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璨赫然发现这位大夫头戴玉冠,竟是位有品级太医——大秦,白身不可用玉,头上玉冠、玉簪,身上玉佩、玉镯皆此列。金璨能佩戴玉饰,乃是因为她祖父和父亲都是既有爵位有功名还有功勋强人,作为嫡女她一出生便自动拥有不低品级,至少足够堂堂正正地着红佩玉。
单看脉象,金璨当然是一切安好,太医也照实说了,此时叶灵却忽然插话道:“烦劳大夫瞧瞧我家小姐肩膀和腰身。”
只从她几个稍显不自小动作就看出肩腰有伤,还特地招来太医看诊,金璨也不得不佩服厂花眼光之敏锐,心思之细腻,不愧是皇宫里历练出来人精。
留了封口祛疤和化瘀止痛药膏,还开了些吃不吃两可养身汤药,太医便告辞而去。
毕竟叶灵是皇帝送来人,礼数不好不周全,金璨上药后便表达了谢意,还让玉嫣奉上了赏银。
叶灵也没矫情,利落地收下装着银票信封,微垂着头恭敬道:“头回赏赐,属下不敢推辞。陛下曾经吩咐过,见到少主您之后,便只需听令于您一人,好好服侍用心护卫您一人即可。”
一句一个“您一人”,让听了这番妥妥“明示”金璨横生惭愧之意:我好像小人之心了……看来皇帝真是一心盼着我好呢。
这些日子金璨都埋头苦读书,于是晚上就得加些夜宵,她刚吃过奶茶和点心,陈叔又顶着月光前来说话。
这回说还是家里人事安排,只不过不是事关内院,而是外面负责经营买卖管事们。
正好金璨也想了解一下如今家底,想等伤好后出门看看自家产业状况如何,毕竟摸过底才好进行下一步规划——别忘了,她额头还包着块十分影响个人形象药布呢。
看着金璨兴致勃勃地翻看着花名册,不时问上几句,却句句都点子上,陈叔越发欣慰。
既然都说到了外面管事们,金璨干脆要求道:“陈叔,明儿再拿些地契和账目来。”
美大叔陈绮也微低下头,只为掩去眼中精光,“旧年账册要去库房里开箱,今年却是十分易得,少主现要看吗?”
金璨正默背人名,闻言随口道:“那就拿来吧。”说完,才定睛看了陈叔一眼,却发现一向淡定从容完美管家目光竟已变得火辣撩人……
若不是知道自己死去老爹和陈叔名为主仆,实为发小,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异常深厚,这大叔看自己就跟看亲闺女没什么两样,不然金璨真以为他忽然迸发出“别样激情”不可。
陈叔来去匆匆,不多时便兴冲冲地带着人抱来几个大号木匣,打开一瞧,里面竟是排得整整齐齐地契。金璨扫了几眼,疑惑道:“怎么都是西泰城?”
自从家人丧,四岁她便来到南安居住,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这里气候宜人,繁华程度绝不亚于当年鼎盛时期西泰城。
战火过后西泰城如今已成焦土,金璨赶陈叔回答之前又问,“陛下也没有收回这些地契旨意吗?”
陈叔摇头道:“不曾听说。”
金璨思量片刻,由衷感慨道:“陛下还是想对西面用兵吗……”
今上若有重建西泰城之心,势必要移民开垦以及大兴土木。
作为满门忠烈金家唯一后人,以及曾经西泰城大地主,重建这么大动作没道理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当然,原本金璨脑子里根本没这根弦,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常态,但清楚金家人脉,还和故交有所往来陈叔也没得到半点消息,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皇帝完全没有这个心思,或者是要西泰城原址用兵,还不是重建时候罢了。
“想将西戎骑兵引入腹地,瓮中捉鳖吗?”这一琢磨,金璨思维飘得有些远,“已经知道了是谁当年通敌,将计就计呢?还是咱们大秦已有能人骗取了西戎大人物信任?”
其实,顺着思路猜到正确答案一点也不困难,但要成功引诱让西戎汗王、宰相或是将领,让相信他们再次杀进大秦没有危险,甚至是无本万利买卖,才是真正难题。
金璨又脑补了一下,深觉负责刺探情报和各处卧底东厂成员个个都是精英,感慨一番过后她放下手中地契再抬头,却看见陈叔眼圈又红得醒目,而站一旁叶灵也是面色肃然,目光深沉。
她完全不觉得刚才“发散思维”有什么了不起,只是普通水准合理推断罢了,却忘记了几天前“自己”还是大丫头几句话就能独自诓骗出家门蠢丫头一个——由于这两个形象反差太大,虽然陈叔和叶灵已经竭全力,却还是不能不动声色地全盘消化……
好吧,换话题应该比较容易化解尴尬,金璨随手捡了本账目,指着上面进项,开始问起城中店面生意情况,尤其还针对数月之间流水变化,仔细过问了其中原因。
怎料陈叔边听边答,心潮是澎湃:少主居然会看账册,问题是还从没有人教过她呢……难道少主开窍后就能无师自通了?这可真是苍天开眼,老爷保佑!
二人说了会儿话,陈叔看着时候不早,便主动告退。
金璨吩咐丫头们收拾好账册,自己则坐下喝茶润喉,就听今天值夜大丫头玉喜笑道,“老管家又去后面祠堂了。”
大约是金璨太过符合陈叔期望,这些天他都是每晚必到祠堂上香,还跪牌位之前至少神神叨叨半个时辰。
金璨闻言轻叹一声,越发愧疚:已经不记得“原先她”惹了多少麻烦,让金家这些忠诚老人们寒过多少次心……也只能今后全力补偿了。给自己擦~屁~股感觉……果然异常糟糕。
金璨心中烦躁,手中这碗茶迅速见了底,正要叫人再煮上一壶备用,却被一直沉默叶灵以一副标准男公关笑容叫了停,“少主,已是亥初了,您该惜福养身,不能再吃这提神茶了。”
金璨倒是从谏如流,放下茶碗便改要了温水,眼见叶灵眉毛微挑,旋即又归于平静,也好奇起来,“有话要说?”说着自己也笑了“你要说实话,若是敷衍我,我可是要恼。”
也许是后面这句话里若有若无亲近与调侃之意让叶灵动了容,这位颇有城府西厂厂花轻声说道:“恕属下直言,少主和传闻中您大不一样。”
金璨眨了眨眼,“我欣赏你真诚。”又笑着追问,“跟我说说,‘传闻中我’是什么模样。”
叶灵斩钉截铁,“判若两人。”
“然后?”
“判若两人。”
人家才刚来,就妄想撬开常年混宫廷厂花嘴巴,也忒不现实。来日方长,金璨暗下决心,连人~妖~情敌和~娘~炮上司我都收服过,你个听令于我太监还能比这两种难对付吗?
三天后,去掉药布,额头伤口已经变成了个粉色圆点,金璨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放风”,其实她不仅是憋坏了,想亲眼看看阔别已久大秦风土人情。
话说,大秦风气十分开放,无论身份地位,男女都能大方出现人前,行走街上女子也无需蒙面,而男女之间亦无太多避讳——只要不是月黑风高夜晚,男女二人非要单独一个小黑屋里赤裎相见,就不会引来什么非议……
叶厂花、两个大丫头和八个侍卫团团守卫之下,金璨逛了一个多时辰,便慕名去往南安城口碑好,同时也是相当豪华酒楼吃饭。
小二前引路,一行人前往三楼好雅间。
不过刚踏上走廊,金璨便听前方有人语气轻佻道:“好个标致小娘子!”
这个声音听着似曾相识,她再定睛一瞧,不是她那个不大负责任监护人小王爷顾涵还能是谁?
不过今天顾涵可不复那日见面时衣冠楚楚和优雅淡漠,而是头上只用一根玉簪随意地别住发髻,身着夺目又奢华金纹红衣,手里还捏着把折扇——可不是一副标准风流浪荡子形象嘛。
金璨也承认自己这壳子化妆前后区别略大,只是她万分乐见顾涵出丑,于是微微屈膝,而后嫣然一笑。
不过,顾涵显然到现都还没认出她,居然兴味盎然地一直盯着她瞧,见她露出笑容又眯起眼睛,一看便知这家伙绝对没琢磨什么“好事儿”……
金璨周围丫头和侍卫几欲出言提醒,可是少主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于是两拨人就这么对视着,可把不明就里店小二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可惜为了万无一失而去厨房查看厂花此时恰好归来,金璨猛然想起碧珠儿为了离间她和顾涵关系,骗她说:小王爷因着老爷关系照顾小姐,按照规矩小姐称呼小王爷为养父也不为过,小姐该向孝顺老爷一样顺从小王爷呢。
父亲正是原先金璨死穴,处中二期本就不大聪明女孩儿对于一个“妄想”取代亲生父亲男人真是说不反感。
脑残往事当真不堪回首啊,其实我跟顾涵是平辈,金璨眉毛微挑,笑吟吟道:“干爹。”
同样顾涵手里,碧珠儿也耐不住拷打,老实交代了她如何受人所托挑唆顾涵与金璨关系,所以“干爹”二字一出,顾涵一愣旋即醒悟,而他手中折扇却也掉了地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这还不算完,扇子落地响声竟然勾起身后雅间里一阵痛苦~呻~吟。
顾涵也是眉毛一挑,心说恰好,让你也长长见识。他打定主意,便恢复了那张玩世不恭笑脸,弯腰捡起折扇,还往雅间里一指,“闪闪,过来看看,算计你出城人正这儿呢。”
叶厂花闻言,率先出列,往雅间里一瞧,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点头向金家众人递了个“安全”信号,之后站到一旁也不阻挡金璨。
金璨前行几步,也往雅间里一瞄,只见角落处滩着个,不对,是躺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相貌男人,头发散乱,身上衣衫还染了星星点点血迹。
这男人看见金璨,忽然嚎了一声,之后就像破风箱一样,抽气和发音之间还带着呼啦呼啦杂音,“金……金……救……命……”
金璨登时皱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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