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
生怕父亲还打哥哥的小妹立即停止了哭叫,哽咽着讨好地去用小手擦父亲脸上的泪水,看得李家明心里一阵阵的酸痛,也走了过去用手心替小妹擦眼泪,温言道:“没事了,莫哭了,等下哥哥给你煮粥喝。”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二伯突然冒了一句,“要的,犟崽不败家!老三,你有个好崽。”
浑身疼痛的李家明转过脸来,冲夸奖自己的二伯笑了笑,见四叔也在这,依然倔强道:“耶耶,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说什么?满堂屋的人都面面相觑,父亲神情复杂地看了满身血痕的儿子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抱着小妹转过身来,向四叔抱歉道:“老四,三表哥国庆节嫁女,来请我去打嫁妆。你嫂嫂过时,我借了他一千二百块钱,五年才还三百五十块,这次我不能帮你做屋了。”
就为这事?四叔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道:“三哥,你早说啊,我们是亲兄弟,就这一点小事,用得着打明伢打成这样吗?”
旁边的四婶一听是这事,也立即变得红面涨颈,她万万没想到,平时和气的三伯,为了帮自己家做屋,居然推掉了外面债主的活。
李家明见父亲松了口,连忙接过父亲手里的小妹,笑笑道:“耶耶,你快去了吧。等下三表舅另外请了人,那就不好了。”
“哎”,人高马大的父亲叹了口气,摸了摸被自己打得血肉模糊的儿子的头,转身去了拿木匠工具。
“三哥,我送你去。”
面红耳赤的四叔也连忙推开看热闹的人,回家去推自己的摩托车。没了热闹看,村里的大人小孩也慢慢地散去,只是小孩们看李家明的眼神是敬畏,而大人们则意味各不同。十二岁的伢子,被打成这样,还能象没事人样哄妹妹,他的心得有多硬啊?
一会,摩托车的引擎声在外面响起,二伯连忙帮已经收拾好工具箱的父亲拿东西,一直在旁边没说话跟大伯、二伯、四叔他们都有矛盾的传祖叔,突然拍了下李家明的脑袋,夸奖道:“要的,你耶耶生了个好崽,三房里总算是生了个好种!”
说完,跟父亲同年又关系亲密的传祖叔,又冲正准备出门的父亲道:“传林,等军伢回来过年,你那些债我帮你先还,反正军伢讨亲(结婚)还早!”
脸上红潮还没散去的四叔又涨得满脸通红,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四婶,终于还是没有吱声,帮着父亲绑好工具箱,带着他去了追赶三表舅。
“大妹,去泡些盐开水,帮明伢洗一下。”
刚让传祖叔说得脸上发黑的二伯,摸了摸李家明的头,又摸了摸还在哽咽的小妹的头,沉声道:“明伢,带好妹妹,不该你操心的事不要操心,你二伯还没死,也还轮不到你操心!”
李家明连忙陪笑道:“多谢二伯。”
“哎”,二伯叹了口气,拿起放在大门边的锄头去了干活。
一会大姐泡好了盐开水,拿了块干净的布替李家明擦洗,哽咽道:“忍着点,有点痛的。”
‘咝’,伤口上被盐水一激,李家明吸了口凉气,旁边的小妹连忙帮他吹气,满妹也有样学样,不禁让他莞尔一笑,全身都象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
“还笑?就没见过你这么犟的伢子!”
‘嘿嘿嘿’,李家明挠着头傻笑两声,小声道:“大姐,你帮我个忙好不?”
“说”
“大姐,传祖叔从来说话算数的,他说借钱给我家先还账就一定会借,但那不是长久之计,借的钱也要还的。以前我不懂事,耶耶出远门也不放心,现在我煮饭、炒菜都会了,就能带好妹妹。你去跟四叔说说,让他回广东时,也把我耶耶带出去。”
大姐立即瞪起了眼睛,骂道:“这怎么行?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犯起犟来,比谁都犟。要是三叔不在家,谁还管得了你?”
‘哎’,李家明苦笑着叹了口气,解释道:“大姐,你没发现我耶耶这几年,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那都是被债压得怕了!每年过年总有人来问账,谁不怕啊?
军伢哥今年十八吧,三四年后也要讨亲的,到时我耶耶拿什么还?”
“怕什么?大姐过完年就去打工,到时大姐借钱给你们。”
就知道大姐会这么说,可人家的血汗钱,哪怕是亦姐亦母的,李家明也觉得用了会心里有愧。
“大姐,你帮得了我家一时,还帮得了一世?以后我还要读高中、考大学,小妹也要读高中、考大学,你也能帮得起?你也要结婚,也会有家的!”
前面的话,大姐不会仔细想,后面的话,她也没放心上,但中间那一句让她止住了手里的擦洗,不可置信道:“明伢,你说文妹以后也能读高中、考大学?”
李家明眼睛一亮,知道如何说服大姐了。
“能肯定能,不但是她,满妹以后也肯定能!”
大姐突然笑起来,嘲弄道:“你就吹吧!我看你都不一定考得上,还文妹、满妹呢。”
现在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要让别人对自己有信心,自己就得做出让人有信心的事来。李家明再不想象四哥那样,被人架上神坛,也斩钉截铁道:“大姐,你信不信?我只要一个月就能自学完五年级的所有课程,还保证你随便找张卷子来,我都能考满分!”
“信你才有鬼!”
第14章 号啕大哭的大姐()
山里人都有种执念,家里一定要有个会读书的伢子,哪怕是家族里、甚至是村里有一个也好。这里面有山里人敬畏文化的成分,更重要的是他们身处社会最底层,需要有一个有头有脸的读书人能为他们撑撑腰。
山里人苦啊,平原上人均几亩田,这里人均才几分;平原上的田亩产量近千斤,这里只有七八百斤。就这七八百斤谷,还要交三百斤公粮、两百斤‘三提留、五统筹’(三提留:由村一级组织收取的公积金、公益金和集体管理费;五统筹:由乡一级政府收取的计划生育、优抚、民兵训练、乡村道路建设和民办教育方面的费用。),剩下的两三百斤才是自己的,如果刨去种子、化肥,山里人一年到头来白忙活了。
到了年底,乡里村上催起提留、统筹款来,无所不用其极,不交的关你几天都算轻,有些地方甚至是直接使用暴力收取。还有计划生育,这年头的干部可不会跟你讲道理,只要违反规定的怀孕的,抓到就直接引产、做绝育手术,拆屋、赶猪更是家常便饭。
三年前,二婶怀第五胎时,就是被乡上干部抓到了,直接送到乡卫生院去引产,胎儿已经五个月了,而且是个男孩。红了眼的二伯当即跑到乡上去,抡起棍子打破了计生干部的头,结果被关进派出所十九天,后来还是二婶娘家人凑了五千块钱去赎出来的。这三年来,二伯在县城做工赚的钱,除了供三个女儿读书外,就是一直在还这笔账。
山里人不知道这些都是一级压一级压下来的政治任务,哪怕是家里有个当官的,也得按照国家和地方的政策执行,他们只知道老话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要会读书就能当官,只要当了官,就不会再受欺负!
这些东西李家明以前没有仔细想过,但当他开始认真想时,才知道为什么二伯、四叔跟大伯都有矛盾,但四个堂哥读书需要借学费时却从来不含糊。哪怕是跟大婶三头两天要绊次嘴的二婶,说不借钱也永远只停留在口头上,从来没有真不借过。
扯远了,回到李家明住的黄泥坪。
以前虽然成绩不错,每个学期能带张奖状回家,但成天摸鱼、掏鸟的李家明,突然从一帮孩子们中消失了,每天除了做家务外就是躲在楼上看书,不但让大狗伢他们一帮皮伢子百思不得其解,也让大人们大跌眼镜。
“不得了,以后明伢不得了啊!”
有时候大人们看着李家明从家里出来,将满妹、小妹叫回去喝粥,就会私下说这伢子以后有出息。大姐也觉得以前皮得没边的小堂弟,开始有点象四堂弟了,如何象她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越来越象。四弟性子冷,哪怕是碰到叔伯都是笑笑而过,而小堂弟则是象四叔样见人就笑、见人就打招呼,但两人就是象、说不出来的象。
李家明随手将做完了的两张试卷递给大姐,平静地拿起小方桌上的茶碗喝了口冷茶,笑笑道:“大姐,你这卷子有标准答案的吧?”
这是两张涂掉了答案的五年级第二学期期中考试试卷,绝大部分题目大姐都会,但最后两道数学题目她没把握;语文试卷的作文更是心里没底,只觉得看完后心里不舒服,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等一下,我去问家德!”
拿着试卷的大姐一路飞奔,躲开大婶的阻拦,跑到四哥的房间里气喘吁吁道:“家德,你看下明伢这两张卷子。”
刚跑到房门边的大婶一听,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那个小侄子心太硬,挨那么狠的打都一声不吭,已经让她有些害怕了。那样的伢子要是以后没出息还好,要是以后有了出息,有恩的不一定报恩,但肯定会有怨报怨!
“嗯?”
看书的四哥,历来是不问旁事的,更不会注意房间里外有没有人,大姐的试卷塞到了他眼皮底子下,他刚不悦地抬起头,见是满头大汗的大姐,稍一发愣就低下头去看卷子。
大姐没把握的数学题目,四哥扫了一眼就知道答案,看完后放在旁边,又拿起语文试卷,平静道:“数学满分。”
“嗯?”
前面的题目四哥依然是扫一眼即过,可李家明写的作文,让他动容了。
《让我最感动的人》,李家明用五百个字,简洁地叙述了他醒过来时的一幕幕:小妹的欣喜若狂、蓬乱的枯黄发发、肮脏的小脸、指甲缝里的黑泥、打着补丁的破衣服、温热的蛋羹、掉毛的牙刷……。
我用一个蹩脚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