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订亲的日子和买家具的日子又都遇上了不好的事情。
李红梅大闹两人的订亲宴,让云水莲在面对张守义时,心里难免会自卑,会担心老张家因为此事看轻她。
而去县里买家具那一回,杨娇的出现,让云水莲清醒的认识到,她村姑的身份,不能带给张守义任何帮助,甚至婚后还会拖累张守义上进。
张守义现在喜欢她,可以因为她拒绝杨娇,可十年二十年后,张守义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杨娇,没有早点从工人变成干部?
云水莲性子纯厚,但不代表她傻。这些现实的问题,她一定在心里悄悄想过许多遍。
张守义悔婚那回,云水莲伤心难过,并不单单是因为她失去了张守义,更多的是被悔婚后的不甘,愤怒,愧疚,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和害怕。
云水莲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她奢望嫁给城里人,老云家不会因为她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话,她也不会背负上克夫,想攀高枝的名声。
更让她绝望的,是她无法逃离杏林村,只能被动的困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任周围人指指点点,看她和老云家的笑话。
云水莲上过高中,是十里八村公认的文化人,一朝跌入谷底,从人人羡慕的存在成为众人避之不及的扫把星,这种落差,远不是刚出校门的云水莲可以承受的。
张守义悔婚后,云水莲之所以对他还抱有期望,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只有张守义再次提亲,才能洗刷悔婚一事带给她的污名,才能让整个老云家不再受人闲话。
可以说,在张守义和云水莲的那一段关系里,云水莲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她在依附张守义,不论是心理上,还是外在条件上。
等到云水莲跳出贫瘠的杏林村,在汾阳扎下根后,她所接触的圈子也跟以前不同了。
她不再整天无所事事的窝在小村子里听人闲话,她有了工作,有了新的目标,她的生活比以前精彩多姿,心性也变得越来越豁达。
当然,她本人也由内而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村姑,而是独立、自信的新时代女性。
再提起张守义,云水莲会用平等的心态去看待他,同时也会发现,她对张守义的好感脆弱的如同一张纸,一戳就破,并且再也无法复原。
对于张守义带给她不那段美好的记忆,她会遗憾,会释然,但绝不会留恋。
而她现在身边有家人陪伴,周围又没有人说她闲话,再加上工作顺心,对于找对象的事儿自然也不会那么热衷了。
最重要的是,云水莲心态上已经日渐成熟,她会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洗刷身上的污名,努力工作,干出一番事业让老云家以她为傲,远比嫁给张守义,依附张守义要有意义、也要靠谱的多。
可以说,两人关系,从云水莲扎根汾阳、心态彻底转变后,就正式结束了。
当然,如果张守义真能调到汾阳,重新追求云水莲,两人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
两人刚进入妇联大门,外面跟着冲进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一进门就跪在云水莲面前呼天抢地,要云水莲给她做主:
“我知道你是妇联的同志!你得给我做主啊,你们要是再不管我,我就活不下去啦,只能抱着俩娃子去跳河!”
云水莲像是司空见惯般,后退几步把云裳放到边上,然后才过去拉妇女起来。
“这位同志,又啥话咱起来慢慢说,你放心,不管你遇上啥难事儿,我们妇联的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扑哧!”
云水莲话未说完,楼上就传来一道嗤笑声,紧接着一位扎着麻花辫,穿着一身干部装的小方脸姑娘从二楼下来了。
“同志,你来妇联解决问题,看准门上的字儿,找对人再告状,别随便拉个人就哭,要是拉错人了,你这头不是白磕啦?”
第253章 工作现场()
云水莲没有搭理刚下楼的姑娘,继续拉妇女,劝说她在长凳上坐下,才回过头道:
“小高,你刚才说的话我很不赞同!咱们都在妇联工作,不管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都是人民的公仆,都同样在为人民服务,不能因为分工不同,就否定歧视别的同志努力上进。
而且,作为妇联的工作人员,你怎么能对老百姓说出‘头白磕了’这样的话!”
云水莲话音刚落下,云裳就在一旁接话,“姑,这位姐姐说阿姨刚才的头白磕了,那阿姨跟谁磕头才不算白磕啊?”
姓高的小姑娘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话要是让妇联的领导知道了,还不得给她扣一顶官僚主义的帽子啊!
老百姓进门办事,不能拉错人,不能磕错头,光凭这句话,她的这份工作就别想保住了。
云水莲嘴角翘了翘,悄悄斜了云裳一眼,云裳赶紧捂上嘴巴,往后退了一步,识趣地不再说话。
“小高,给这位大姐倒杯水,再到楼上请任干事下来。”
小高同志大概真被吓到了,云水莲一吩咐,赶紧到最近的办公室倒了一杯热水过来,红着脸放在不断抽泣的妇女旁边,然后转身就往楼上跑。
云裳在一旁差点露出姨母笑,听云水莲刚才说的话,小高同志应该是妇联正式员工,不然也不会一脸得意的嘲讽云水莲。
可云裳没有想到,云水莲才刚进妇联几天时间,就敢以临时工的身份跟小高同志对着来,并且言语间一点都不落下风,这就让云裳刮目相看了。
她觉得她低估了云水莲的能力,不,应该说,她低估了云水莲的成长速度。
要是让云水莲再在妇联打磨几个月,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云水莲以后会在工作中吃亏了。
小高同志很快带着任干事下来了,抱着孩子的妇女看到能做主的人来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的说着自己的冤屈。
云水莲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就在旁边快速做着记录,认真工作的模样,真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而那位刚挨了怼的小高同志,一边听着妇女的哭诉,一边一点一点挪到云水莲身后,看着笔记本上漂亮整齐的字迹,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云裳见状,差点笑出声来。
这位小高同志怂萌怂萌的,还真有点二哈的特质。
估计云水莲也是摸透了她的性子,这才会在怼完之后,又毫不客气的吩咐她干活。
想明白这一点,云裳很快就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哭诉告状的妇女这边。
“任干事,我孝顺婆婆是应该的,可我再咋孝顺,也不能养了老人之后,再养小叔子一家子。
我男人在厂里当工人,每个月各种福利发下来,我俩闺女一口都吃不着,全送到小叔子家啦。
今儿一早我婆婆又带着带着小叔子一家过来了,逼着我出去借肉票给小叔子俩儿子补身体,吃饭的时候,小叔子一家在饭桌上大鱼大肉的吃着,我俩闺女一人啃一个黑窝窝头还挨了打,你看看……”
妇女说着,扒开怀里小女孩的头,给任干事看孩子头上的伤疤。
按妇女的说法,怀里孩子的伤还算是轻的,婆婆只是用烧火棍打了几下。
家里那个大点的女孩子,伤的更重,婆婆直接抓着孩子头往墙上撞,头上撞了个大口子,这会已经送到医院了。
而婆婆揍两个孩子的时候,只有她在一边拦着,男人不敢反抗,小叔子在一旁袖手旁观,妯娌则不停的说着风凉话,婆婆宝贝的两个孙子,则在旁边拍着手加油鼓劲,直喊打得好。
更让妇女忍不了的是,婆婆打完孩子后,还不让送医院,她男人要是敢把孩子送医院,婆婆就要带着小叔子的两个儿子去跳河。
最后好说歹说,婆婆做出让步了,要她男人把工作让给小叔子,一家人去乡下过活。还要妇女把家里的口粮都搜罗出来,贴补给小叔子一家,否则就让她大闺女在家里等死。
“呜呜……女孩子再不值钱,也是她亲孙女,她咋能恁狠心,要了孩子的命呢……家里口粮本来就不够吃,我饿几天忍得住,可我男人要上工,哪能不吃东西……
都是她亲生儿子,她咋能恁偏心,让我男人把工作让出去……在城里好歹还有供应粮吃,回到乡下,我们手上没有一点余粮,又没有到分粮的时候,还没有公分,一家子不得活活等死吗?”
妇女哭得都快抽抽过去了,屋里几人都听得火冒三丈。
“任干事,你们妇联可得给我做主啊,你们要是不管管我,我也抱着俩孩子跳河去……呜呜……反正没人管得了,我这日子也没法儿过啦。”
任干事眼睛一瞪,“咋没法儿管啦?你等着,你这事儿我们妇联能管!还能给你管好咯!小高……”
“哎~,任干事?”
小高赶紧从云水莲身后出来。
任干事看了一眼妇女脸上的眼泪鼻涕,又指着妇女身上撕扯的皱巴巴的衣服道,“你先带李同志去隔壁整理一下,给孩子头上上点药。”
打发走小高和妇女,任干事长长吐了口浊气,转过头问云水莲,“小云,你说说,李同志的事情该咋解决。”
云裳诧异的抬起头,却见云水莲放下笔,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声音清脆的道:
“任干事,我们先去李同志家里了解情况,再进行调解。如果调解不成功,我们可以去李同志丈夫的单位,跟厂公会的同志合作,让李同志的丈夫承担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任干事点点头,接着问,“按李同志的说法,李同志的丈夫很孝顺,轻易不敢反抗他妈的决定,如果公会同志出面也不能解决问题呢?”
云水莲又想了一会儿,“可以让厂公会的同志出个证明,说李同志丈夫的工作需要技术含量或者是文化要求,打消李同志婆婆让大儿子让出工作的念头。”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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