之七十是亏损,今年市场行情一般,国外大片太强势,我手里已经亏损了几个片子,为了慎重起见,只能对不起玉婷了,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等一等,等我周转没问题的时候,继续投。”
严瀚像是给足了面子,并没有把话说死,还客气地许下半真半假的承诺,可惜,许晋城现在最缺的甚至不是金钱,他缺时间,一分半秒都等不下去。
许晋城心中已经隐约有了计较,他干脆直接问道:“你跟陈晓川算得上业界里面的资深人士,经过你们手的大制作都是稳赚不赔,这部影片到底能不能赚钱,你应该心里很清楚,而你突然撤资,恐怕是故意为之。另外,先不管我跟江玉婷怎么样,单单迪诚烨也是有背景的,你们出尔反尔一点不顾及职业道德,不怕得罪一箩筐的人,留了臭名?你倒是说说,这种突兀决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有什么钱这么拼命要去赚,不惜拿着名声开玩笑,我实在太好奇,你说来听听。”
严瀚被许晋城说得有点恼羞成怒,站起来直接下了逐客令,说道:“这都已经是既定事实,而且当初并没有签订合资协议,你还有什么异议,没有的话请回吧,我这里很忙顾不上你们拍不拍什么片子,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向银行融资。”
“没签订合资协议是什么意思?”许晋城很意外,这明显不合常理。
“就是字面意思,我只是先给玉婷口头应允,她太心急,早早跟媒体透了风。”严瀚回答道。
“所以你就钻了这个空档,彻底辜负了她的信任?”许晋城冷冷道:“你带着你的臭钱爱干嘛干嘛去,片子我一定会拍,不牢你费心,你还是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不掺和进来我们大家更舒服。”他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不给严瀚正眼。
严瀚不在意地暗自轻摇了下头,觉得许晋城有时候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除了长得正点一点,并没什么能耐,而许晋池才像是个真人物,是个不动声色运筹帷幄的狠角色,也不知道许晋城到底哪里得罪了晋池,晋池大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许家的利益纷争,大概很快就会有好戏上演了。严瀚知道自己掺和进去肯定会得罪人,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钱,金钱才是根本嘛。
许晋城走出了严瀚办公室,也不知是不是他屋子里空调开得太凉,许晋城只觉得冷,窗外明亮的太阳一点也不能消融他周身的寒冷。他刚才真的想直接问出嘴,是不是晋池从中作梗,话到了嘴边,许晋城又咽了回去,严瀚说得没错,既然都成为了既定事实,与其再深究给自己添堵,不如赶快想想解决方案。
许晋城没有直接坐电梯离开,他转到一旁的消防通道楼梯口里,深深吐纳做了几个呼吸,冷静下头脑。玉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拉投资或者跟银行融资根本不可能,他看过原本的预算,大体知道迪诚烨的预期花费。许晋城的经济学学位终于没有白念,此刻他在头脑中快速计算着各种拍摄费用,线上成本的话,江玉婷、迪诚烨还有他自己的片酬可以先免掉,这本就是大头,剩下的演职人员都好说,至于线下开支,包括租用摄影棚、置景、服装、幕后人工等等,许晋城不打算削减,一切按照原有需求来,以保质保量为前提,略有增加也能接受。算完大体费用,许晋城又梳理了梳理自己手中能立刻拿出来用的财产,心中大体有数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当下做了决定。
钱的事他能自己解决,而另外一件事,则需要严瀚的配合,人在屋檐下,总会有低头的时候,为了玉婷,这个头,他愿意低。许晋城重新走回严瀚屋中,严瀚见他折返回来,语气中全是不耐烦,问道:“又怎么了?”
许晋城平静说着:“不管是以前,还是刚才,如果我对你出言冒犯,我跟你道歉,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严瀚目瞪口呆地盯着许晋城,觉得又惊悚又莫名其妙,堂堂许晋城是梦游了还是神经病了?他迟疑问道:“你说什么?”
许晋城浅笑一下,说着:“我说我跟你道歉,不过,有件事需要求你帮忙。”
原来是有所求,严瀚松了口气,说着:“投资的事就算了,不可能。”
“我知道。不过撤资说明你不要发了,还有,你撤资的事情,请务必瞒着江玉婷,这部电影我自己投钱,不用你花一分一毫,条件只有一个,你撤资的事情必须瞒着江玉婷,哪怕是装成还是你在担当制片的样子。”
严瀚听得云里雾里,问着:“你什么意思?”
许晋城言语坚定,说道:“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江玉婷伤心,千金换一笑,你不做不来,我帮你。”
“你不会对玉婷有意思吧?”严瀚彻底狐疑。
许晋城笑道:“是啊,怎么办,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幡然醒悟,我原来那么爱她,想追求她,以前我们都讲好了,等她四十五还没嫁人,我就娶她。可她不爱我,没有办法,只能哄她开心,她一开心说不定就能提前几年嫁给我。不过当年她有多在乎你不用我旧事重提吧?你得早早了了她的心结,她才能安安心心嫁给我,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做到?”
严瀚被如此谦和有礼,又大言不惭说着情啊爱啊的许晋城弄得尴尬要死,偏偏中间还隔着跟江玉婷的旧情,他本就因为撤资的事情对玉婷微微感到抱歉,无奈也是时局所迫,眼下许晋城给了台阶,虽然瞧着诡异,半真半假,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准备先静观其变。
许晋城见严瀚答应,心中略轻松,临走前说道:“钱没有赚够的那一天,人却有等不了的时候,你帮我这个忙,咱俩过去的帐都算是扯平了,希望你信守承诺,不是为我,是为玉婷,她当初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最清楚,玉婷活得不容易,但凡你对她还有一丁点怜悯,请一定遵守诺言,别再去伤她。”
其实如果让江玉婷自己承担全部投资,她也会有这个实力,但是玉婷说过,她准备用自己的财产设立一个助学基金会,做慈善,许晋城记在了心上,绝计不会动用玉婷的钱。至于其他的途径,他想过跟晋池求助,可万一晋池真的就是从中作梗的人呢?许晋城觉得自己已经被江玉婷的事情搞得神经脆弱,他已经负荷不了其他的打击,所以他干脆自己掏钱,反倒更省心些。
说到底,许晋城是有点浪漫主义情怀的人,他散尽家财,只为完成好友玉婷最后的愿望,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去跟严瀚求和,只为不让玉婷的最后时光里再一次寒心。许久之后,影片上映后的票房获利,许晋城一分未取,全部转到了玉婷留下的慈善基金中,哪怕是后来他过得再艰难再缺钱,许晋城也从未后悔当时的决定。
许晋城做的这一些,并没有让江玉婷或者迪诚烨知道,他独自默默承担,让迪诚烨放心大胆地创作,也让江玉婷安安稳稳地保持好心情演戏。他耿直的义气和骨气在唯利是图的大环境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简直可以被唾弃为显摆做作的愚蠢白莲花。
也正因为如此,许晋城从来只有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可以取代。
第三十四章()
许晋城独自坐在闷热的车中,严瀚屋子里的冷气太猛烈,锁住了他周身毛孔,被凉气镇实在是太难受,许晋城没有开车中的空调,就在燥热的车中干坐着,干想着。他清楚地记得当年江玉婷同严瀚热恋时候的幸福模样,他曾经以为这俩人能成一段神仙眷侣,结果时至今日却成了讽刺笑话,许晋城想,不久之后严瀚会不会后悔,可等到唯有死亡才能唤醒他回首的那一刻,又还有什么用?又有谁还会去期待?
严瀚结婚之后,江玉婷很是有骨气地断了与严瀚的一切联系,就算是严瀚太太神经病似的怀疑来怀疑去,江玉婷也是好脾气地能躲就躲,能解释就解释,她分得清昨昔和今日,便藏起深情一片,越活越寂寞,临了也还是孤家寡人,只留下一个愿望,希望能够跟严瀚合作最后一次。可怜江玉婷风华绝代一辈子,愣是没有迈过情伤这个坎儿,托付错了人,痴情错了人,最可悲是矢志不移,至死不渝。
从某种意义上说,许晋城觉得自己跟江玉婷是同病相怜的一类人,表面上洒洒脱脱风风光光,内心已经干涸枯萎,压抑濒死。他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江玉婷,其实也是在救赎自己。
许晋城越想,心中越压得慌,此刻很想听一听晋池的声音,却又不敢,他有很多的话想当面跟晋池讲一讲,甚至想直接告诉晋池这些年他隐藏的感情,想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着了,可他不敢,也不能,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强撑着一口气,独自一人走下去。
许晋城孤独地在车中静静坐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被热气蒸腾出了一身汗,他叹了口气,翻出手机,打给小艾询问了江玉婷的情况,总算得到了点短暂的好消息,玉婷恢复得不错。玉婷从小艾那里接过电话,跟许晋城说了几句话,许晋城让她放宽心,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玉婷来片场开拍了,玉婷言语中带着欣慰笑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