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世家女是用来摆门面的,那个男人最爱的还不都是家中的小妾,林简从来不认为自己偏疼小娇,帮着欺压王氏有什么不对。
不对的是自己不懂那些破烂规矩,在这上面栽了跟斗罢了。
他一时兴起,带着林大来到了王氏的院子,瞧见王氏正兴致勃勃地站在廊下,指点着侍女们摆放菊花。
王氏的身体康复了近九成,穿着紫色的留仙裙,梳着坠马髻,鬓间簪着一朵粉红色的粉红菊,眉间清朗,不再像往常一样,总带着些许郁郁之气。
林简觉得有些新奇,这样的王氏,他还从未见过。
院子里摆放着各色的菊花,门廊上也用小黄菊缠绕着做了一个花拱门,被绿色的叶子衬着,密密匝匝的黄色,极为醒目。
“这是做什么?”林简像是和王氏没有什么不愉快一般,好奇地问。
倒是王氏愣了一愣,恪守着世家女的教养,轻轻地给林简施了一礼,说:“见过大将军,这是霜儿想出来的法子,敬国长公主府要办赏菊宴,我们自己也先在家中赏赏菊花,喝些雄黄酒。”
林简听了点点头,笑着说:“虽然身体好了,却也不能贪吃螃蟹。”
这话听起来到有些似模似样,王氏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又忙去了,丢下林简坐在一旁赏花。
林简平素不喜欢这些花啊草啊,更别说对着这些花花草草吟诗作赋。
王氏在闺中时却是喜好这些的,画画也是一绝,因为林简不喜,便都放下了,后来生儿育女,身体慢慢坏了,就更不沾这些。
如今王氏只需要让自个开心就好,又按着自个的喜好,摆弄起来,兴许是从死亡边上走过一道的人,想通透了,心思反而放得开些。
林简已经被她丢到一边去了,那里还在乎他喜欢不喜欢,再说他只需要喜欢他居住的松园就是了,梅园是她住的地方。
这样的王氏,让林简觉得稀奇,眼神便不由得多逗留了一会。
等了片刻,林乐霜脸蛋红扑扑地从荷池边上转了回来,手中捧着两片衰败的荷叶,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那只小豹子。
林简大奇,问:“霜儿,你拿这些脏东西做什么?为何不让你身边的侍女们拿着?”
“父亲,您这就不知道了,这可是女儿背薛神医留下的药典才知道的好东西,女儿明日要去参加敬国长公主的赏菊宴,自然要准备一番,这就是女儿的一份大礼,”林乐霜笑盈盈地说,脸上带着一丝捉侠。
“胡说八道,别再干坏事了,你……你若是再惹出事情来,可怎么收场?”林简立即警觉起来,这个女儿之难搞,他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
林乐霜从鼻子里冷笑了几声,说:“那么,父亲就愿意让我向静安师太赔礼认错不成?敬国长公主的宴会,我不得不去,那里都是静安师太的信徒,她们想干什么,一想便知,我若是白白受了欺负,父亲可觉得脸面上挂的住?须知林玉柔再好,她也不能代表林家的脸面,我和哥哥们不好,林家脸上那有什么光彩?”
说罢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去找药捣子去了。
“你养的好女儿!”林简有气没地方撒,对着王氏呵斥。
若是往常王氏定然脸色灰败,偷偷到一边落泪去了,偏偏今日,连王氏都不让他,“小娇会养女儿,都跟着旁人联合起来欺负嫡姐了,你怎么不让林玉柔听你的话收手?”
“……”林简哼了一声,跺跺脚就走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赋闲在家,家中的妻子、小妾、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没有一个能管得住。
忙乎了半天的林乐霜笑嘻嘻地端着一碗药丸子出来,见庭院里只有母亲一个人,惬意地对着一盆墨菊作画。
“父亲呢?”
“生气去了,”王氏头也不抬,继续作画。
“……”林乐霜撇了撇嘴,也去忙自个的去了,赏菊宴上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第二日,辰时时分,林乐霜便换上了玄色的礼服,系着紫色的腰带,挽着双环髻,插了只华胜,尾部用翠绿的羽毛和珠子穿在一起,垂落在眉间,随着一举一动,轻轻地晃悠,显得眉目如画,特别的好看。
这是王氏闲着无事,将旧了的饰品拆了,重新穿出来的,林乐霜见了特别喜爱,今日要觐见敬国长公主,便带上了。
两个豹奴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如同在淮阳王府一般的打扮。
林乐霜也不去管他们的装束,十三叔放在自己身边的,绝不仅仅是个豹奴,一定也是有品级的侍从。
那日荣大见了他俩,脸色都变了,云妈妈学了回来说,林乐霜心中暗笑,十三叔真是舍得。
不仅仅将前世的心头好“猫眼”送了给她,还捎带了两个高级侍从。
身边陪着的还有丁妈妈、阿茶和阿桂,以及其他几个管着替换衣物、饮品、帕子、扇子的侍女。
一行十几余人,在林府门口和带着一群尼姑的静安师太撞在了一起。
第91章 一张利口()
林乐霜淡淡地看了眼静安师太和林玉柔二人,不由得心中生疑。
今日静安师太依旧是一身僧袍,但质料却有了本质的变化,是青色的蜀布。
这种蜀布是西越国的宝贝,做成的衣物轻薄透气,穿在身上十分的轻柔,又不易褶皱。
林乐霜前世与西越国交战的时候,曾见过西越国的王后穿过一种宝衣,水滴在上面打个滚就掉下来了,火也烧不着。
后来,林乐霜才知道,这宝衣是蜀布做的,因其质料难得,只有西越国的皇室才能穿得起,这种布又叫做西贡布。
大兴朝的皇帝也不过是收服了西越国的国王,方能每年得到这布匹不足十匹,静安师太这身宝衣做就的僧袍又是从何而来呢?
林乐霜脸上依旧是目无下尘,冷若冰霜,心里却暗暗地对静安师太又记了一笔,打算等十三叔回来,再好好挖挖这个女人的底。
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林乐霜径直上了林府专用的驷马马车,这马车按照林简的官制,在两边的车壁上涂上了朱漆,车盖用乌木做就,车窗上雕着猛士斗虎图。
丁妈妈、阿茶、阿桂也紧跟着上了车,列在两边坐下后,将帷帘放下。
马车径直就走了。
其他的侍女们分成几组,分别上了后面的几辆青布帷帐的小车,紧跟着还有几辆鼓乐车,成列的吹竽手和鼓手在一起奏乐,响成一片。
这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敌视和不屑。
林玉柔气的跺了跺脚,说:“师太,她……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静安师太却笑着道:“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骗我,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会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林玉柔想到今日的赏菊宴上,林乐霜必会不得不垂下方才那高昂的头,不由得就笑了,说:“师太教训的是,柔儿记下了。”
两人和乐融融,一问一答,均有禅意,身边一众小尼姑,也手持念珠,恭声称赞:“师太的训诫,弟子们都记下了。”
林府内的家奴瞧见了,不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奴林大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群尼姑招摇撞骗,弄的跟真的似的,家主可从未相信过。
林乐霜的车驾到了敬国长公主府的府门外三十丈处,便停下了奏乐声,坐在御者身旁的小僮奴立即跳下马车,拿着请柬递给了站在府门口的侍者。
一身皂衣的荣大走了出来相迎,见车两旁是穿着一身玄色劲服的两名豹奴,骑在马上,身姿矫健,自在地伴在林乐霜的身边,没有一丝不适之感。
荣大更加相信自个的判断,淮阳王的为人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油瓶倒在一旁都不会扶,只会嫌弃脏了地的人,竟然会送只罕见的梅花金钱豹给林乐霜,附带两个高级侍卫。
这与其说是馈赠,还不如说是一种将林乐霜纳在羽翼底下保护。
想来这两个侍卫也十分明白主子的意图,所以以豹奴的身份跟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并没有半点羞惭之感。
从几辆挂着青布帷帐的小车中,跳下十几名侍女,手中捧着扇子,帕子,替换的衣物、饰品、水壶,站在大车前列成两队,轻声唤道:“请大娘子下车。”
阿茶和阿桂二人,被前方两位侍女伏下了车,接着,她们反过身来,伸出手臂,等林乐霜下车。
身着玄色礼服的林乐霜抱着“猫眼”轻盈地下了车,那眉间的华胜摇摆个不停,瞧着分外好看。
听闻这林大娘子从未出门做过客,反倒是林家二娘子和三娘子经常出入贵女们云集的场所。
可看这个样子,那里有半点第一次出门做客的不适之感。
荣大收回打量的视线,上前施了一礼,恭声说:“林大娘子请往里面去,一路都有穿青衫的婆子领路,到了赏菊园中,则是侍女领路。”
顿了顿又道:“今日来赏菊的贵妇人都是静安师太的信徒和世家大族的夫人们,有琅琊的王夫人和王大娘子,东郡的谢夫人和谢大娘子,想必大娘子都比较熟悉。”
林乐霜知道荣大这是在提醒自己,世家大族的夫人们都未必信佛,心下感激,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就要见到敬国长公主了啊,林乐霜轻轻地笑了笑,前世敬国长公主曾好心告诫过她,莫要被元旭的****迷失了眼,可最终,她还是错了,而敬国长公主后来也门庭冷落,谁会在乎一个先帝的姐姐呢?
就连元旭养母的表弟,都能够强占敬国长公主封地内的沁园。
最后还是元明大怒,为姐姐讨了个公道。
今生,林乐霜希望能和敬国长公主好好结交一番。
一踏入赏菊的园子里,谭婆子便迎了上来,惊奇地问:“林大娘子,怎么静安师太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林乐霜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