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民众普遍穷困,服务员见凌阳出手阔绰,对于这套高档材质的衣裤爱不释手,刚刚撒谎说自己结了婚,只是不想出卖自己的身体。服务员十分喜欢这套衣服,心想正好拿回家里送给哥哥穿,或者拿到集市上卖掉,也能够补贴一阵子家用。
凌阳歪打正着,南朝赠送服务人员小费之风盛行,有的直接给钱,一时没有了零钱,送点随身携带的小玩意也多的是,送衣服虽然不是很常见,却也不至于另类扎眼。
服务员见桌子上杯盘狼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暗惊凌阳食量之大,不过还是礼貌地鞠了一躬:“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饭店里的厨师,都是熟惯了的手艺,各种材料齐备,狗肉也早已煮到了八分熟,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把菜品端了上来。
传菜员见包间的木门关得紧紧的,敲了半天,也不见凌阳开门,还是服务员乍着胆子,把包厢门推开一条小缝,朝里面一看,只见包厢里已经没有了客人的踪影,窗子洞开着,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就连桌子上几套精致的餐具和四瓶高档烧酒,也随着消失的客人一起不翼而飞。
服务员带着苦音,把金达莱老板请上楼来,只见包厢的板壁上,被客人用手指沾着菜汤,写下了一行大字:金达莱饭店老板作恶多端,小弟特来略取不义之财,今日只是小做惩戒,下次一定放手而为,鸡犬不留,全部吃光!钱多多敬上。
凌阳故意留下这一段话,为的是故意把矛头指向老板金达莱,免得无辜的服务人员丢了饭碗。
金达莱搭了一桌席面和四瓶好酒,还自掏腰包买了两套衣服,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凌阳却早已从溜出了很远,随便找到一个小型集市,用餐具和烧酒换了点零钱,揣在口袋里,心里才多少安稳了一些。
凌阳在街上闲逛了一下午,感受到江界市民风淳朴,虽然是一个边贸城市,这里飞扬跋扈、招摇过市的人,也大多是国外来做生意的富商子弟,一个个开着豪车,身边的漂亮女伴穿金戴银,学足了暴发户的恶俗嘴脸。
江界的本地南朝人,各个穿着朴素,大多数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结实的帆布袋,里面装着饭盒和水壶,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朝气,那是一种通过扎实苦干,获得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很少有像富豪子弟们脸上的那种张扬和颓废。
凌阳转了几个圈子,对于江界市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大小商店,还是楼宇平房的民宅,房前屋里到处悬挂着三代领导人的画像,就像华国的**十年代一样,人们狂热地崇拜自己的领导人,把未来所有的希望,和生活下去的精神寄托,都牵系在领袖的身上。物质生活虽然匮乏,精神上却是无比充实。
凌阳晃悠了一下午,肚子里的酒肉早就消化得差不多,捏了捏口袋里的零钱,在街边随便找了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买了几个包子垫饥。
卖包子的小贩是本地人,见凌阳汉语流利,穿着华贵,显然是华国来的客人,笑意盈盈地用牛皮纸包了几个包子,顺手又给凌阳添上两个,当做赠送的礼品。
不过小贩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抱起肩膀,冷脸看着凌阳拿出一根生了锈的仿制银针,在包子上扎了一下,指着隐隐发黑的针尖,朝小贩低声吼道:“你特么的想下毒害我,快点赔钱,要不我就报警了!”
小贩一把抢回包子,把零钱摔回在凌阳的脸上,怒道:“我卖的是豆沙包,你爱吃就吃,不吃赶紧滚!”
凌阳碰瓷不成,只好舔了舔针尖上的豆沙,重新堆起笑脸,道歉不迭:“我看您一个人在这卖包子,孤零零的挺无聊,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凌阳好说歹说,小贩就是不再卖给他包子,凌阳无法,只好弯腰捡拾起地上的硬币,转身离去,背影十分凄凉。
小贩见凌阳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不忍,跑上几步,把一个热腾腾的豆沙包塞进凌阳手里,真诚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出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是流落在这里,身上没钱吃饭了吧?”
凌阳机械地点了点头,望着手里的包子,心中五味陈杂。小贩的声音却再次传进了耳朵里:“你是不是华国来的生意人,折了本钱回不去家啊?不然的话,你先住到我家,给我打个下手赚点小钱,积攒上一段时间,怎么也能够买上一张回家的跨国车票!”
第434章 人生何处()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凌阳正无计可施,立刻接受了小贩的好意,把口袋里所有的钱,一股脑塞给了小贩。
小贩坚决不收,一面指挥凌阳帮自己收摊,一面絮絮叨叨教给凌阳做人走正道的大道理,凌阳第一次觉得,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唠叨,竟然会如此的温暖。
小贩是一个中年男人,由于长年露天出摊,风雪在他的脸上镌刻下深深的皱纹,和岁月摧残过的痕迹。不过从男人明亮的眼睛,和线条刚毅的国字脸上,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小贩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很英俊的花样少年。
小贩拉着一辆铁管焊成的板车,车上装满了蒸笼和布棚,在积雪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凌阳在后面卖力地帮忙推车,一直走出了坐落着稀疏楼房的闹市区,走进了清一色砖木平房的平民居住区。
凌阳在路上得知,小贩名叫崔申明,家里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妻子在家里料理杂事,大一些的儿子和女儿在外面工作,最小的女儿只有六岁,只能在家里帮助母亲干一点轻巧的活计,从周边的工厂里,拿回半成品的圆珠笔零件,安装成一大盒子成品,就能获得五百南朝圆,因为南朝刚刚经历了一场通货膨胀,这些钱甚至还不够买上一块面包。
崔申明家在第五居住区的边缘,是一所整洁的小房子,背靠着一片荒芜的盐碱地。屋子后面便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大壕沟,排泄着造纸厂里流出的污水,暗红色的水里,尽是纸浆和火碱,即使到了数九寒冬,也并不能结冰,散发出一股扑鼻的臭味,刺激得凌阳的鼻孔痒痒的。
凌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发觉崔申明已经停下了板车,在一扇黑色的双开木门前,隔着院子大喊道:“我回来啦!”
房子的拉门打开,飞跑出一个花蝴蝶一样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鲜红色的棉衣,一下子扑进了崔申明的怀里,嫩生生道:“阿爸,你给我带了竹蜻蜓回来没有。”
崔申明宠溺地拍了拍小女儿的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酸甜的话梅粉,还附赠了一个廉价的塑料小玩意,用手一撮细杆,上面的螺旋状叶子就能飞上半空的玩具,也就是多啦a梦头顶戴着的竹蜻蜓。
崔申明的妻子,是一个典型的南朝家庭妇女,长得眉眼柔顺,短袄长裙虽然破旧,却熨洗得干净整洁,亲切地迎了上来,帮助丈夫把板车安置在院子里,礼貌地询问道:“这位客人是?”
崔申明今天生意不错,多卖了几笼屉豆沙包,路上打了一瓶烧酒,还买了半斤带皮的狗肉,在妻子面前晃了晃:“把狗肉撕在盘子里,先吃饭再说。”
崔申明的妻子接过酒菜,弯腰为丈夫和凌阳准备好拖鞋,自行去厨房里安排晚饭。崔申明拉着凌阳的手,在一张小小的方桌前席地而坐,顺手为凌阳倒了一杯水:“我先去洗手,你随便坐,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客气……对不起,家里太小,只有一个盥洗室,等下我们轮流使用。”
凌阳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见崔申明走到卫生间的门口,在拉门上轻轻敲了敲,洗手间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女声:“阿爸回来啦,我正在给您兑温水,马上就好,轻稍等一下。”
卫生间的拉门打开,一个满脸朝气的圆脸少女探出头来,朝崔申明笑了笑:“阿爸辛苦了一天,快用温水洗洗脸吧!”
凌阳看清楚少女的相貌,嘴里的清水立刻喷了出来,忙不迭地用衣袖擦拭桌子,一面扭过头去。少女却已经走到了凌阳的面前,看着凌阳熟悉的侧脸,大眼睛眨呀眨的,试探着问道:“钱……少爷,是你吗?”
凌阳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只亡八,把脑袋缩回硬壳里,别着脸不肯转回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少女步履轻盈,一下子跳到凌阳身后,望着凌阳英俊的脸庞,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尴尬,小嘴立刻张得大大的,朝厨房的方向喊道:“阿妈,我刚才跟你说过赠送给我衣服的客人,他来我们家里啦!”
崔申明的妻子名叫桃荭今,正端着盘子和烫好的烧酒,从厨房里走出来,没挺清楚女儿的话,娴静地嗔笑道:“这个死丫头,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纪,还是这样慌慌张张的,多让人不省心哪!”
桃荭今朝凌阳歉意一笑:“让您见笑了,我这个大女儿太活泼了一些,失礼之处,您千万不要介意。”
崔申明也洗完了脸,抱着小女儿坐在桌前,不解道:“什么送衣服的客人?”
少女见凌阳的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多少猜到了一点什么,也觉得不好意思,咬着娇嫩的下唇道:“没,没什么,我跟你们开玩笑呢!”
崔申明笑道:“这个死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马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还是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
崔申明说着,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怒色:“让你不要在城里的大饭店工作,你偏偏不听!父亲难道这么没本事,非要你自己去赚回嫁妆吗?那个饭店里鱼龙混杂,什么坏人都有,可千万别被人给骗了去才好!”
少女不置可否,听父亲说到饭店里很多坏人,于是看了凌阳一眼,心想这不就是一个大坏人吗?于是笑出声来,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朝凌阳伸出一只葱白似的玉手:“您好,我叫崔顺英,欢迎您来我们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