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是簪缨世家,世代荣华,到了平西大将军这一代,又征战沙场,满身功勋,比起日渐衰落的齐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讽刺完了齐红珊,直噎得她说不出话来,楚娇柔这才转眸望向顾倾颜,明亮而澄澈的眼底蕴着几分关怀:“倾颜,你没有什么大碍吧?”
她虽然天真烂漫,却并非傻,打眼一瞧,便看出了顾倾颜始终遮掩,更是化着罕见的浓妆,眼底隐有乌青。再联想到昨夜雅兰居中传出的那一声尖叫,便是她也能揣测出几分来。
她压低了音量,继而柔声问:“太子莫不是虐待你了?”
顾倾颜一时竟是无言以对,只是垂首,静默不语。
即便她和楚娇柔的关系那般好,她也不愿将自己最屈辱的瞬间倾囊相告。
昨晚触及了凤景澜的逆鳞之后,他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大变,由原本的淡漠冰冷,变得像是一只快要爆炸的雄狮,凶狠暴戾得不像话。
那样看起来冷情冷心的人,心中竟也有着一处最柔软的角落。只是他的温柔,只为那一人而流,东宫中的其他人,却没有那份资格享有。
想必爱而不得的人,才最令他魂牵梦萦。
她冲着楚娇柔露出一抹苦笑:“娇柔,你别问了吧,有些事情,我不想你知晓。”
浑身上下犹自在隐隐作痛,她托辞想要离去,转身时却见一道金袍身影,迈步朝着她们走来。
这东宫之中,除了太子,还有谁敢穿金袍?
想到他昨晚发疯般的固执和粗暴的举动,顾倾颜按捺下心底的几许不甘,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凤景澜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刚刚上朝回来,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风尘仆仆,却依旧无损容颜的俊美。冷眸在人群中一扫,便准确地捕捉到了在场的三人。
楚娇柔、齐红珊,以及……那个顾倾颜。
昨晚想必她也不好受吧,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但是这一切却是由她咎由自取!明知她不知情,却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出气筒,凤景澜眸色微黯,鬼使神差之下,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殿下万福金安。”几人先后行了礼,顾倾颜动作却是最为迟缓的那一个。原因无他,实在是昨晚睡了一夜的冷地板,她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凤景澜扫了她一眼,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这才转而望向楚娇柔,嘴边挂了一抹笑:“你身子可还好些了?”
楚娇柔双颊因羞赧而泛起一抹潮红,最后却是含羞颔首,似笑似嗔道:“臣妾好多了,多谢殿下挂怀。”
前几日承蒙雨露之后,她身子委实酸疼了几日,直到近来才逐渐转好。
“那我今儿便去你院中可好?”凤景澜替她拈去衣裳上的一根青丝,神态动作皆显温柔。
楚娇柔没有料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顿时又红了脸儿,眼里却有兴奋之色涌动:“谢过殿下恩宠,臣妾果真是受宠若惊。”
“你是担得我这般宠爱的。”凤景澜噙着一抹笑。对于她这种天真烂漫的性子,他果真是喜欢得紧,因此也不介意多予她几分宠爱。
反正……他真正倾心想要宠爱的人,怕是这辈子都与他无缘了吧。
齐红珊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酸溜溜地道:“殿下可真是宠着姐姐呢,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凤景澜斜她一眼,态度虽称不上温柔,却也少了几分寡淡,眼里光华流转:“承徽这是在责怪本宫冷落了你?那本宫午时便到你宫中用膳如何?”
“臣妾自然是欢喜的!”齐红珊顿时眉开眼笑。
望着面前这样一幕和睦场景,顾倾颜眯起双眸,在心底冷笑。
天下之大,却无她容身之处。
凤景澜的温柔与疼宠,永远不会给她。
“臣妾身子略有不适,先行告退了。”她福了福身,转身就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抓住了手腕,又是那样巨大的力道,攥得她手臂生疼。
“怎么,这就想走?”凤景澜强迫着她转身面向自己,眼里透出辛辣的讽刺,望着比自己低了整整一个头的她,嘴角的笑容逐渐变为讽笑,冷漠的道:“良娣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昨晚已经惹得本宫生气,今日还想玩那一招,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顾倾颜听了也是深感无语,明明就是对他避之不及,怎么在他看来就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了?
他这样毫无遮挡的讽刺,更是当着楚娇柔与齐红珊的面,顾倾颜甚至都能感受到齐红珊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缓慢却坚定地甩开了他禁锢的大掌,揉着手腕沉声不语。
面对这样近乎幼稚的挑衅与讽刺,越是反讽回去,便越能激起那人的兴趣;反倒是不搭理他,让他一个人讽刺,不久之后他便会觉得无趣,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深谙此道,却难以压抑心底蓬勃的怒火,忿忿地垂头盯着地上的蚂蚁。
楚娇柔见此情此景顿时犯难,一边是她的知心好友,另一边却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她委实想不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会如此尴尬,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受,只得哂笑着打圆场:“殿下,倾颜平日里还是极好的,活泼灵动,温柔写意,岂有你说得那般呆板木然?”
“哦?那便是独独对我一人木然了?”凤景澜眸光闪烁,神色漠然。
这话即便是长袖善舞如楚娇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嘴,倒是齐红珊在一旁捂着嘴笑得欢畅。
“我先告退了!”顾倾颜低声道,眉眼间几分倦怠。
昨晚上她便没有歇息好,没料到又在半路上遇见了太子,这一系列的事突如其来,实在令她猝不及防。
楚娇柔愣了半晌,见气氛实在尴尬,便也跟着告退离开了。(。)
第八十章 命中注定()
齐红珊的宫苑内一砖一瓦皆尽显皇室奢华,一花一草均露富贵娇美,正如其主人一般。
富丽堂皇的院落内,几名年长些的貌美女子聚在一处软语娇吟,香风阵阵,相互传着逸闻趣事,不时掩唇轻笑,气氛倒也和睦。
端坐在主位的,却是一名韶龄少女。
她身着一袭绯红的长袍,柔软的锦缎面料拖曳及地,半露出一抹白嫩的藕臂,此刻托着下颌,双眸微眯,猫儿一般慵懒的神情里,透出几分隐匿的狠意。
她脚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和珍珠粉之后,果真没有留下一丝疤痕,莲足依旧洁白柔腻。
她轻轻敛起长裙,将足尖收回裙下,笑吟吟地巡视一圈,道:“几位妹妹进宫都比我早,可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整治顾倾颜?”
东宫之中,不以年龄区分大小,而是有着森严的阶级划分。
齐红珊作为太子承徽,自然比这几位才人要高上一级,这让她无形之中产生一股优越感,扬起尖尖的下颌,笑容愈发鲜妍夺目。
“我早就看这位良娣不顺眼了。”一位粉衣才人冷笑道:“明明不受宠,尾巴却要翘上天去!看上去淡定自若,却不知这样子是摆给谁看呐?”
东宫内的人惯会见风使舵,随波逐流,有了第一个人开口怒斥,便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纷纷出言已表忠心。
“这顾倾颜,整日里清高孤傲,我早早便对她起了恶感,现在便是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还请几位妹妹给我支个招,我要怎样才能让她出丑?”
粉衣才人将一支祖母绿的镶金错银钗推入发间,她生了一张清秀温婉的脸,口中吐出的字眼却是无比恶毒:“再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寿宴了,殿下如今年纪轻轻便有着文韬武略之才,届时祝寿之人想必会挤满整个屋子。若是顾倾颜在此次宴会上出丑了。那便有好戏看了。”
说罢,她玉手掩唇娇声轻笑,那双晶莹的美眸之中,满是得意之色。似是也为自己这个计谋而沾沾自喜。
有什么比在全天下达官显贵面前丢脸,更令人痛不欲生的呢?
齐红珊瞥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啐了一声小人得志,面上却挂起笑意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如几位妹妹再与我细细筹谋一番?到时候定要叫这顾良娣,被太子所厌弃!”
这才人出身青楼。是其他大臣送来的一位美人,人生得倒是娇艳,却是饱经风尘之地,勾心斗角、拈酸吃醋的本事,丝毫不亚于这些大家千金。
而这一室几个不受宠的才人里,有哪个是简单的?
霎时间又是一室欢声笑语,却不知那带笑的容颜下,究竟正在密谋着怎样毒辣的算计。
太子的寿宴,就在某些人的翘首期盼之下,如约而至。
一贯透出低调而华丽的东宫。挂满了红绸锦缎,各种名贵的花草挤满了整所宫苑,假山幽径,游鱼细石,倒也别有一番错落美感。
如此壮大恢弘的一场寿宴,吸引了不少人趋之若鹜,从当朝天子,到群臣百官,纷纷应邀而至,霎时间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暗处里有人望着这一幕,逐渐绽开了毒辣的笑意。
人来得越多,对于她们的计划便越有利。
她倒要让所有人都看一看,顾倾颜究竟是多么的无才无德!
说话间。顾倾颜挽着楚娇柔翩然而至,两人今日都挑了件颜色亮丽的裙子,也都盛装打扮了一番,一人鲜粉,一人鹅黄,再加上脸上那喜庆的笑意。实在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二人在女宾席落座,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男宾席。
那里有她们的父亲、她们的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便是支撑着她们在这东宫中的动力。
“皇上、皇后驾到——”
“宰相到——”
“四皇子、四皇妃到——”公鸭嗓子声接连响起。
听见最后一声时,顾倾颜微微一怔,低头啜饮着茶水,眼尾却不动声色地向着来人所在的方向扫去。
四皇子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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