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华是没有办法去如此彻底地了解张、甘二人的心里所想,他只是明白自己在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属于潜力大爆发。也许是自己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明白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残酷无情的历史时代,所以只能做一只跳进沸水里的青蛙,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一跳了。
“百山(张寿字)兄,长保(甘芮字)兄,”曾华拱手回礼,然后开口说道:“我们现在的行程太慢了,如此下去恐怕总会有一天被赵军和胡人发现的。”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口气。
张、甘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甘芮迟疑地问道:“叙平兄,那该如何是好呢?”两人明白,队伍如此迟缓正是有老幼妇孺拖累,如果甩开他们的话,就凭一百多名青壮的脚力,早就到襄阳城了。现在有一些青壮年族人已经开始有怨言了,说现在这种走法是一起送死,不如各奔各的路,还能多活命一些人。
难道曾华也是这种意思?张寿站在一旁不言语,但是脸上的焦虑和狐疑还是一览无遗。
“如何是好?”曾华郁闷地又长叹一口气道,“丢下老幼妇孺,我们这些青壮的确能更快地回晋地。”听到这里,张、甘两人不由脸色苍白。
沉默一会的曾华却突然笑了笑:“丢下老幼妇孺,独自逃命,难道这就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吗?苟且独生,就是我们在世的意义吗?我们以前逃的太多了,总是以为把同伴丢在后面,比自己离狼嘴更近些就可以暂时填饱狼肚,使得自己逃过一劫。但是只要你逃,不管是逃在前还是逃在后,都免不了丧生狼腹。”
“怎么办?”
曾华转过身来,直视张、甘二人,厉声问道。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却不由让张寿、甘芮二人微微冒出冷汗来了。
“只有拼死抗争才是出路,羊群再多,却总是免不了成为别人的猎物。只有团结起来,结成象野牛群一样,不管谁来,只要胆敢吃我,就是一牛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再贪婪的豺狼也只能止步!”
“胡人不比我们多两只手,我们的血也和胡人一样都是鲜红滚热的!为什么我们就会如此顺从地成为胡人的两腿羊呢?死亡是很可怕,但是没有尊严屈辱地去死却更可怕!堂堂华夏男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残害却无动于衷吗?我们的人比胡人少吗?我们手里的钢刀不锋利吗?砍不掉胡人的头吗?我们宁可站着死,也好过被胡人当畜生一样杀死!”曾华站在那里,越说越激昂。
“不!不!对!对!我们要抗争!”开始是张寿和甘芮,后来是越来越多的张、甘族人,他们围在曾华周围,激动地紧握拳头,纷纷大声慷慨地应道。
曾华看到众人如此,心里不由暗自欣慰了一把,幸好他们的血还没有全冷。必须让他们认识到现在这个历史环境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必须把他们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必须让他们深刻感受到仇恨的痛苦,只有这样他们的血才能重新热起来。
曾华暗自搽了一把冷汗,幸好老子做过团委书记、学生会干部,上过几天党校“第三梯队”培训班,而且还被辅导老师们赞誉为“天生的演讲鼓动家”(这个评语是那么的熟悉)。几句话就把这些人鼓动起来。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晋人,缺乏一种血性,秦汉时代华夏民族那傲视天下的气魄和勇往直前的血性已经变成了放纵不羁和清谈无为。
“抗争是一定要的,但是也要讲时候地点。现在我们最大的任务是让大家安全地带回晋地。”曾华赶紧给大家浇凉水,看样子自己再煽动两下,这些人估计要拿刀子去邺城把石虎给剁了。
张寿、甘芮毕竟还是有识之人,立即就冷静下来了,转过来和曾华一起安抚自己的族人。
“你们两人回到各自族里,鼓励大家,给他们以希望。人只有希望才能有动力。再按照我先前的编制,提拔意志坚定的族人,派亲信之人监视意志不定之人,并下令道,如果安然护送其他族人回到晋地,必有重赏。在稳定人心之后,再分队派出青壮,远远地侦探,以应不测。”
张、甘两人连忙应道,回到自己族里各自整顿。
很快,流民队伍气象一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而那一百多青壮更是跃跃欲试,生龙活虎的。毕竟大家都是族亲,凝聚力还是有的。
注:1。永嘉五年(公元311)匈奴刘曜、王弥率兵攻入京师洛阳,俘帝,七年(公元313年)被害
2。曾玉以后都是作者杜撰的,史书上是查不到的。东晋初年真正的戌己校尉是赵贞,也没有兼任凉州刺史,由于剧情需要而改造杜撰。
第二章 … 南逃 2
永和元年春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设白纱帷于太极殿,抱帝临轩。改元。何充以拥立之功录尚书事加侍中。甲申,进镇军将军、武陵王晞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镇军将军顾众为尚书右仆射。夏四月壬戌,诏会稽王昱录尚书六条事。
…………………引言摘述
经过几天的编制和磨合,这支难民队伍终于有了点军队的气质,老友妇孺被护在中间,编成几队。青壮在四处巡戈,探子撒地远远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反应。一旦有情况,无论老幼青壮,立即全部隐蔽在大道下面的草丛树林处,身上满是树叶等掩饰之物。
而且经过动员之后,不但把坛坛罐罐等笨重又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丢下,连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虽然还没有跟胡人同归于尽的勇气,但至少已经没有对胡人闻风丧胆的懦弱了。整个队伍行程眼看着就快了一些。
“叙平兄,我们的西面是司州上洛郡(治今陕西商县)的商县(今陕西丹凤),东边是入三秦的要道-武关(今陕西商南县以南)。南边看到的就是丹水了。”熟悉这里环境的甘芮指着周围向曾华等人介绍道。
“我们只要沿着丹水而下,就可以入晋地的南乡郡,过三户亭至丹水县城。不过那里不是很安全,常有胡人赵军流窜骚扰。只有继续沿水而下,过商密直入南乡郡城(都在今河南境内),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但是我们如果沿着丹水北岸而下的话,就一定要过武关。那里是官道要关,自然有胡兵赵军把守,我们此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所以我们只有在商县和武关之间找个地方渡过丹水,沿南岸而下,才是最安全的。”
看来甘芮对这里的确很熟,山川河道全在胸中。也难怪,以前这里是他祖父的治地,他手下有不少跟随过他祖父的老人,对这里自然熟悉的很。
“渡河?”曾华听到此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转过头去看看身后不远处的老友妇孺们。他们好不容易鼓足了精神,加紧赶路,终于来到了丹水岸边,现在却要渡河?这数百人老的老,小的小,有没有渡船,怎么渡河?游过去?估计还没游到一半,这四百北地流民已经淹死一半了。
“叙平兄,不打紧的。现在是春汛和夏汛相隔时分,丹水宽不过里余。我们派人沿河上下寻找,就不怕找不出河道缓窄之处和几只渔舟来。而且这里树木茂密,我们只要就地伐木取材,粗略赶制,就可以多出十几只木排来,过这无风无浪之河应该不是什么难题。”看到曾华在那里犯愁,甘芮赶紧提出了一个好点子。
真是好同志呀!曾华差点一把紧紧地握住甘芮的手,不愧是“锦帆贼”的后人,小河小江随便乱趟呀。
“好,就依长保兄所言,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吧。”曾华立即决断道。
不到一个上午,有人在下游找了一处河流缓窄之地,而且还收集到了六、七艘渔舟,加上在上游找到的十余艘,加在一起共有十七、八艘,载四百余人过河只是几个来回的事情了。
正当大家准备继续上路,向下游渡河地点赶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北方大路上风尘高扬,人声鼎沸。曾华不由脸色大变,难道有赵军?
张、甘二人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一边派人前去查看,一边整顿族人,往大道边的树林里隐藏。
不一会,有探子回报,北边大路上来了一群流民,大约有千余人,正拼命向这边逃来。不过后面没有看见有追兵。
曾华立即下令老幼妇孺躲到树林里,青壮留下一半在树林里保护,另一半在曾华的带领下隐蔽在大道两边,以防不测。
不一会,那群流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人衣衫破烂,满脸灰尘,个个走得摇摇欲坠,惶恐不安。大家就象是一群被恶狼追赶着的羊群一样,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看到后面远处没有赵军和胡人,曾华立即从隐蔽处站起身来,大喝一声:“站住!”
流民看到路边突然现出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手持强弓、腰配钢刀,不由大吃一惊。这时,数十名隐蔽在周围的青壮也一齐站起,手里持着弓箭、大刀。看到这种情景,千余流民不由大惧,纷纷向四周逃散。
只见曾华手拉强弓,运气搭箭,“嗖”地一箭射在流民中间的地上,然后又是一声暴喝:“谁敢乱动,我一箭射死他!”
旁边的青壮也纷纷喝道:“不准乱动,否则射死他!”
曾华看到自己射出的箭矢插在远处的泥地里,只露出半截羽尾在那里嗡嗡作响。看来自己的箭术跟着那些转职做猎户的张、甘族人在野外跑了一阵子,不但恢复了,而且还有不少的长进。不但力道猛了许多,准头也精确了不少,至少没有误射到那些近在咫尺的流民身上。
流民见到如此动静,不由纷纷蹲了下来,抱着头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但是还有数百人在那里蠢蠢欲动。
“我们也是晋人,准备南归!”曾华把自己这边的身份一表白,很快就让这群流民安定下来了。
问过流民中一位老者才知道,这群流民是从河东郡(治今山西夏县)逃出来的。过河水(黄河)后还余万余,一路上被白匈奴、羯胡等胡人追杀,快到洛水北岸时就只余五千。最后碰上一支从关中长安公干回邺城的羯胡骑兵,有六、七十骑,最为凶残。他们一路象追杀猎物一样追杀着这群流民,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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