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笼在俩人的身上,露出身侧的漆黑,明灭不定的星火向着遥远的南方洒出一条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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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代表未知,未知所以恐惧。人类之所以恐惧,便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渺小了。他们对一切充满好奇,又胆小怕事,当遇见无法理解的事物时首先展现出的就是敌意。一千年了……”魔族长公主,此次魔族远征军总帅雪舞帝国末代皇后伊维雅带着嘲讽似的语气感慨着,身旁只跟着若丹伦得和拉丝特。
他们恭敬的听着,即便心中满是疑惑,却没有一丝表露出来,正如这些天来他们虽然不解长公主要求收容并不准随意杀戮人类的请求,却依然尽心尽力的执行长公主的命令。
“一千年了,又一千年过去了。擅长魔法崇尚美丽的精灵们已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擅长锻造兵甲无双的矮人族也消亡在历史的角落里,号称与神魔并存的龙族早已销声匿迹,无数的种族出现又消失,千年前争鸣共荣的百族如今只剩人类,而我们挤在那片黑土上苟延残喘,为什么只有人类在这片富饶的大陆上越来越兴旺?”
她低低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答案,目光转到拉丝特的身上,乖巧的侍女微微低下了头。目光转到若丹伦得身上,这位前魔神军军团长语带自信的答道:“殿下,依若伦看来,这当然是因为神族的诡计。千年前若不是神族处心积虑布下阴谋,降临化身第一龙皇,汇聚雪舞百族之力,方才勉强抵抗我方进攻。其后更是使用卑劣手段暗算伊利亚殿下,这才导致我军暂时失利而退守魔界。”
长公主微笑颔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若丹伦得挺起胸膛,只觉得长公主眼中神色全是鼓励:“依我看来,人类实不足虑。殿下勿忧,不消数月,雪舞大陆必尽入我手,魔神王陛下的荣光将照耀整个天空。”
长公主哑然失笑,瞬间风情尽展,妩媚绝伦。若丹伦得一呆,神色怔怔,即便已憧憬追随长公主多年,他依然无法抗拒这份美丽。
“若真是如此,那么历代魔族俊杰岂不是太无能了?”
若丹伦得一惊俯身:“属下不敢。”
“起来。”长公主微抬手,似舒卷云霞,雍容中自有一种华贵,比之魔界时更甚。是否,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心里也在激荡着什么?“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几千年了,我们在战争中失败了。无论用什么借口掩饰也好,人类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这就是事实。”
若丹伦得不服的小小反驳道:“殿下,人类不过渺小小族,只擅长阴谋诡计,不过趁人不备,若真正对阵,我族一普通勇士可以轻易对抗十倍我敌。”
“呵呵,但人类数量何止十倍我族。”长公主小小的刺了下,不等若丹伦得继续反驳,她已转开话题,“比起天生亲和魔力的精灵,人类的魔法天赋低到几乎为零。比起矮人,他们的锻造简陋得就像孩童在玩泥土。比起兽人,人类孱弱的身体单薄脆弱,更不用说与我族相比,他们个体的生命甚至还不如我族的初生期。他们什么也没有,却发展出如此灿烂美丽的文明,武技也好,魔法也好。他们生来不够优秀,却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不管如何,总是有些原因的吧……”
“我不知道诸神的想法是什么,但是想来,千年前神明降临时选择了人类,也是有些考量的吧?”长公主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长发,眼神迷茫,随着掌权的加深和对过去追寻的加深,尘封在历史角落里的真相逐渐被众人所知。其中之一,便是所谓人类天才王者千年前魔族最大敌人雪舞第一龙皇,其实是神族降临,这也是为什么只是区区人类的他,却能与魔神王一战,甚至导致魔神王不得不沉睡千年。
若丹伦得沉默了,虽然依然有些不解甚至不满长公主对人类的偏爱,但是她所问的却正是他甚至数千年来无数魔族俊杰所想不明白的疑惑。
“他们拥有我们所没有的东西。”长公主用平淡的语气做了肯定的自我回答,“那种东西或者渺小,或者微不足道,但是……”
“这就是我们无法消灭他们的原因?”若丹伦得下意识的避开了“战败”的说法。
“不,那或者是原因之一。”长公主捏着头发轻咬在唇,若丹伦得一直觉得长公主这个动作最有风情,但此刻看来却分明有一层神圣的光芒让他不敢直视,“你们不了解人类这种生物,这不怪你们,我原本也是如此……”长公主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人类虽然弱小,但是在面临绝境时,他们会爆发出我们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但是——”
听到长公主对人类的高评价,若丹伦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不是最后那个“但是”,他也许早忍不住出口反驳,然后他听见了。
“但是,这只是假相。”长公主微笑着这么说了,“他们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到极点而不惧。在无从选择的情况下,他们才会选择拼死抵抗,所以我们无法消灭他们,但是我们可以征服他们。就像是生存在魔界的那些人类。”
若丹伦得微微一怔,难道长公主想把这片土地,变成另一个赛雷特?
“雪舞大陆的人类之所以这么团结一致,是因为从没有第二个选择,一旦有了第二条路可以走,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的联军会瞬间崩溃。”长公主微笑着说完最后一段话,身旁一道漆黑的漩涡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位人类老者。他微笑的样子就像是狐狸,若丹伦得一见便觉得讨厌,却出奇的没有动手,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长公主所款待的“客人”。
不需动作,拉丝特和若丹伦得行礼退下。至于长公主的安全?在魔神王陛下不出的年代,魔族长公主便等同于天下无敌,他们如此深信。
“一来便听到您睿智的发言,发人深省,雪舞众生有福了,他们将为拥有一位如此睿智的王而骄傲。”
长公主微微一笑:“你考虑得如何了,老法师?”
老狐狸收起笑容,严肃得仿佛大理石,他抚胸,深深鞠躬:“尊贵的殿下,从十五年前开始,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归来。”
“那么,献上你忠诚的证明吧,我不希望那些已成为传说的东西再次走上不属于他们的舞台。”
“谨尊您的旨意。”
长公主凝视着老人微鞠的背影,轻轻说道:“他们或许会愤怒,会不解,但历史会证明,你才是正确的。一切为了雪舞。”
“一切为了雪舞。”老法师抚着胸,低下头,倒退着陷入漩涡。
世界尽头,连时间都已冻结,寂寥的高塔孤独的屹立着,等待着永远也不再开启的大门。
尼尔加倒在塔前,法师塔千年来所精心培育出的精英们平静整齐的躺在塔下,向外辐射出了一副巨大而神秘的魔法阵,法师塔的主人,以失去肉体为代价仅保留精神的管理者,被来自远古的神秘法阵封结。恩格勒苏丝静静的站在塔前,一下子苍老下去。
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他们自己。
调皮的轻风吹动长公主长发,顺着她的目光落向山坡下兴旺的城镇,保全了性命的人类兴奋的重建家园,虽然头顶仍蒙着阴影,但却已看到生的希望,被长公主的血腥高压下所强迫的魔族大军们开始尝试着与人类“和平共处”以换取统帅的欢心。魔界里的人类充当了双方交流的桥梁,你可以看见优雅的血族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向美丽的人类少女发动攻势,也可以看见和人类掰手腕的兽人,还有陶醉在人类美妙音乐下的精灵。不屑的望着这一切的紫瞳们展开双翼,在这无尽的天空下自由翱翔。
人类是最脆弱却又最坚强的生物,只要能活着,他们就会爆发出无法想象的能量。
长公主微笑着怔怔望着,温暖又温馨的痛苦突然攀上心灵,仿佛毒蛇似的轻轻噬咬,两行清泪,静静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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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母亲的禁地呢。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到了这里呢。
……
什么?哦,你说名字,我?我是盼儿噢。
……
啊!母亲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叔叔你是谁?你是陌生人吗?
……
母亲的朋友?我不认识你,我只知道娜蒂雅阿姨和奈莉希丝姨娘。
……
你也认识他们啊?不要告诉母亲我偷跑来这里了唷。
……
为什么是禁地?不知道耶。要是知道的话人家还来干什么?叔叔你好笨噢,和柔儿一样。
……
柔儿是盼儿的好朋友啦,不过它好过份呢,母亲说它跑回森林去了。太过份了,和骑士哥哥一样连告别都没一声就不见了。哼,盼儿最讨厌他们了。
……
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
父亲?父亲是什么?
……
“唔,哈……”
当晨光越过窗落在小女孩脸上时,似是感觉到阳光的炎热,小女孩不耐烦的哼了哼,小腿儿乱踢两下,却怎么也抹不去脸上的灼热,像是催促她起身。她终于睁开眼睛,毫无淑女形态的伸了个大懒腰,视线尽头却扫到一个恐怖的大魔王!
小君思吓了一跳,旋即发现最敬畏害怕的那人却似乎和往日不同,她安安静静的坐倚着窗,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明明是懒洋洋的温暖的画面,却不知为何,让她大大的眼睛感觉涩涩的,很不舒服。
她蹑手蹑脚的起身,一边偷偷的观察着那人的动静想要不惊动她偷溜出去,小小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她睁大了瞳孔,不解的望着王冠下美丽的容颜。
小君思微微迟疑了下,终于移到了女人的身旁。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怔怔的望着窗。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窗外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小君思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忽视,不服的偷偷撅嘴,却出奇乖巧。她静静的偎入女人怀中,握着她的手,冷冷的,仿佛冰块,传来的力量却大得令她生疼。
小女孩怯怯的轻声呼着:“母亲,好痛。”
清脆的童音将女人从茫然中惊醒,她微微低头,瞳孔里渐渐映出小女孩清澈的面孔,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