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亲自驾驶着一辆车载人群中左冲右突,前冲后倒忙乎得不亦乐乎,正为自己组织的这次以少胜多的战役沾沾自喜,冷不防混乱中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一个爬在篱笆顶端的混混被击中后应声栽倒,抱住被子弹穿透了一个血洞的大腿干嚎起来。
凌阳在车里看见了这一幕,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三间低矮的瓦屋里突然亮起了灯光,房门从里面被咣当一脚踹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老人身材高大,花白的短发下一张饱经沧桑的古铜色脸颊,虎目中射出压抑不住的愤怒之色。大冬天的,老爷子只穿着贴身的保暖线衣,袖口处已经被磨开了线,手里居然倒提着两把王八盒子,枪把上还系着褪去了颜色的红绸子,一看就知道是抗战时代的产物。
狭小的门内随后窜出两个黑铁塔般的大汉,手里拿着板锹和镰刀准备跟这些家伙拼命,却被老爷子一脚一个踹了回去,瞪着眼睛怒呵道:“你们两个别给我惹事,消停回屋呆着。这帮王八犊子我来收拾,全打死了老子自己去公安局偿命!”
虽然两个黑大汉只是昙花一现,不过眼尖的凌阳还是在挑车头时,在后视镜里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只是两个黑人长得一模一样,看来其中有一个就是程大伟的双生兄弟程二伟了,老爷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正是当年收留了两个外国弃婴的程姓菜农。
菜农老爷子这会儿提溜着两把枪威风八面,凌阳和豪哥驾驶的轿车又在人群里撞人取乐,后面还有两台叛了变的挖掘机虎视眈眈,混混们当时就不乐意了:每次拆迁都拆的好好的回去还有分红,怎么这次遇到了这么多亡命之徒,十八般兵器全都招呼上来,这不是存心要人命吗?
混混们也不傻,平时聚在一起,仗着声势浩大跟在东哥身边没少拆人家房子,从那两个一进院就四处找柴火堆下手点火的家伙就能看出来。每次成功地拆掉别人家房子后东哥都会大方地每人分发一笔可观的辛苦费,不过要是拿命去换就有点不值当了。混混们见道这次真的碰上了硬茬子,那还顾得上拆房子防火,哄地一声散了个干净。还算这些家伙有点义气,没把受伤行动不便的同伴扔下,两个人架住一个伤员,连那个腿上中枪的倒霉蛋都被拽住衣领拖走了。
豪哥见状松了一口气,总算没闹出人命来。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话一点没错。豪哥是个纯粹的老江湖,知道人命关天的道理,刚才开车的速度也不像凌阳那样猛,刮蹭到人后立刻踩刹车,以恐吓为主,不像凌阳那样实打实地往人身上猛撞,不撞死几个誓不罢休。
小白和小五江湖经验浅薄,有样学样惟恐天下不乱,倒是不明白这里头的厉害。倒是冷眼旁观的老战老炮兄弟俩吓出一身冷汗,心想小姐怎么会选定凌阳这么个煞星做继承人。两兄弟半生纵横江湖,身上也背着人命案子,不过都是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不得已下了杀手,而且置人于死地的事情做得很少。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为人做事不能做绝,凡事要留下三分余地以图个日后相见,山不转水转,不一定哪天谁会上位,谁会落魄都是说不准的事,所以大伙都恪守着这一原则,很少有斩尽杀绝的事情发生。
凌阳绝对是江湖上的一个异类。
这个家伙出身公门,是秦璐千挑万选的双料卧底,背负着沉重而艰巨的使命。偏偏这个使命并不是凌阳自愿接受,而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凌阳如今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不仅要等到完成任务的那一天才能重新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连原本在人间的痕迹都被一笔抹杀,背负着别人的名字过生活。
虽然凌阳平时嘻嘻哈哈的看上去没心没肺,实际上心里的一把无名业火早已燃烧得熊熊正旺,正不知道要把气撒在谁身上,贝勒爷手下的三兄弟及时地出现,连累贝勒爷变成了一个出气筒的角色。凌阳从被十三太子的人在大学城周边追捕的时候,才算两只脚完全踏入了江湖,卷入了凶险无比的黑道纷争,其中夹杂着白道人物和身负任务中的线索,搅和成一团很难解开的乱麻。
直到凌阳差点被杀和林静的被囚,彻底激发了凌阳的凶性,加之贼王依哈娜的赞赏默许和暗中培养,老战老炮兄弟、靳凯和豪哥一伙人的辅佐,秦璐背后神秘而强大的组织支持,凌阳终于如鱼得水地踏上了一条很难回头的道路,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凶人。在凌阳的心里,已经对法律不再抱有敬畏之心,甚至一度漠视他人的生死,好恶喜悲全凭一心,就像武侠里描写的练功走火入魔一样,日后的道路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就要看凌阳自己的心了。
不过好大喜功的凌阳现在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尴尬的人生路途,眼见打跑了东哥的几十号手下,而且缴获了五辆面包车两台挖掘机,顿时心花怒放,一溜烟地从车上钻下来,抱住挖掘机的履带考虑着要把这两个大家伙弄走卖掉,心里刚刚涌起的些许邪杀之气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腔赤果果的财迷心窍。
有几个机灵的混混害怕光凭着两条腿跑得太慢,自作聪明地冲进面包车里,想要驾车逃跑,只是车子刚一发动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左摇右摆,泄了气的车胎根本不受方向盘控制,被闻声赶来的老炮砸碎了面包车的风挡玻璃,揪出里面的人一通暴揍,剩下的只好死了这条心,开动脚下的“十一路”,撒丫子逃跑不迭。
这时候老战已经从熄了火挖掘机里跳了下来,程大伟在屋里借着疝气灯的强光认出了老战和跟在混混们身后不依不饶追打的老炮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新朋友,大喜之下生怕没见过他们的爷爷错手伤人,赶紧跑出来拉住老爷子的胳膊,解释说这几个是来帮忙的自己人,千万不要动手。
凌阳抱着挖掘机的履带畅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这伙人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很难把这两个庞然大物弄走卖掉,垂头丧气地死了打捞一笔的心,这才想起来那位威风凛凛的持枪菜农还不认识自己,要是把哥几个当成拆迁的一伙人一枪崩掉可就冤死了,于是高举着双手朝老爷子喊道:“队长别开枪,是我……我靠,这词儿怎么这么熟啊!”
凌阳远远看到程大伟和程二伟兄弟正一左一右站在爷爷身边,如同西方诸神神话里的参孙巨人,老爷子则早已把两只王八盒子插进腰里,正用笑眯眯地眼光打量着自己,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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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老革命()
凌阳六兄弟被老爷子让进屋,团团围坐在火炕上。热情好客的老爷子把大伟二伟兄弟俩指使得团团转,一个忙着抱柴禾点火烧炕,另一个则简单地炒了两样素菜,和些花生米火腿肠之类的熟食端上炕桌,拿出十斤装的塑料酒桶给大伙儿面前的杯子倒满,喝点酒驱驱寒气。
北方天气寒冷,自古以来都有喝烈酒驱寒的习惯,喝得都是玉米高粱多次蒸馏出来的高度白酒。东北地区地广粮多,土质烧酒作坊遍地开花,不可能像茅台五粮液一样,把酒在窖里困上几年,经过多种微生物充分发酵出浓浓的酱香,全都是头锅和二锅的头酒,味道辛辣,入口如刀,养成了北方汉子粗狂豪迈的性格。
一般东北地区的男孩从小就被父辈抱在酒桌上,用筷子沾着酒往嘴里滴,所以长大后全都无酒不欢,在北方俗称“大酒包”,个顶个地能喝,就连一般的妇女喝上半斤八两的都没什么问题。老程头一生生活在东北农村,自然有点酒量,程大伟哥俩由于体质强悍,又从小受到爷爷的培养,也是酒场老手,看见酒就两眼放光,忙活完手里的活儿,忙不迭地脱鞋上炕,盘坐在炕桌前滋溜滋溜地喝了起来。
除了小五小白和凌阳不擅长喝白酒,龇牙咧嘴难以下咽以外,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喝上几杯,豪哥酒量浅,自斟自饮着没少吃菜,老战老炮哥俩看见程大伟兄弟十分高兴,转眼间两杯白酒干了下去,脸上一点颜色都没变。
程二伟跟程大伟居然也是一对双生兄弟,哥俩身材样貌毫无二致,一样的卷头发厚嘴唇,接近两米的身高像极了美国职业男篮里面的黑人球星,看上去十分稀罕。程二伟跟哥哥是一样的性子,直爽淳朴。早就听哥哥说过结交了两个江湖上的双生好汉,骤然见到本人心花怒放,四人在酒桌上相谈甚欢,顿起惺惺相惜之感。
九个大老爷们儿在炕桌前团团围坐,程老爷子高兴之下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自家状况,也把程大伟兄弟的身世说了一遍,只是没说上感谢二字。老爷子说话条理清晰,言谈举止看上去颇有些见识,身上的气质独特,却又不像是江湖气,根本不像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吃的普通农民,令凌阳万分惊讶。
原来程老爷子大名叫程红军,父母都是佃农,在一场饥荒中双双饿死,只剩下程红军一个孤儿。解放前的地主并不像电影里演的个顶个是周扒皮,只不过是土地相对多一些的富农,跟贫苦的邻居们相处的也算融洽。一场饥荒过后,地主家几口人也都饿得面黄肌瘦,依靠仓库里发霉的陈粮才活了下来,心疼程红军没人照顾怕是要活活饿死,把程红军接到家里养活,忙时帮着干农活,闲时去地头放牛,好歹把程红军拉扯到十三岁,跟着路过的红军队伍入伍吃上了兵粮。
程红军入伍以前没有大名,农村小孩子命贱好养活,只取了个小名狗儿,红军的名字还是入伍以后团里的政委给取的,一叫就叫了一辈子。程红军跟着队伍辗转了大半个中国,爬雪山过草地都经历过,四大战役只参加了辽沈一役,当时的程红军因为作战勇敢被升为营长,由于伤病被送到后方的医院一直修养的解放后,随后跟随司令员驻扎到沈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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