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暗中带到此地安置,后来又助我和剑超兄平息了慕仙教内乱,十五年前那天傍晚,他说有要事与我相商,可我到了村口溪边却不见他的踪影,意外发现漂浮在水面上的你”,
“自那天我救下你,这位公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暗中寻了他多年,始终没有他半分下落”。
往昔历历在目,一晃眼十五载过去,柳一刀夫妇皆已人到中年,可身前这墨袍男子却纹丝未变,仍是二十出头的英华之貌。
虽是见过世面的修道之人,柳一刀仍十分疑惑:“恕我冒昧,敢问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当年为何数次出手相救我和芸娘?”。
元昭抬眼望向书房中历经百年已发黄模糊的道尊画像,缓声回道:“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了吗?”。
“真的是你!”
见他已是默认,柳一刀霎时惊喜交加:“你当真是我慕仙教的祖师爷,慕仙道尊柳淳风?”。
柳淳风应声点了点头:“此事只你二人知晓即可,不便让阿照知道”。
那日百仙大会后,上元仙子被打入混沌天域受十日雷刑,那十日便是人间十年。
早在仙子被押上斩仙台剥夺仙身之前,柳淳风便先一步下凡,先后解救了柳一刀和沈月芸,又在中州预先部署,为的就是倘若有一日仙子命数有变,他便提前收回元神,以凡人元昭的身份出现庇佑她一世。
“祖师爷时隔十五年再次显圣,难道是为了阿照?”。
没想到此生竟有幸得见慕仙道尊,柳一刀虽然惊喜不已又是满腹疑团。
他想了想又问道:“按理仙家不能插手人族生死,难道当年祖师爷数次出手相救我夫妻二人,也是为了阿照?”。
柳淳风垂首默认,半晌后沉声回道:“我此番是来柳宅下聘的,还望二位成全”。
“下聘?”
芸娘愕然道:“当年恩公曾说阿照有天定姻缘,不可许配他人,难道她的天定之人就是你?”。
“生生世世,她只能是我柳淳风的妻子”,
柳淳风回首对芸娘行了一礼:“这些年,多谢沈姑娘成全”。
“不敢当!”芸娘屈膝回了一礼“不论恩公是人是神,只要阿照欢喜,只要你能护她一世平安周全,我这个做娘亲的于愿足矣…”。
“等等!容我缓一缓”,
柳一刀捂着额头盘算着:“若是祖师爷娶了阿照,岂不是成了我的女婿?我柳一刀岂不是成了祖师爷的岳丈?这,这…”。
见他似乎有所顾虑,柳淳风沉声问道:“莫非柳宗主反对这门婚事?”。
算来算去,柳一刀觉得还是自己占了祖师爷他老人家的便宜,拱着手恭敬回道:“只要阿照欢喜,我这个做爹爹的断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柳淳风缓声道:“既是如此,我与阿照的婚期便定在正月十五,上元节”。
祖师爷金口玉言尘埃落定,柳一刀夫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凭空多了个神君做女婿,认真算起来还是自家祖宗,一时都有些不适应。
柳一刀干咳了两声缓和着略微尴尬的氛围:“那婚事就这么定下了,祖师爷今日远道而来,不如留下…”。
“好,我留下过夜”柳淳风抢先说道。
“过夜?!”
柳一刀原打算留祖师爷用个晚膳,没承想他似乎会错了意,但话已出口只能将错就错:“那就委屈祖师爷今日将就在西厢…”。
“不将就,东厢房僻静”柳淳风毫不见外,自行选定了今夜留宿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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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自打出了家门,柳溪照莫名打了一路喷嚏。
“也不知他们谈的怎么样了,爹爹该不会跟玉郎打起来吧…。”。
心不在焉在外头闲逛了一圈,她忽然转身怒道:“别再跟着我了,我不逃婚!”。
身后的元氏家仆闻声四散,纷纷装作恰巧路过的行人。
“唉,还是回去吧,该来的也躲不过”,
柳溪照怏怏转身拔腿就往回跑,身后的元氏家仆见状紧追不舍,生怕跟丢了回去没法向公子交差。
途径道口,柳溪照一时兴起顺走了王大爷家门外的扫帚,被两只看家的恶犬追咬了一路。
她抓着扫帚就是不肯松手,一路狂奔,走投无路之际被赶到了树上,追上来的元氏家仆只能赔钱了事,让主人家把两条恶犬赶了回去,才将树上的柳溪照搭救下来。
柳宅内,大婚之事已尘埃落定,元昭先一步打开书房门走了出来。
行至院中,见柳溪照蓬头垢面,身后背着一把大扫帚正跪在院中,模样很是狼狈好笑。
元昭满眼笑意走近,屈膝问道:“你这是何意?”。
“负荆请罪!我爹这人嘴硬心软,指定吃这套!”柳溪照自认此举聪明绝顶,得意地冲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抬手将她头顶的杂草取下,元昭满目柔情,轻轻叹息:“你啊,真是一刻不让人省心。。。”。
柳溪照前后左右扫顾了几眼,忽然仰头在元昭唇上吻了一下。
元昭垂目回吻,轻抵着她的额头:“方才不是还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怎么这会儿如此放肆?”。
柳溪照嬉皮笑脸回道:“美色当前情难自禁也是难免,即便待会儿被我爹打死,也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这是作甚?!”柳一刀出了书房,见柳溪照背着扫帚跪在院中,也是一脸错愕。
柳溪照神色一转,佯装嚎啕大哭:“爹!千错万错都是阿照的错,您打我一顿消消气吧!千万别气坏身子!”。
明知她用惯了苦肉计,柳一刀不禁摇头叹息,悔不该这些年骄纵惯坏了她,没教出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沉声唤道:“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出嫁?”柳溪照应声站起“爹,你同意了?”。
“快些洗把脸去!”柳一刀不置可否,但语气却已是默认。
柳溪照快步上前,满脸堆笑拽着他的袖子撒娇:“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肯定不会责怪我的”。
抬手将她绑在背上的扫帚解下,柳一刀正声吩咐:“把你背上这扫帚给人还回去!”。
“哦——”柳溪照讪讪接过,一溜烟跑没影了。
折腾了一下午柳溪照身心俱疲,虽说远来是客,晚膳时元昭却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荤素各半每一道都是地地道道的滇城家常菜。
元昭的手艺最合柳溪照心意,今日她心情甚佳胃口奇好,不禁多吃了两碗米饭。
用过晚膳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元昭今夜留宿东厢房,洗漱后柳溪照便直接改道西厢房,独占了张二狗的窝。
如今婚事已定,总算迈过了心中那道巨坎,柳溪照一身轻松心中畅快,躺上床没一会儿便呼呼睡去。
模模糊糊之际,忽然有人低声在她耳边呼唤:“醒醒。。。”。
“玉郎。。。”柳溪照闻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此刻竟身处在一隅溪涧岸边。
元昭墨袍飘飘站在对岸,食指轻轻向上一挑,柳溪照顿时云朵般飘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对岸飘去。
轻身飘过了溪涧,直扑元昭张开的胸怀,在他怀中落地后柳溪照茫然问道:“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元昭沉默不应,只是对着她笑笑。
瞥见他身后有一弯拱桥,桥上遍开琪花瑶草,桥下碧波水声潺潺,一座七彩烟霞缭绕的洞天府邸矗立在不远处。
想必洞府内景致必是仙绝美绝,此刻大门紧闭着更加引人遐想。
柳溪照走上红色拱桥,小心避开脚小娇嫩的花草,望着那府门紧闭处问道:“那是你的府邸吗?”。
元昭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柳溪照觉得眼前的元昭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但一时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太一样,试探唤道:“玉郎…”。
元昭低着头没有应答,这一来柳溪照心中更加疑惑。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半晌后元昭轻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去哪里?”柳溪照刚要发问,可回的却是“好”。
见她应允,元昭快步行至她身后,伸出双臂轻轻环过她的腰肢。
这张熟悉不过的脸庞近在咫尺,却透不出一丝情绪,柳溪照有些手足无措。
元昭:“不要胡思乱想,闭上眼”。
柳溪照不解:“为何要闭眼?”。
“心无挂碍才能去那个地方”语罢元昭自行闭上了双眼。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柳溪照还是听话地赶紧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是穿透了无数没有光亮的黑夜。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神抵,再次唤醒了她:“睁眼,我们到了”。
柳溪照徐徐睁开了双眼,只见四周无数点忽明忽暗的光亮,像是夏日里翩舞的萤火将她包裹在其中。
星光的余晖近在咫尺,仿若伸手就可触及,可当她真的伸出手却抓不住一点点光屑。
此地竟像是书中所记载浩瀚无际的银河星海!
低头一瞧,只见自己正坐在一条发光的银带之上,仿佛此身正漂浮在空中,却无一丝晃动,此刻正背靠着元昭宽阔的背脊。
柳溪照侧身问道:“玉郎,这是何处?难道我们在天上?”。
元昭并不直面答她的问题,只问道:“喜欢么?”。
柳溪照目不转睛望着璀璨星海,眼中仿佛也有星光流转,心中道不出的欢喜。
“此处再美,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元昭喃喃说道。
柳溪照确信身后这个“玉郎”的确是她的玉郎,可又清楚感知到,他的确是与从前不同的。
二人背靠着背各有思虑,一时无话。
“阿寰”元昭沉声唤她。
“怎么?”柳溪照答完才察觉他方才叫的不是自己,可一时又觉得他叫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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