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辈们从瑞安堂出来。温菀意外地和温成津走在了一道,在即将分道之时,温成津停下了脚步,淡淡道:“我瞧着你的比她的好上有些。”说完便走了。
温菀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冷风吹傻了,总算理解了温成津的意思。当下心头一暖,这二哥也还行啊?
姜氏那儿,刚刚忙完喘口气,就有人来报,说是左都御史徐大人府中派人送帖子了,那可是温大爷的顶头上司,就算是府中的下人也怠慢不得,姜氏连忙道:“快快去请。”
徐府派的人是个小厮,将帖子递上说了一堆,大致就是徐老大人的二孙子已满百日,开筵作庆。年初六在府中摆下宴席,宴请众人,望温大人带家眷能一起来之类的。
姜氏收下帖子笑道:“劳烦徐夫人费心了,夏蕊,快带人去里面吃个茶,这么冷的天跑过来,且好好休息一番再回去也不迟。”夏蕊领着人下去,除了吃茶之外,还给了赏银算作过年的彩头。
“觉着徐府的喜事才刚刚过呢,这会子孩子都一百日了,真真是过得快,”姜氏打开帖子看了一眼,慢慢道,“孩子也是有福气,祖父朝中清流,即使致仕后也是官声通达,父亲如今在朝内也是有着一个不差的差事;家中祖母与嫡母且都是高门大户出身,子弟出息,氛围和善,没有得那些个肮脏龌龊事,倒也是京中独一家。”
陶妈妈接过姜氏手中的帖子笑道:“孩子长得快,今儿百日,明儿就能下地跑了,老奴想着昭哥儿的满月酒还在脑子里呢,一晃儿两年都过了。”
姜氏道:“小孩是长得快;名帖拿下去吧,待会儿随我去备礼。”
陶妈妈应着。
傍晚,温菀在姜氏屋里子趴在软塌上无聊打络子玩,等着开饭。
姜氏回来后,先是给温菀喂了一碗浓郁的熬乳茶,看小丫头喝得嘴边一圈都是白色,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底,姜氏笑着点了点温菀的脑袋:“还多的是呢,看来你父亲总算做对了件事,说是与同僚去了一家酒楼,结果酒没喝出什么味,这熬乳茶倒是喝出味了,还聘来我们家专门熬茶喝。”
温菀依偎在姜氏怀里,说话都是一股子的奶香味:“那多好啊,天天可以喝。迟早我能喝成个大胖子,娘亲也不用担心我太瘦啦。”
姜氏摸着温菀的发,用帕子给她擦嘴,边擦边道:“喝能喝出什么来?要好好吃才要紧,我听陶妈妈说了,你今儿中午仅吃了半碗饭,这如何使得?等下我盯着你,一碗饭,一粒米饭都不可以剩下的。”
虽说姜氏很忙,但温菀的吃饭吃药问题是管得极牢的,吃药有人盯着,吃饭一直是同姜氏一起吃的,便是自个儿盯着了,若不是实在太忙,也不会派陶妈妈看着吃午饭了。
温菀也不想的,今天上午点心吃得太多,导致午饭吃不下温菀的头枕在姜氏的脖颈边,小手牵着姜氏的手摸向自己的脸蛋道:“娘亲且摸摸,已经在胖了,再吃就成圆球了。”
此时陶妈妈打帘子进来询问要不要上菜了,姜氏明显被温菀都逗笑了,冲陶妈妈点了点头,继而对温菀道:“成了圆球我反倒高兴了,起来去凳子上做好,等会儿便开饭了。”至于温大爷则去了萧笙院,也便没来了。
不一会儿,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姜氏同温菀吃了几筷子菜,想到了今日徐府的来贴,道:“你前几日窝在屋里,我也不管了;你以前身子不好,我也不常带你出门走亲访友,且冬日天寒地冻的,更别提带着你拜年了,但家中姊妹弟兄都是跟着我出去过的。唯独你,说是我的亲生女儿,结果倒是外人见得最少”
温菀放下筷子,安静听姜氏讲话。
“但你如今身子渐好了,也该见见外人,去结识一下京内的闺秀,为娘也不是让你去攀炎附势,而是怕你一人无聊,家中姊妹虽多,但不见得是你的知心人,若有了好友,一来一往,也会有趣得多。”
温菀想了会儿,点点头,一脸懵懂。
姜氏继续道:“过几日你便跟着我去徐府赴宴,可不许跟我撒泼,这次你得去,还得漂漂亮亮地去,知道了吗?”
今儿徐府来人,基本大半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刻意瞒着,内宅能有什么秘密?至于为什么姜氏让她漂漂亮亮地去,这三品大员金孙的百日酒,指不定会来多少清贵门流,权贵爵门——就算不来,也会随份礼。
总归形象好点是没错的。
温菀听话地点了下头。在府里待的日子也够久了,这外头的世界如何,除了那日去往法华寺,其余的日子却没有出去过了。
虽说也是去别人家的府邸总归应该要比待在屋里子有趣吧?
原来是他()
一家欢喜一家愁,徐府是愁上了头。
百日开筵作庆本是好事一桩,谁知撞上的是年后的时段。严首辅那日下朝时,碰到了徐大人,开玩笑着说要来讨个喜头,这明里暗里说的,怎么能不请呢?但这头请了,那头能不请吗?本不会来的人偏偏都来齐了,主中馈的徐小夫人看着客人的名单惊心胆颤,一点主意都没了,忙把回帖与名单送到了徐老太太的屋里。
徐老太太拿到名单的第一刻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紧着派人请徐老大人过来,老大人正逗鸟呢,闲庭漫步地来到徐老太太那儿,听到了事情后,鸟也不逗了,整张老脸都拧巴在一块。他本高兴着自个儿的金孙出生在黄道吉日,且是金秋送爽,万物丰收的季节,哪想到这百日宴居然是在放假时,且来的客人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如今一看,这内阁中,五大阁老回了两位,这两位可不是一个派系的人,底下的人在朝上那都是唇舌交战,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要不是陛下还在上头坐着,真是恨不得口吐脏话,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虽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不年前还有位老臣被气得抬出了金銮殿嘛。
再说荣昌伯府,靖安伯府,秦国公府等有些交情却不怎么熟的,不来的居多,但还是派了人道喜了。
而除了带亲带故的以及早就在名单之类的——如温家林家等,其余的更是回了不少,且都不是那六七品的小官,带上家眷都不是个小数目。
徐老太太一拍桌子,加,再加十桌。
且都在屋子里商量着呢,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满头大汗地将刚送到的回帖交徐老大人,徐老大人一瞧,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这这这?这算个什么事?
永宁侯府的回帖都来了?以往不都是送个礼就完了吗?这个回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赵珣也要来凑热闹了。
日子且过着,‘律转鸿钧佳气同;肩摩毂击乐融融,’过了如此盛况的大年小年,离初六也是愈来愈近。
到了初六,午后,温家大门便有两顶软轿和一顶官轿齐齐抬起。温菀等三个姑娘坐在了后一顶的软轿中,轿内设有火盆,还有厚厚的帷幕,风倒也吹不进来。而温菀看着有些萎靡不振,温芷时不时瞄温菀一眼,温菀不好直说自己是因为睡眠不足才会这样,这梳妆打扮就花个两个时辰,她坐在绣凳上都快哭了。
温苓坐在软轿上时不时撩开帘子看上那么一眼,边瞧边说着,“这徐大人府里我还没去过哩,上次冯家二姑娘还约我去她家玩,她家真真是漂亮极了,不知今儿是如何”“朱雀门东街过了,这才到哪儿啊还不知要到何时。”
软轿摇摇晃晃了许久,温菀眼睛都快眯上了,在迷迷糊糊之中先是听到了温苓惊喜道:“终于到了!”却突然禁了声,不知看到了什么,继而是温芷轻轻拽了拽自己,一根小指头竖在嘴上,发出‘嘘’的声音。
温菀还有些疑惑,怎么会如此安静,按理说来客应是多的,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的。而当软轿的帘子被彻底拉起,看清了外头后才算是彻彻底底清醒了。
哪像是没人的,那是不少人,几位官宦与其家眷稍稍站偏了些,其余的那是规整森严的护卫,一眼看过去,让人徒生肃穆。因离得远,温菀其他什么都没看清,而温晁则整理了一番衣服,上前去了,去的方向是徐府正门。
姜氏拉过温菀,轻声道:“等会儿进去,且规矩些。”倒也不多说,姜氏领着三个姑娘往徐府东角门走。
离得越近,温菀看得越清,看得越清,心头越紧。
徐大人亲自出来迎接,那男人站在那儿,用手一挡徐世蕃拱手行礼的动作,声音淡淡:“徐大人客气了。”徐世蕃心里苦啊,按理说自己本与这赵珣同一品级,赵珣且未世袭爵位,行礼什么的不会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谁知这年前因那位范禾的事,竟让他升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如此年轻的侍郎,也是举朝难见。
温菀跟在姜氏后边,又看见两顶官轿来了,先下来的则是一名老人,似乎仅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年过花甲,慈眉善目,就连穿着也是朴素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普通人家中含饴弄孙的老人。
偏偏那些人尊敬的很,隐约听见‘严阁老’三字,又听见有人叫‘高次辅’,又有人对着那男人叫了一声‘赵世子’。
温晁上前打招呼,互相之间寒暄。不一会儿,从徐府里出来了两位大人,衣着服饰都皆不凡。瞧瞧,那几个中心,哪一个出去不是翻云覆雨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在朝廷上活跃了大半辈子的人,谁知心里各怀着什么心思。
温菀见那一行人中的那人,原来那就是赵珣,手心的冷汗直冒,她自然也认出了那是当日救她的男人,哪会认不出呢,如今更是气势逼人了,只是没想到这人位高权重,像这样混官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当日大发慈悲拉了自己一把。
温菀后脊梁骨都发凉了,偏偏碰照面了,哪有看不见的理?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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