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娉婷在他转身的瞬间看到他眼里竭力压抑的嫌恶。
他定然是认为自己是浮浪的女人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沉重地撞击了一下,疼痛之余云娉婷却又感到轻松。
倪润之越讨厌自己越好。
“在下简秀,身份嘛你是知道的,多谢云二小姐信任在下。”简秀在倪润之走后痞痞地笑了。
云娉婷飞快地松了他的手,撩起帘子急急道:“我大姐中了药物,你有没有办法解除?”
简秀甫进车厢,云玉昭一头撞进他怀中揽住他哑声求欢。
“大姐。”云娉婷又羞又急想把她拉开,却哪扯得动。
“我可以用银针刺穴解你大姐体内的毒,不过有个条件,你得陪我出游一次。”简秀缓悠悠道:“我保证,只是陪我游山玩水。”
只是陪游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可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云娉聤迟疑。
“在下是邙州简家的人,云家经营药材生意,云二小姐不可能没听过邙州简家吧?”简秀挑眉嘻笑。
当然听说过,简家是医学世家,沧国上下没有不听说的,何况云家祖籍就是邙州,云建业在邙州长大,二十一岁才把生意做到京城,后来才留在京城发展的。
“我答应。”云娉婷飞快地点头,云玉昭的情况由不得她再细细思量。
简秀推开云玉昭,从怀里摸出一个牛皮包打开来,里面是长短不一十几根银针,他拈起其中一根,在云玉昭再次朝他扑过来时朝她后腰扎去。
云娉婷还没看清他扎的哪里,他已拔了出来,与此同时,云玉昭尖利地啊了一声,身体剧烈抽搐,随后像被抽掉骨头似瘫倒下去。
“大姐。”云娉婷惊叫,扑过去抱云玉昭。
“腾云驾雾似的快活了那一瞬,她等于死去活来了一回,让她躺一会,不要动。”简秀闲闲道。
云玉昭的气息在短暂的虚弱后变得匀称,云娉婷松了口气。
第9章 露疑()
酒楼门外的马车是倪润之和高楚阳所乘,两人今日刚进京,高楚阳想到就要跟云娉婷见面了,心头躁动不安,提出先到酒楼用膳,他想整理一下仪容精神抖擞再去见云娉婷。
倪润之自是无话,因不是正经主家,没有主仆之忌,进酒楼吃饭他们带了车夫一同进去了。
用膳至半,高楚阳离席,要去后院茅房整理衣饰,经过柜台时,练子超冲进来跟掌柜打听云家的车夫。高楚阳一眼瞥去,只见练子超剑眉星眸,衣着华丽,高大英俊风姿极为飒爽,霎那间满心不是滋味。
这人一副寻自家人的模样找云家车夫,难道和云二小姐有渊源?
高楚阳起了作弄之心,接口道:“门外那辆马车的车夫是吧?刚才我看到他往后院去了,但不知为何,有一个人扯住他,错眼间,两人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翻墙而去了。”
难道是给云玉昭下药之人抢先一步了?
练子超没什么成算,又兼情急,竟是信了,冲进后院,跃墙而出追踪。
浑忘了要先出去通知云娉婷一声。
高楚阳捉弄完人,施施然进茅房。
心里想着云娉婷那么美,家世又好,喜欢她的人不知凡几,重梳了束发,整理了衣裳,又理腰带,来回无数次,还只觉忐忑,总怕未能把云娉婷身边的登徒子比下去。
他这里整弄姿容,云娉婷心急撩开帘子,倪润之不喜酒楼的哗声,出来透气,恰好看到。
高楚阳从茅房出来后,倪润之也没说遇到过云娉婷一事,一行人吃了饭出来,云娉婷已让简秀帮忙驾着云家的马车走了。
“马车不见了!”云家的马车夫吓得不轻。
“无事,应该是云二小姐命人驾走了。”倪润之道,朝高楚阳拱手道别:“我想起来家父在京城有一位故交,就不去云家叨扰了,就此别过。”
先时讲好要去云家的,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高楚阳脑子里打了个转,暗暗得意。
他知道云氏的马车是被云二小姐使人驾走的,想必方才和云二小姐碰面敢,被轻视了,面子上拉不下,不便再去云家。
高楚阳原来不打算上云家的,这会儿偏要去了,昂然拱手,两个背道而行。
倪润之走得很慢,视线似是从路边热闹的店面一家家掠过,其实什么都没看进眼里,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与云娉婷相遇时的片段。
若是不知云娉婷暗里悄悄赠与稀有的南海珍珠,他真的会以为云娉婷极之讨厌自己。
她方才看到自己时很害怕,虽然强作镇定,可脸颊肌肉紧绷泄露了她内心的惶恐,自己转身时假意露了嫌恶之色,她在那瞬间抿了抿唇,似乎……伤心欲绝,随后,又是轻松。
路州城云家药店见面之前,自己并不认识她,这种种谜一样的表现,真真让人捉摸不透。
路边有一家店闹哄哄的吵嚷不休,倪润之一眼瞟过抬步继续往前,忽而又站住。
黑底店招大大书写着云氏两字,店里飘出来阵阵药香味,一排深棕色药柜,这是一家药店,云氏旗下的药店。
云二小姐于倪家有大恩,若是云氏药店有麻烦,当想法为之解围,倪润之略停了停走了进去。
原来京城云氏药店跟路州不同,总商号不是店面,只在一处大库房,余之却是零售店,吵架的两个顾客一前一后进了云氏这家药店,都要买雪莲果,店里存货不多,只有四个,掌柜的提议一人先买两个回去用着,明日店里又到货了再来买,先到那位顾客不同意,不肯相让,后进的那位偏拦着要,相持不下。
倪润之扫了买药的两个人一眼,两人穿着华丽的锦袍,趾高气扬,看来非富即贵,微一沉吟,凑近一边一个云氏伙计,附耳低低叮嘱了几句,继而提高了声音,问道:“掌柜,我也要买雪莲果,明日到货的雪莲果比之今日,价如何?”
“那还用说,刚到的新鲜的当然贵了,贵上一倍,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抢着这搁了好几天的存货。”那伙计大声道,边说边撇嘴,斜睨争抢买雪莲果的那两人,用眼神表达了鄙视。
那两人一齐涨红了脸,不愿做贪图便宜之人,不约而同道:“明日到的更新鲜更好么?我明日再来。”转身便走不再坚持。
“多谢!”掌柜的抹一把汗,朝倪润之行礼。
方才看到倪润之和伙计附耳密谈的,知是他的功劳。
“举手之劳。”倪润之浅笑,并不居功,拱了拱手即欲离开。
“公子且慢,听公子不是京城口音,是外地来的吧?”掌柜见过的人不少,颇有识人之明,见倪润之谈吐从容,举止大方,有了攀交之意,“未知公子上京是寻亲还是?”
“无亲无故,在下准备在京城住下,与些同好探讨学问,明年参加科考。”倪润之笑道。
能参加科考之人都是已过了乡试有功名的,是个人才,掌柜的忙招呼伙计上茶。
倪润之观他神色,心念一动,掏出路引递了过去,道:“在下还想谋一份差事,未知掌柜的能否举荐一二。”
路州乡试第一名!掌柜看过路引,更加热络。
做生意重在人脉人才,云建业白手起家,云玉昭一个女儿家能在商场叱咤风云,两人都极重视人脉的构建,人才的拉拢,手下的掌柜深领上心,也是时时刻刻注意施恩结缘。
雪里送炭恩重,锦上添花无趣,与其攀结权贵,莫如在人家落魄时施恩,掌柜听说倪润之要谋一差事,当即道:“公子高才,若不嫌弃,且先住下,待我禀过我家大小姐,为公子安排一个清雅的差事。”
倪润之应下,那掌柜在东家面前颇得脸,当下请倪润之在药行里暂等着,自己到云家大宅禀报云玉昭。
云娉婷在大门外打发走简秀,招了府内丫环帮忙,把云玉昭扶到凌宵楼,吩咐清音翠色服侍云玉昭睡下,因担心云玉昭中了药物有后遗症,待云玉昭醒了,也得告知今日发生的事,提醒她以后当心,便没离开,在楼下守着,忽然门上来报,路州药行的车夫带着一位名高楚阳的公子过来拜访大小姐。
云娉婷问得来的只有高楚阳一人,松了口气,急唤请入府,想了想,又喝止住,自己亲自迎了出去。
高门广院,亭台楼阁,只是在外面往里看去,便觉富贵之极,偶尔经过一两个侍婢,穿绸戴银,翠…色招展,便是守门人身上的青衣,也是极崭新洁净,高楚阳低头看看自己的灰布长袍,穿了许久,本来的颜色已淡,微泛灰黄,袍裾一角还缝补一块蓝色布,母亲眼盲,他自己补的,针脚粗糙,不堪入目。
不该来的,要来,也是等金榜题名之时,高楚阳对陪伴的车夫草草拱了拱手,正打算往外走,府里头一人快步走来,远远喊道:“高公子,久等了。”
天色微阴,层云低低,远远看去云娉婷的眉眼不甚分明,只觉肤光莹润,身上双纡绉裙子弯曲的鳞形纹如波浪起伏,身段婀娜,娉娉婷婷如云中仙子走来。
“高公子。”云娉婷笑道,庄重地行了稽首裣衽之礼。
“云小姐多礼了。”高楚阳急忙还礼,低头时,晶亮的水珠从眼角滑下,大门下光线模糊,无人知觉。
“高公子,请。”云娉婷带头往里走,背后急吼吼一声响,练子超来了,“娉婷,你和你大姐没事吧?”抬头看到高楚阳,练子超气得大骂:“无耻小人。”
他追出很远没追到人,回头再去酒楼,掌柜的不敢隐瞒,告诉他云家的车夫和刚才指路的人一路来的。
知道上当了,练子超怒不可遏,又寻不到云娉婷,急忙找到云家来。
云娉婷恼他大呼小叫喊自己闺名,不怨高楚阳坏事,反竖起眉,斥道:“人家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不会思虑一番么?”
“娉婷。”练子超委屈不已,虎目微湿,扁嘴看云娉婷。
“我正忙着,不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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