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绫抬起头来,眼眸中满是求助:“我想保住它。”
张老微微有些动容,看得出来,她是真爱腹中的孩子,才会在内外交困、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想尽办法,试图生下它。“生命很奇妙,”张老低头,给她开食补方子,“我们要尊重大自然的法则。虽然我不会建议你做人流手术,但是,假如这孩子出现自然流产的征兆,小姑娘,我不建议你保胎。”
自然流产,是生命的优胜劣汰。
说它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也好,上帝的选择也好,它会把不健康的小生命筛选掉。放在旁人身上,保胎也许只会生出一个略微孱弱些的孩子,可是放在眼前这女孩子身上,强行保住的也许会是一个有大缺陷的孩子。
张老把食补方子递给夏绫:“成不成,看天意。”
夏绫心情沉重,怀孕以来,她一直处于忧虑之中,没有体会过哪怕一天当新妈妈的喜悦。她的手不觉覆上小腹,心里默默念着,宝宝,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做完检查,夏绫随着裴子衡回家。
裴子衡从张老口中听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他被告知,她才怀孕5周,一切正常。裴子衡非常高兴,在他生命中的三十多年里,从未体验过这样纯粹的喜悦,这种发自内心的欢欣将他的全部心神填满,他的眼中只有她和她的宝宝,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世界。
“感谢上苍,把你送回我身边。”裴子衡拥抱着她,轻声说。
夏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的喜悦,自己内心却充满痛苦艰涩。这个孩子的降临,注定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她就像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女战士,面对着接踵而来的危险负隅顽抗,命悬一线,不知道黎明在哪里,胜利在何方。
她想,真是报应,是不是因为上辈子被裴子衡收养的许多年里都活得太顺遂了?所以,她接下去的人生才波折重重,福分用完了,都是恶祸。
又慌忙制止这些胡思乱想。
孩子是无辜的,它不是恶祸,它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稀世珍宝。
就算再艰难,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它平安,健康。
裴子衡缓缓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开口:“小绫,嫁给我。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裴家的嫡长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个儿子。”她小声驳斥了一句,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大脑飞速运转,“我不要它做什么嫡长子。”
“为什么?”裴子衡柔声问,“嫡长子不好吗?他可以继承家业。”裴氏家业极大,规矩也大,必须是最尊贵的本家嫡长血脉继承,也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为了这份殊荣,多少女人争破头脸,多少家族掌舵人在他面前腆着脸推销自己的女儿或孙女,可是,她却说,不要?
夏绫怕的就是这个。
她心里很清楚,腹中宝宝的生父是厉雷,如果是个女儿倒也罢了,如果是个儿子,她怎么能够让宝宝去争夺属于裴氏的产业?
这是抢劫,是偷窃,太无耻。
她把宝宝栽赃到裴子衡名下,只是走投无路之下为保住宝宝的性命,不得不出此下策,而并不是想图谋他什么。
她说:“嫡长子太辛苦,我不要他继承什么家业,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康幸福地过完一生。”
裴子衡微笑一下:“他会平安幸福的。”但也会继承家业。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呢,他不打算就这个问题与她争执下去,只说:“嫁给我。”
夏绫低下头去。
她不愿意嫁给他,但如果那样,孩子生出来就是个私生子。她一想到宝宝要背负着这样的名声过完一生,就心如刀割。可是,嫁给裴子衡?她现在怎么能够嫁给他,明明牵肠挂肚的是另一个男人啊……
裴子衡说:“我会给你一场梦想中的婚礼。”沙滩,巧克力塔,玫瑰花,她会像童话城堡中的公主那样出嫁,然后在他的呵护下如公主般幸福一生。
婚礼……
夏绫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裴子衡,给我点时间。我……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最近怀孕反应很大。等孩子生下来吧,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考虑结婚的事,好不好?”这不是缓兵之计,她的心很乱,是真的没想清楚。
如果一辈子都要留在裴子衡身边,要不要为孩子挣个名分?
哪怕结婚之后分居呢,说出去,她的孩子都不会是私生子。
可是,厉雷……
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心就如烈火烧灼般疼痛,她怎么能在苦苦思念着他的情况下强颜欢笑嫁给别人?唯有拖着,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做打算。
裴子衡知道她这阵子身体不舒服,孕期反应很大。
望着她有些憔悴的神色,他很疼惜,想了想,说:“办婚礼确实很辛苦,你有孕在身,不能太劳累。这样吧,我们先去民政局领证,等孩子一生下来,我们就补办婚礼。”
408。第408章 婚期()
她不愿随他去民政局领证,再度推托:“你让我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裴子衡声音微沉,“小绫,去趟民政局而已,累不着你什么。你是不是不愿意?孩子出生前,我们必须领证。我不允许他成为非婚生子,哪怕一天都不行。”
裴氏内部斗得有多激烈,小绫不懂。
将来等他白发迟暮,若处理不好继承人问题,新一轮的权势之争足以颠覆整个商界格局。她腹中的这个孩子,若是男孩,那就是家族里的第一继承人。这孩子的身份不能有半点瑕疵,不能给人留下攻讦的把柄,哪怕是一天半天的“私生子”名头,都绝不可以。
况且,他也想尽早迎娶她。
夜长梦多,她昨天清晨在公司总部的那棵树下,极尽哀伤地望着厉雷,那心碎欲绝的眼神,让裴子衡心慌。
已是六月初夏时节,窗外鸟语花香。
夏绫心知拗不过他,望着窗外,沉默许久。“定在七夕吧,”她轻声说,“只要孩子出生之前领证就可以了,那天是个良辰吉日。”她记得今年七夕是在八月末,算起来,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既然不能反抗他,那么,至少让她选个久远些的日子,也许到了那时,她会死心,认命。
裴子衡不清楚她心中的小算盘,只当她答应。
他欣喜若狂,表面上却只露出一个温雅的笑意来,紧紧地拥抱她:“好,就依你。七夕是个好日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
比翼鸟么?
她苦笑一下,能与她比翼的那个人,远在天边。
那天之后,裴子衡待她比往常加倍的好,请了专门的孕期顾问、营养师,还加派了两名保姆。夏绫嫌这么多人在眼前晃悠得很晕,发了一通脾气,裴子衡就另外在他们住的别墅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专门安置这些闲杂人等。
家里如往常一样,常住的下人只有司机和周妈。
周妈得知她怀孕的消息,眉开眼笑:“叶小姐,您如今身子不比从前,更金贵了,出入也要更加小心才是。营养必须跟上,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给您做。”她絮絮叨叨地传授了夏绫许多孕期知识。
怀孕是女人家的事,就算裴子衡再怎样在外呼风唤雨,真正落到细致处却帮不上太多忙。多亏得周妈妥帖,就连睡觉该用什么姿势都倾囊相授。夏绫仔细地听了,心想,难怪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周妈在,她安心许多。
周妈鼓励她经常出去走走,又叮嘱她,工作要适度。
夏绫觉得自己现在工作很适度,简直太适度了,每天都在凤琨的办公室晒太阳吃小点心外加发呆,偶尔哼唱几句零碎音乐,就当给以后的创作储备。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悠闲生活是怎么来的,自从上次,凤琨放了厉雷进公司与她相见后,裴子衡就克扣了他一整年的薪水,用克扣下来的钱给她添置了特供山泉水、柔软的靠垫,还有每天不重样的水果零食。
也就是她还把凤琨当朋友,不然,裴子衡会直接把这吃里扒外的制作人扫地出门,外加整到身败名裂。
对于这样的后果,凤琨心知肚明。
他却依然不后悔自己放厉雷进来,起码,她的护身符回来了——那块小小的梧桐木护身符,应该是厉雷送的,她每天宝贝得什么似的,怕裴子衡看见,不敢戴在脖子上,就放在随身手包里,每天在办公室拿出来,对着发呆许久。
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留个念想,也好。
起码将来孩子身边也能有一件亲生父亲的东西。
凤琨心疼她,也心疼那孩子。裴家奉行的是斯巴达式的教育,非常残忍和冷酷,所以才会教出像裴子衡那样强大得不可一世却也凶残暴戾的男人。如果小绫也生下一个儿子,以那样的方式长大,那太可怕。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对夏绫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只能宽她的心,好好照顾着她,希望她和宝宝都平安无事。“如果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凤琨陪她聊天,“女孩子漂亮。”
午后的阳光洒在夏绫身上,懒洋洋的。
她正把玩着那小小的一块梧桐木护身符,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女孩子好。”素白的手摩挲着小腹,笑了笑,“女孩子像妈妈。”
凤琨却感觉到微微的苦涩。
这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为了腹中的宝宝,转瞬之间长大成人。她已经不在意漂亮不漂亮,而是忧心着,万一孩子生出来像父亲,该怎么办?
“都说男孩会像妈妈多些。”他温厚地微笑,安慰她。
夏绫感觉到他的善意,又笑了笑,低下头,将那块护身符轻轻贴着肚子,自言自语:“宝宝,爸爸也在这里,你要平平安安的。”
凤琨别过脸去,不让她看见眼中的悲戚。
傍晚时,裴子衡照例来接她回家。如今,整个帝皇的人都已经很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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