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二位公子肩并着肩向着前院明伦堂走去,雅正则领着柳溪照行过状元桥,来到了后院廊坊。
应天书院的廊房共有66间,分为东西二院,乃是院内学子们的主要居所。今日赶巧,去东院的花圃正在修整,雅正便领着柳溪照改道西院回廊。
一路无话,可经过西院地字一号房门前时,院内却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小侯爷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侯爷饶命啊!”
那声音极是凄惨,像是求饶之人正被什么人用着酷刑,已是招架不住奄奄一息。
柳溪照刚要过去查看,侍从雅正却立即拦在她身前,面露豫色劝道:“柳公子,你还是别去了,管不了的…”
“越是管不了的闲事,小爷我就偏要管!”柳溪照一把推开他往地字一号房院内跑去。
31。初起杀心()
绕过西院廊房一片花圃围墙; 眼前的一幕顿时让柳溪照惊呆了。
只见那院中一颗老槐树下,一个少年的外衣已皆数被扯落在地,身上被脱得只剩一件单薄的胫衣,全身上下满是红色鞭痕,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她立即高声喝道:“何人竟敢光天化日在此动用私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戏文里英雄救美的桥段; 多数都有这段说辞,柳溪照自从被莫夫子赶出三思学堂后,镇中的戏园子倒是跑的相当勤快; 看得多了便学上了这朗朗上口的两句。
此时脱口而出; 她倒真觉得自己像个盖世英雄。
话音刚落; 她立即意识到树上少年的躯体有些过于暴露; 出于女子本能,赶紧背过了身回避。
见突然有人闯入; 树上的少年不知是羞耻难堪还是疼痛难忍,扭动着躯体挣扎了两下。
无奈他双手腕部正被绳子牢牢捆住; 绳子的另一头则被系在大槐树的树干上; 整个人被腾空吊起一丈多高。
此人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加上身体悬空,全身的重量都加注在手腕上; 此刻愈是挣扎便愈是痛苦。
受刑的少年身下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端的是体壮如牛虎体熊腰,一看便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材料。
男子一脸凶神恶煞; 手上正持一把皮革鞣制的软鞭; 鞭身上沾着不少血迹; 他撩着袖子胸前衣襟大敞,看架势正在对少年动用鞭刑。
持鞭男子见有人闯入,立即回身看向柳溪照。
这个闯入者方才还高声喝令义正言辞,此刻却低着头背对着他。
男子长鞭朝地上一甩扬起几缕尘灰,问道:“王法?难道你不认得我是谁!”
柳溪照脑子一热,问道:“难道你就叫王法?”
男子本就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正拿自己的随从撒气,以为她是故意出言戏弄自己,立即扬起手中长鞭朝柳溪照抽去!
长鞭来势汹汹,离柳溪照单薄的背脊不过寥寥几寸,眼见就要抽中她。
柳溪照却突然俯身一闪,躲过了背后袭来的长鞭。
那人收鞭预备再出一击,柳溪照却顺势转身,伸出手凌空抓住了鞭尾。
二人各自拉扯着长鞭的一端,一派剑拔弩张之势。
持鞭男子没想到这青衣少年身形看似单薄柔弱,气力却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拉扯间自己竟占不到一丝便宜。
他立即从袖中掏出一枚防身的铁镖,伺机朝柳溪照头上射去。
他掌中暗器尚未出手,却见身前这青衣少年生得粉面桃唇容貌惊绝,居然比他府中那么些个极品美人更加撩人三分。
男子忽然停手收回了袖镖,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她。
柳溪照方才已察觉到他要使阴招,却见他莫名停手收回了暗器,尔后便盯着自己直看,一时很是纳闷。
二人面对面僵持了半晌,柳溪照见他似乎改了主意暂时不准备动手,便快步跑到槐树下解开了绳索,将吊在半空的小侍从缓缓放了下来。
少年已被吊在树上半天,腊月天寒衣衫单薄,又被严刑毒打许久,此时双目紧闭似乎昏厥了过去。
柳溪照心中一惊,赶紧探了一下他脖颈处的脉搏和鼻息。
不过片刻功夫,这人竟已经断气了!
柳溪照一时无法相信,竟有人在自己面前被人活活打死,连续探了几次地上那具瘦弱单薄的躯体,却只感到指尖传来阵阵冰凉。
持鞭男子见她一脸木然,不屑道:“不过是死了个奴才,至于吗?”
柳溪照缓缓站起,沉着脸一字字说道:“我也是个奴才,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持鞭男子见这人虽是盛怒之态,却莫名添了几分美人似的娇嗔
便起了色心,握着手中的长鞭邪笑说道:“美人公子若想让我死,恐怕得用些别的手段…”
柳溪照虽未听出他话中有话,但见他语气暧昧神色怪异,不禁有些反胃恶心。
男子见她一脸茫然,似乎尚未经人事,于是□□更甚,便想伺机凑近轻薄她。
柳溪照还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对一人起了杀心,正琢磨着引他近身后,弄死他的若干种方法。
应天书院另一头,明伦堂中的魏怀泽和韩奉先,正在书房内不知密谈着什么。
二人各有思虑,脸上皆有些许忧闷。
案几上正放着一封书信,是前几日寄给韩奉先的祖父——韩阳明老太傅的,落款是十一皇子睿王朱凌文。
信上的内容无外乎客套寒暄了一番,表明了自己对韩老的崇敬和仰慕,最后才提到了自己奉圣武帝之命,前来滇城册封梁王魏诚一事。
只此一封信,却让韩奉先这几日很是头疼。
当今大鸢朝,百官皆知太子平庸无能,奈何他命好生来便是圣武帝的嫡长子。
太子之母杨皇后又是岭南威远侯的胞妹,依靠着杨氏一族的兵权,他的太子位这十年来坐的很是安稳。
而圣武帝的十一个儿子中,当属年纪最小的睿王最为出众,朱凌文德行兼备文韬武略,十五岁便被册立为亲王。
这些年来睿王羽翼渐丰呼声越来越高,朝中时不时便有废长立贤之说。
圣武帝垂暮老矣加上醉心丹药多年,百官眼瞅着天意难测便没了忌惮,暗地里分成了太子和睿王两个阵营。
韩阳明老太傅自从百岁寿宴后,便告老还乡回到了故乡滇城,将所有精力投入了应天书院,无心参与朝中的储位党争。
但算上日子,桌上的这封信应该是睿王初到滇城时就寄出了。
魏怀泽先打破了沉默:“朱凌文信中虽只字未提储位一事,但他才刚到滇城,就如此急不可待地向韩家伸手…也难怪你昨日会假借探病的由头,亲自来王府找我了”
韩奉先见他并不避讳,便道:“然也!一来我想提前会一会那位睿王殿下,二来,以你和岭南威远侯府的关系,我也想知道魏世子到底作何打算?”
“我?”魏怀泽笑了笑“我与杨家的那层关系,说来只是徒增尴尬,我能有何打算?”
韩奉先迟疑道:“你…与你母妃,还是老样子?”
魏怀泽面无表情,沉声说道:“她是威远侯杨昔和杨皇后的二妹,也是我父王的正妃,但从来不是我魏怀泽的母妃!”
韩奉先闻言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须臾后魏怀泽缓声说道:“奉先兄不必顾虑我,只管按你的意愿去做便是了。”
他此言大有独善其身,暂时两不相帮的意思,韩奉先会心一笑:“还是怀泽兄通透!”
二人在书房内你一言我一语筹谋不断,忽闻门外有人快步小跑而来。
侍从雅正在门外急声说道:“禀告两位少爷,那位柳公子跟…跟杨小侯爷打起来了!”
“什么?”魏怀泽闻声立即从屋内冲了出来,问道“柳公子跟杨显祖?怎么回事,快说!”
“方才…”雅正赶紧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两位公子。
魏怀泽不禁叹道:“该死,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杨显祖仗着自己是威远侯杨昔的嫡子,又有太子表兄和大姑母杨皇后撑腰,在岭南府无恶不作臭名昭著,来应天书院后仍是不加收敛,三五天就得出搞出个大乱子。
书院里的其他学子怨声载道,背地里对此人皆是深恶痛绝。
无奈杨家的在朝中的势利如日中天,院首韩阳明老太傅顾忌到党争一事,若是这时将杨显祖扫地出门,恐怕会有人将韩家归为睿王朱凌文的阵营,便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就是因为知道杨显祖的为人,魏怀泽才特意叮嘱柳溪照要闪避他,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此时魏,韩两位公子皆是心急如焚,便再也顾不得仪态,立即快步向廊房西院跑去。
廊房西院地字一号房前已是一片狼藉。
杨显祖的脖子此时被绳子缠绕,绳索另一端绑在槐树上,整个人被腾空吊起。
他已是满脸通红双目爆出,双臂正死死拽着头顶的绳索,生怕一松手这世间边多了他这个吊死鬼。
柳溪照正站在树下,挑着眉欣赏着他临死前的姿态。
魏怀泽和韩奉跑至槐树下,不禁被眼前这奇异的一幕惊呆了。
片刻后,韩奉先习惯地用手肘捅了捅魏怀泽的胳膊,缓声问道:“魏兄,我没看错吧?”
魏怀泽嘴角一勾,不紧不慢道:“嗯…你没看错”
树上的杨显祖已是筋疲力尽,见树下的两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死不救的的架势
吐着舌头骂道:“你…你们,噗…你们竟敢!我…我若死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闻言,韩奉先扬声说道:“死到临头还能如此嚣张的,天底下也就杨小侯爷一人了!”
柳溪照以彼之道还施予他身,便是要让树上这跋扈一世的恶人,尝尝孤立无援垂死挣扎的滋味。
一旁的魏怀泽尚有几分清醒,看完了笑话徐徐走到槐树下,解开了绑在树端的绳索。
柳溪照立即上前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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