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的香味渐浓,汤芫加入切成段的鸭肠,一手持铲翻炒一手往里喷料酒、洒酱油和生抽,快迅翻炒。
锅底的火舌时而窜起,料酒一喷,那味道更加醇厚。
没一会儿,颜色浅黄的鸭肠炒起微微卷起,里面某段的鸭油嗞嗞地贡献出香气,汤芫满意地把它铲起,又把盘子放回还维持着端盘姿势的庄时泽。
汤芫晾开水去调鸭血,不忘回过头来:“这炒鸭肠你先吃着,这时还来个爆炒鸭块,给你烫碗鸭血粉丝,很快。”
庄时泽看着汤芫忙碌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一个“哦”字。
他把炒鸭肠端到一边,鸭肠和青椒白绿相间,汤汁油红润亮,夹一小段放进嘴里,质地清淡脆嫩,略有辣味,这挂在肠子上的一层薄鸭油是点睛之笔,没了它鸭肠虽脆却欠了几分滋润,有了它鸭肠是越嚼越香,越嚼越不忍心就这么把它吞下,而是再把另一段夹进来,再一起嚼,这几番滋味真是特别享受。
他看着聚精会神在搅拌着鸭血的汤芫,没来由嘴角就挂起了微笑,也不惊忧她,就走出了厨房。
鸭血在等着凝固的时候,汤芫把斩件成块的鸭肉倒进一煮开了水的锅里,稍微煮一下,鸭块一变就捞出来快速用冷水冲洗鸭块。
她这么做,鸭块自然去油去腥,不然待会儿爆炒的时候鸭油过多就会产生腻喉感。
接着她又把泡椒切块、莲藕切片,姜切成末。这莲藕孔大且均匀,切着声音清脆,汤芫觉得用来炒菜正好,而粉一点儿的莲藕适合煮汤,如果拿来炒菜容易糊。
热锅下油,油没冒烟她就倒入藕片煸炒,藕片颜色变深她就铲出,再加点儿油,开大火,把花椒、八角、老姜爆香。
八角的香味本来就特别浓厚,这一下锅更是随着锅的热度扬出去,林老先生正在大门口跟儿子聊电话,说着说着就突然吸了口水,蹦出一句:“香死我了!”
林老先生的儿子被这横空出世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想死你了?想什么了?”
林老先生失笑:“想什么想,我是说‘香’!你当你爸说话有乡音呐!芫子在里边炒菜,她说要请几天假去江城,今天煮顿特别丰盛的,我又得好几天吃不到她的菜喽!”
林老先生的儿子被自己爸爸这么一提,又想起他爸当初做寿的时候,那锅鸡肉软滑,菌菇脆香多汁的小鸡炖蘑菇来。
他回到江城之后走访了多少大街小巷,然而再也没有吃到当初那么好吃的小鸡炖蘑菇了。
那锅小鸡炖蘑菇鸡肉被炖得十分入味,既不柴也不烂,江城的有些店甚至酒楼,炖得入味是入味了,然而一筷子叉下去,再拿起来的时候叉了一堆肉碎。有些鸡肉倒也软滑,只是淡而无味,那鸡本身的腥气也没除好,吃着反胃。
只有当初陵镇吃的这一锅,所有食材都恰到好处,鸡肉是鸡肉蘑菇是蘑菇,不会有大乱炖造成的一锅全是一个味儿的枯燥。
那一锅百味,连一块鸡肉都是先滑后弹,待把吸入其内的汤汁被反复咀嚼挤出后泛出的鸡肉本来的醇香,那味道层层叠叠,在舌尖和口腔齿间翻转。
那卖相也是特别的好看,鸡皮金黄,饱满的菌菇在面上开十字刀,像是吸饱了汤汁,光是看就能感受到那浓香的汤汁在口腔里喷开的痛快!
那一锅小鸡炖蘑菇每一块肉和配菜,都让他此生难忘。
林先生问他爸:“那小姑娘来江城是要干什么?”
“她说是要去……哟!对啊!我怎么没想过这茬呢!我跟你说……”林老先生先是一愣,继而一拍大腿,那被里面飘出来的鸭油香勾走的神智倒数归位,跟儿子说起自己脑子里刚一闪而过的念头来。
林老先生说得眉飞色舞,汤芫锅里的铲子也是翻得只见残影。
汤芫的手腕早就练得十分灵活,上辈子的功夫没白费,拿铲子要有臂力,挥铲子则需要腕力,不然你每下翻炒,整条手臂都跟着动,那得累死!
爆炒鸭块,一定要把鸭块爆干,爆出油来才够味儿。
汤芫先是烧热了锅下油,把必不可必的葱蒜爆香了,再下煮过的鸭肉。
一开始爆的时候要用中火,翻炒的时候就要快,不然鸭肉变焦变柴。汤芫这锅的火舌外窜,几乎舔到锅边,还在锅力往锅里弯着尖儿,仿佛要窜进去先吃上一块喷香的鸭肉!
汤芫稳稳地握着长锅柄,先往里喷少许米酒,火势忽而变大,她就着这火力颠几下锅——锅往外推,大勺往里拉,内时锅也就势而回,鸭肉便听话地任她颠簸,锅气更浓,把肉的香味提出,味道更加浓郁。
鸭皮变得金黄,很快就被煸出油来,林老先生刚才闻到的就是这味道。
庄时泽一个劲地给自己大舅打电话打不进去,于是又轮番打着另外两个舅舅和小姑的电话,被汤芫这味道一绕,顿时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像几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口腔里迅速渗出津液,话都说不好了。
汤芫这时已经把火下入切好的泡椒泡姜,炒香后,加入豆瓣酱。
这时的鸭肉十分容易上色,上色后加入之前留下的煮过鸭肉的水,她没煮高汤,这种做法是十分普遍的家常做法——倒入这个水既有鸭肉的营养,又有鸭肉的油气。
最后她再往里加点蒜瓣,开大火。
这锅里的温度本来就高,锅里的汤汁没一会儿就沸腾翻滚起来,香味从锅盖边缘钻出来,路过的琼姨就被香味引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汤汁面上亮油的时候,汤芫加入蒜苗、之前炒过的藕片和一点儿新切好的辣椒块。
翻炒了一会儿就是大火收汁,起碟。
林老先生最先冲进厨房,迅速拿了双筷子,嘴里还不忘得瑟:“这鸭肉可真是个好东西!乾隆老子怎么活到那岁数的?就是喜欢鸭肉!不跟你说了我吃这爆炒鸭肉了!哎哟这嫩得啊!”
然后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就挂了电话,夹起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微辣爽口、蒜香盖腥入味、肉嫩多汁,嚼着油和着汤汁渗在舌头上,叫他狠狠含着吸几口汤汁,再继续嚼起来,“啪”地把手机拍在饭桌上,风一般去盛米饭。
庄时泽快步走进厨房的时候,听到汤芫哭笑不得地跟他外公说:“还有菜没做好呢。”
他外公头也不回,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草草地点两下头,拿只瓷勺子把鸭肉往旁边一拨,盛了一勺浓郁的汤汁。
他手腕一转,往碗里那莹白饱满的米粒儿上洒了一圈,把勺子放进嘴里扫荡干净余下的汤汁,咂咂嘴,笑着把米饭一拌,往面上夹两根蘸着汤汁的蒜苗,就着狠狠地扒上一大口。
庄时泽走到汤芫身边,看到汤芫正把泡在冷水里的粉丝捞起来控干水,鸭血已经被她切成了一条条,从中间切开的豆腐泡,和切成小段的豆干,还有鸭肝、小油菜、香菜已经洗干净摆好在盘子,把她面前的俩汽炉团团围住。
庄时泽揭开其中一只正往外冒烟的盖锅,里面是翻滚的浅褐色鸭汤,偶尔浮起几块带点儿肉的鸭骨头,他问:“这个煮多久了?要放盐吗?”
主要是这汤的味道闻着只有鸭肉纯粹的香味,就像是刚煮好的白切鸭那样,没有任何调料的味道,清香淡薄,仿佛一口鲜甜的清汤入喉。
汤芫往锅里看了眼:“不用加,就取这味儿。”
她洗干净炒锅,拿大勺子往炒锅里倒入半锅子老鸭汤,开中火煮着。
这汤本来就是煮好的,没一会儿就在炒锅里冒起了泡。
锅开后她就放入准备好的鸭血,再把豆腐泡和豆干放入锅中,滚上两滚,放入小油菜,再把泡开的粉丝放入,开大火。
庄时泽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去江城的时候,住我小姑家吧。”
汤芫一听这话就知道庄时泽替她安排好了住处,心尖顿时被感动得麻了麻,全身迅速地起了一层鸡皮——她一激动就这样,然而脸上依然淡如止水。
她知道庄时泽这人就这样,真把你当成是朋友的时候,因为他的经历,心思敏感,总是细心地体会到你的难处,然而嘴上却不说,默默地帮你一把。
当然了,他不会伟大到最后留下一句“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的地步,然而他却是对朋友付出所有的真心。
汤芫真心庆幸,这次重生回来她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少年的眉目是天生的冷峻,然而眼神里却透出热切,然而大多数人都被那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吓退,没能亲眼目睹他对这世界所有情感的渴望。
她感觉自己喉咙被塞住了,艰难地说:“谢、谢谢!”
汤芫从来不跟庄时泽搞假客气那一套,她需要庄时泽的帮忙,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觉得自己珍上只身前往江城也可以应付得来就没说。
但是庄时泽已然帮了,她也不推辞,反正她日后总有机会还这个人情。
庄时泽笑得眼睛微弯:“你心里是不是在记下我这人情,准备日后找机会还给我?”
汤芫目瞪口呆,庄时泽同学顿时端着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狂妄,我自横刀向天笑地跟他外公抢鸭肉吃去了。
锅里的粉线汤已经煮开,她往里面调点盐,再滚几滚,关火先是把粉丝夹起盛了两碗,再铺上鸭血、油豆腐块,放上早就煮熟的鸭肝,面上撒一层香菜,由蒜、醋和辣椒、酱油调的酱汤往里一冲,加上一大勺鸭汤,粉丝顿时就香气扑鼻而来。
她刚把这粉丝汤放上桌,林老先生就一脸后悔——刚才他吃了两大碗饭!
对他饭量心知肚明的孙子还故意站起来:“外公,我敬老,我给您再添一碗。”
林老先生往他这蔫坏蔫坏的外孙头上刮了一巴掌:“臭小子!”
林老先生吃不去,琼姨刚才也分了一碗这汤汁拌饭,而且之前在汤芫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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