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博拍了拍埃德蒙的后背,没有说话。就算明知道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他依然忍不住感到窃喜。他长在这里,他的朋友在这里,他的兄弟在这里,他的老师在这里,他的亲人在这里,他的根在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归宿。如果死后有知的话,他情愿灵魂绕在这里,即便是化为一草一木,注视着这座亲手建起的城市。
“你就是个蠢蛋!”埃德蒙还是忍不住骂了,热泪盈眶。大好男儿,搞什么煽情?
帕博憨厚一笑,就像在佣兵大厅中做接待员一般:“老师呢?”他问。
埃德蒙脸上露出担忧,天空深处的战斗他不但无法插手,甚至不知道战况。
帕博忧心忡忡的望着天空:“老师一直忙着为守护者疗伤,那群吸血鬼却是一直以逸待劳(这其实是误会),老师他以少敌多,这、他……”
按捺下心头,埃德蒙笑道:“没事!老爷子可是佣兵王!还是这片大陆上唯一的龙骑士(这误会更大了)!那群吸血鬼怎么可能是老爷子的对手!”
帕博想了想,也是,龙在传说中的战力可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虽然貌似是条重伤的龙,但加上海浦·科顿仍是挡者披靡的超强组合,就凭那群一直不敢参战的胆小鬼,怎么可能胜得了?
但是海浦·科顿却没有他们想的那般轻松。
埃尔·加布里率领着加布里家族的精锐战士们远远的围着银龙和它背上的老者。须发皆白的老人却有着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敏捷身手,一把墨绿长弓就握在他的手上,轻一拉弦便是三箭齐出,箭矢又快又准,又狠又利,箭上附着的碧绿气劲更是让人心中忌惮。埃尔亲眼看见一个子爵级的战士只挨了一箭便一头栽了下去。埃尔·加布里毫无犹豫的立刻下令游斗,天空可是伟大月族的地盘!
海浦·科顿却也在心中暗暗叫苦,受伤的银龙庞大的身躯显得更加臃肿迟钝,与之相反,血族们就像一群讨厌的蚊子,此起彼伏左攻右突,他护得住一边却无法护住另一边。银龙很快便伤痕累累,即便那都不是致命的伤口,但不断的失血,再加上原本的伤势,很快,银龙的动作越发的迟缓了。
海浦·科顿心中大恸,一声无人听得的轻叫“姐姐”,猛的怒喝声起,像是凭空爆出一声惊雷。弓弦猛的拉至满月,斗气迅速汇聚在指尖凝成一枚箭矢,耀眼夺目的光芒就像是天空中多了一轮罗密得!
血族们发出痛苦的哀嚎,那刺眼的光芒刺得他们双目剧痛,便是身体也似乎变得无力,更有力量稍差的便无头苍蝇般的撞了过去,不时发出砰的轻响,严密的阵形立刻大乱!埃尔·加布里强睁着眼,不管刺痛的双眼一直流泪,口中呼哨不断,但众血族猝不及防下遭此危机早已大乱,子爵级以下更是直接暂时失去目力,一片惊慌失措中,任埃尔·加布里是多么高明的统帅也无法立刻收拢队伍重新将银龙困死。
更恐怖的是老人手中那一枚璨若红日的箭,只是蓄势待发就有这般效果,这一箭放出又有多恐怖的威力?!!陡地心中一悸,即便看不清楚,他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箭已经牢牢的锁住他!埃尔·加布里大骇,慌乱中再顾不得其他,下意识的一把抓过身旁护卫向前扔去,同时一个侧身翻滚,双翅合拢向着侧下后方队伍密集处滚了过去!但——
轰的一声炸响,被埃尔·加布里推到前方的血族战士爆成一团碎屑,就像是闪电,在漆黑的夜幕被撕裂开一道缝隙!埃尔·加布里的动作极快,箭却来得更快,那些暂时失去视力的战士却倒了大霉,一路上阻挡的一切尽皆被炸得粉碎!一次接着一次,就像是带着火焰的赤练蛇,它咆哮,怒吼,毫不停留直向着埃尔·加布里冲去!
埃尔·加布里已经将速度加至极致,扑面而来的风厉如刀割,割得面孔呼呼生疼,他却不管不顾的拼命加速,恨不得把自己揉进风中!那巨大的光源却瞬间将他笼罩!他探手去抓,却惊觉周围已空无一人,只这么一瞬间,他已损失了二十几个战士,却挡不住对方一箭!他用力侧翻,想要脱离那一箭的吸力范围,同时全身魔力爆开,心中却突然一凉,右翅传来灼烧的味道,身子陡地一轻。他下意思的低头望去,破烂的袍下露出空荡荡的下半身,自腰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了。
眼眶一黑,双耳嗡嗡作响,视线尽头,森林深处,一点玄色的亮泽突然跳进他的眼中。迟到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他想叫,风却灌进他的口中,一股气堵塞住胸口,喷不出的血渗出嘴角,一点一点的慢慢逼出来。残破的唯一左翼再也支持不住重伤的半身,埃尔·加布里在空中微微一顿,旋即往下载了下去,隐约听见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斗气双侧散开,顺着手延伸开来,就像是两只延长变大的巨掌。海浦·科顿“拥抱”着空,口中不断吐血,涂满空巨大的银色眼瞳,胡乱披散的头发下疲惫的眼瞳再也无法掩饰老去的年华。
就在箭离弦的一瞬间,脚下银龙身躯一颤,海浦·科顿必中的一箭也因此产生了些微偏差,但当时他已经来不及追击补射,因为空却似突受重创,竟是大口大口的吐血,再也维持不住飞翔的身形,身体一重便跌了下去。
海浦·科顿翻出空中,只觉得心骇欲裂,六神无主,想也不想便抛开长弓,全身斗气激荡而出,将空急坠的身形接住。但现出本体的空那巨大的身躯岂是他区区一人所能撑住!即便他是圣阶,但他已两昼夜都不曾休息过,为空疗伤之后更立刻投入战斗,一身斗气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最后更使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绝杀,此刻连仍站住便是奇迹了!
但是他毫不犹豫的做了,即便明知道燃烧的是残余不多的生命。
空默默的看着他,像是又看见了昔日童稚的孩子,那依恋的目光数十年来竟一无所改,只是越陈越是浓烈,越演越是痴狂!她并非不懂那样的眼光,只是从接受这使命开始,她便已不会有幸福,而她也早有了这样的觉悟。正如体内那翻搅的痛楚和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契约者,那被授命辅佐或制约的命运之子,已经做出了选择。
城下魔界军正缓缓集整,中军帅旗下爆发出激烈的争吵。事实上,是一边骂,一边静静的听。
看着但丁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亚瑟辛就克制不住胸口怒火腾腾往上涨!他冲上去狠狠打中但丁的下巴,一把抓住领口提了起来同,时动作隐秘的偷瞥了那群怪物一眼。
“但丁·撒布雷斯,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这些人!”他指着满地的尸体,满脸怒火,“你的指挥呢?你的智慧呢!你可以带着哈斯坦的军队争战多年!但是你现在呢!你让他们去送死!”
但丁无动于衷的任他抓着,平静的听着亚瑟辛破口大骂。亚瑟辛越发愤怒,但丁却始终面无表情,就跟没事人似的。小小的眼睛眯着,仿佛闭目养神,但身周模糊浓密的血肉残尸却让他看起来越加怪异,猛的,眯成一线的眼中放出精光!“战斗还没结束。”他淡然的拍开了亚瑟辛的手,冷冷开口,“你要杀我也要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后。”
亚瑟辛怔怔的被推了开来,看着但丁平静的下达命令。右翼溃退的魔界军重新整队,前线争战的第四军团撤了下来,已休息最久的第一和第二军团重新整好队伍,缓缓压上。亚瑟辛脸色阴晴不定,犹豫着是不是该上去砍掉但丁的脑袋还是等战斗结束后再来计较。但丁冷冷的注视着城墙尽头,连一点眼角都不给亚瑟辛。
但丁不但将一、二军团调了上去,同时让出了两侧,第四军团的撤令更是乱来,毫无主次先手的分派和调军已经开始造成混乱,如果不是这座城市已经找不出第二支反攻的力量了,魔界军必然损失惨重!亚瑟辛一发现不对立刻拔剑冲了上去,相聚几步的距离瞬间即至!但丁却一点也不意外,右手一翻,竟是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已擎剑在手,反手一剑直指亚瑟辛咽喉。
快如闪电,狠如毒蛇!
但丁的剑纤细狭长,与魔界惯用的宽剑比还要再长上三分,两剑对攻,在亚瑟辛砍中他之前,但丁的剑一定会先刺穿他的咽喉,而盔甲在身但丁只要控制得好甚至不会受太重的伤!亚瑟辛狼狈后退,满脸不可置信,眼中尽是愤怒!但丁的反应只说明一种,他是故意的!
亚瑟辛缓缓后退,他这才发现中军旗下士兵竟然已被分派大半,剩下的几乎都是但丁从哈斯坦带出的亲兵和那队怪物,而他亚瑟辛只剩下不到五十个受伤较轻的亲兵在旁!他只能强压下愤怒,故作平静的问:“但丁将军,你在做什么?”
但丁探手入怀,取出一抹白帕,平盖着剑身,中指轻轻的点在帕上,一点一点的向上移动着缓缓擦拭,神情淡然。
亲兵们围绕在亚瑟辛的身旁圈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亚瑟辛手指连点,三个身手较好的亲兵借着同僚的互相遮掩,已从后方悄悄退了出去。这一切做好,亚瑟辛心中微定,冷冷问道:“你想做什么?没有批次没有进退,你下的这是什么命令?”
但丁斜觑了他一眼,修长的眉毛颤了颤,眉下双瞳冰冷而不屑,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就像巨人俯视着脚下偷生的小蚂蚁。亚瑟辛大怒,指着但丁骂道:“但丁·撒布雷斯,你——!”
“我什么?”嘴角扯了扯,但丁像是在笑,狭长的伤疤扭曲着像是血红赤练蛇正吞吐长信,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冰冷,“你想说我故意让他们去送死吗?”
手指着但丁,亚瑟辛满脸错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帕子推过剑尖,但丁手一翻,翻出的剑锋锐利异常,白帕无声无息的裂成两半,悄然落地不再合在一处。但丁持着剑,平放着指向亚瑟辛。仿佛信号一般,但丁那些原本俩俩队队散开的亲兵们一下子围了上来,竟是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将他们包围了!
亚瑟辛脸色大变,咬紧牙,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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