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媗听到棉姑说苦艾、菖蒲两姐妹是不祥之人,心里大为不解。她问棉姑:
“她们如何不祥了,导致人人避之?”
棉姑斜眼觑她,心里暗道,别个姑娘一听说那双胞胎姐妹是不祥之人,躲都来不及,谁会去细究她们到底是怎么个不祥。
司徒媗看棉姑迟迟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怕得罪了棉姑,又挤兑棉姑道:
“一面说着让我自己挑选丫头,一面又推辞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要是传到了别的姑娘的耳中。人人会误以为棉姑原来是个信口开河胡乱许诺的人呢。”
棉姑虽然是裁红点翠阁的管事,但是裁红点翠里的姑娘各个都是有脾性的人。那是按照以后各家楼馆里红牌姐儿培养的,她棉姑有时候也得好言哄着。
本来自己使劲手段八面玲珑,才能压得住那群姑娘。如果她这说话不算话的事情给传了出去,那她以后怎么服众。说不定自己又被打回到怡红楼去的,丢人不说,还得腆着脸做回老本行。
棉姑真是后悔的紧,这不是搬起了石头砸到了自己脚吗,怎么会说那句让她挑随身丫头的话,她倒是当了真。
“既然你喜欢苦艾菖蒲,我分给你就是了。多大的事情,用不着对我冷嘲热讽的。你小心一个月之后的考检,到时候别说随身的丫头,就是每日的三餐你都得掂量着有没有着落。”棉姑黑着脸生气的道。
“那我在此多谢姑姑了。”司徒媗向棉姑行了个礼,笑嘻嘻的道。
苦艾和菖蒲本来是怡红楼里的一个从良的姑娘所生,那个姑娘名字叫做曼罗。后来不知为何曼罗把自己刚生下来的骨肉又丢到了怡红楼的门口,而自己却跳河自尽了。
她的尸体在河里泡了三天三夜,才被打捞了上来。经过仵作验尸,才确定确实是自尽而非他杀。只是更奇怪的是,她的夫君和婆家不肯来认领尸体。
夫家说她是个晦气不祥之人,给他们家生了一对儿妖孽。他夫君也当众懊恼,不该为她赎身。说自己当初是被她使了手段所迷惑,才迷蒙中把她娶回去的,为了她遭到了亲朋好友的不少奚落之语,也重伤了父母的心。
曼罗丢弃在怡红楼的一双女儿被自己昔日的姐妹所领养,那个姐妹就是如今育芳苑的主人。
且说不多一会儿,苦艾被人送到了司徒媗的房间里来。司徒媗看到来的只是她一个,便问她为什么菖蒲没来。
“司徒姑娘有所不知,这裁红点翠阁里每个姑娘只配一个丫鬟,所以只是我一个被配了过来。”苦艾答道。
司徒媗看她满脸都是柴灰,便上前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拭。苦艾后退一步却躲了开来,司徒媗又上前握住她的手。只见她的手粗糙不堪,满是老茧,上面还布满大大小小不明的伤口,这哪里像是正值青春姑娘家的手。
“司徒姑娘……”苦艾要挣脱司徒媗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苦艾姐姐,媗儿多谢你昨夜对我的点拨,要不然我现在还锁在那个屋子里受着煎熬呢。”司徒媗跟她道。
“苦艾姐姐是不是在怨我,把你要来做使唤丫头了,而且还拆开了你们姐妹。这也怪我,事先不知道一个姑娘只配给一个丫头的。”司徒媗又向她道。
“司徒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能来到裁红点翠做事,是很多姐妹求之不来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你。只是……”苦艾惶恐的道。
“姐姐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你名义上是我的丫头,实际上我把你当姐姐看待。你放心,我不会跟外人说什么的。尤其是那棉姑。”司徒媗后面几句压低了声音对她道。
“当我得知是被姑娘要了去后,我心里是极其高兴的,只是怕姑娘不知道隐情,到时候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苦艾道。
苦艾和菖蒲是从小在育芳苑里长大的。
育芳苑除了门外的守卫外,里面都是女性。像一些劈柴、烧水、煮饭、浆洗的活计都是雇了些婆子来做,因为怕里面的姑娘做那些活把手给做粗了,卖出去的价钱就跌了。
当然也有些买进来的姑娘是适合做粗活的,像那些资质姿色都下等的,只能到时候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厨娘什么的。不过那些个女子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就转手出去了。
而苦艾和菖蒲是唯一两个在这做粗活做了十几年的姑娘,难道是因为育芳苑的主人是她们娘亲的故人的缘故吗?
其实不然!
苦艾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把一些事情提前告诉司徒媗得知。
苦艾又往后退了几步,离的司徒媗稍有了些距离,这才说道:
“司徒姑娘,其实我们是不祥之人,这里头的姑娘没一个看见我们不唾骂不避开的。”
“这我知道啊,棉姑已经告诉我这一点了。不过你们怎么不祥了,我怎么看不出半点来。”司徒媗知道很多时候谣言并不代表着真相,甚至谣言会毁了一个人。
“有人说,谁沾到了我们会倒霉,甚至多瞧一眼都会有晦气缠身。”苦艾低头小声的道。
她也不想说这些,可她必须让司徒媗知道。苦艾是个热心肠的人,过去也曾有刚来的姑娘点名要她伺候身旁的,不过都是没两天就把她撵了出去,她又继续干些又苦又累的粗活。
“你放心,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言的。”司徒媗安慰她道。
“可这是真的,并不是无稽之谈。”苦艾苦笑,她使劲咬着下嘴唇,终于说出了自己从没对别人说出口的话来,一句自侮的话:
“我们两人天生是石女,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被人称为不祥之人的原因。”
说完她又后悔了,司徒媗只是一个姑娘,她哪里懂得什么是石女。
可是苦艾料错了,司徒媗懂的,司徒媗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言不听的闺阁女子。
她曾不屑世俗眼光,跟人私奔。她曾不经三书六礼,自行婚配。她曾以天为证,以地为媒拜了天地。她曾孤苦一人,生儿育女。
如若让她选择她甚至会希望自己上辈子也是石女,最起码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第六十二章 姹紫嫣红()
司徒媗听了苦艾说自己姐妹两个是石女后,她微微一笑道:
“那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一种缺陷而已,于他人何干?”
“司徒姑娘懂的?”苦艾惊道。
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司徒媗不好意思再深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被人称作妖孽,男儿身女儿貌。”苦艾恐怕司徒媗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道。
“姐姐,可曾有来过葵水?”司徒媗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倒有。”苦艾红了脸。
司徒媗前世做叫花子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石女的事情,据说有神医能医治好有葵水的石女,使其恢复至常人般。
“苦艾姐姐,你不要奇怪我知道这么多。我是乡下长大的,我家乡没有大城里的这么多规矩。我有听过一些关于这方面事情的闲谈,据说有神医可以妙手治疗,令这些特殊女子恢复正常。姐姐,这不过是一种疾病而已。”司徒媗道。
苦艾睁大了双眼看着司徒媗,这么新鲜的话语她是第一次听到。
“你真的不介意?”苦艾不敢相信的问着。
“当然……”司徒媗拉长了话语,直把苦艾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司徒媗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至此以后,苦艾更是尽心尽力的服侍司徒媗,两人也像姐妹般不分上下。
司徒媗和苦艾坐在桌旁,两人亲切的在谈笑。只听的外面有环佩叮当作响的声音,八个穿着不同颜色衣衫的女子相继走了进来。
众女子手里都拿着把绣花的团扇,每人手中的团扇颜色花样都跟衣服的颜色相互映衬着。
领头的女子穿着月牙白的纱衣,手里的团扇绣着副百合的花样。面如银盘,笑挂腮边。她和善的上前拉住司徒媗的手亲热的道:“我们早起在前面堂子里练琴来着,所以这时候才来见妹妹,妹妹不会怪我们怠慢吧。”
司徒媗连道不敢。
穿月牙白衣衫女子名叫白绢,她一一为司徒媗介绍房中其他的姐妹。
枣红衣衫女子,挑眉凤目,手中团扇绣有玫瑰花样,她名叫赤绒。
葡萄紫衣衫女子,面庞清瘦,神情亦嗔亦喜,手中团扇绣有紫藤花样,她名叫紫绫。
水蓝衣衫女子,眼神清澈,手中团扇绣有桔梗花样,她名叫蓝绡。
松柏绿衣衫女子,眼神灵动,嘴角上翘,手中团扇绣有绿色雏菊,她名叫绿罗。
柳叶青衣衫女子,神情俏皮,手中团扇绣有含苞待放的碧莲花样,她名叫青缎。
鹅黄衣衫女子,举止优雅,手中团扇绣有香桂花样,她名叫黄绸。
淡墨色衣衫女子,神情冰冷,手中团扇绣有曼陀罗花样,她名叫墨锦。
司徒媗一一上前同众女子见礼,众女子回礼。
“哟,咱们裁红点翠阁成什么地方了,什么女子都往里面塞。”赤绒上上下下打量着司徒媗,指着她裙下的那双天足说道。
“绒姐姐可不要以貌取人,她能从育芳苑被送到这里来,定有她的过人之处。”紫绫阴阳怪气的说道。
司徒媗本以为大家都是同病相怜之人,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场面,她呆立当场,好不尴尬。
黄绸和蓝绡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心中冷笑着。墨锦有些心不在焉,手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下一下轻轻扇着,好像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倒是绿罗和青缎,上前去一人一边挽住司徒媗的左右胳膊,绿罗说道:
“姐姐,别听她们的,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就这样,你也别多心,你在这里时间久了就知道了。”
青缎又接着道:
“姐姐,你还没向我们介绍,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