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是曾经相伴相依远去大金的谭女史。
那时候只有她们相互扶持,才能走了这么远还能回到大兴。
人非圣贤,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
元明性子冷清,在意的人少,感情比旁人更加真挚浓厚。
他不愿意看着姐姐身边慢慢的没有了亲近的人。
可是,这次谭女史只怕是要让他的姐姐伤心了。
元明的心中陡然升起对荣大的不满,他的姐姐是什么人,要被迫扯入这样不堪的局面——和一个女史争夺一个大奴。
屋子里静了下来。
元平轻轻地叹了口气。
轻的几乎听不到声音。
身为上位者,玩弄的就是人心,每日里想着的也是如何驾驭人心。
谭女史所为何来,元平当然心知肚明。
长公主和谭女史这一份相知相惜的情谊注定到不了头了。
即便是看惯了悲欢离合,也觉得难过。
人心——就是这么的靠不住吗?!
“你说罢,”元平淡淡地道。
君子做事有始有终,这份情谊总要有个了结。
听了这话,谭女史知道避过一劫,松了口气,膝行到了屋内,在离元平不远处停了下来,重重叩首,施过大礼,这才道:“臣跟随长公主多年,忠心不二,如今眼见长公主即将犯下大错,不得不犯颜进谏,并非背主之举,实在是形势所迫。”
元平没有做声。
元妱望向谭女史的眼神满是失望和伤痛。
最难过的莫过于身边人的背叛,因为这远不止背叛这么简单——它让人否决自我,怀疑自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身边本应当最维护我的人都口口声声说我大错特错。
这样的痛楚深入灵魂,让人难以平复,能够修复这些伤痕的只有更深的爱。
而真挚的爱是世间最难得的,所以往往受过这样创伤的人到死都难以释怀,这伤痕跟随着到了地下也没有愈合。
对待仇人最残忍的报复莫过于让他眼睁睁看着众叛亲离。
元妱虽然历经风霜,见过人世间的各种勾心斗角和倾轧,却从来没有这一刻如此难过。
谭女史对于她的意义远不止于忠心的下属。
若是知道谭女史对荣大有着这样的执念,她兴许就不会接受荣大的感情。
难道说,和一个男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代价便是丢掉了和另一个女人这么多年的情谊?
荣大歉疚地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元妱微微颤抖的手,想让她好受一些。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是他惹出来的。
若是没有他,也许长公主和谭女史能够全了这份情谊到老。
只是,他无法放手。
谭女史那里会明白他们的感叹和想法,此时此刻只想让荣大知道,妄图攀高枝只有跌落的下场,而造就这一切的,都是她。
即便没有公主的尊贵,没有柔媚的容颜,但也一样能够借助世俗之力毁了他。
“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长公主和亲之后又回到了大金,背后仰赖的是皇上。而皇上背后则是世家和大兴的子民,自古有言,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长公主为了大兴和亲得到了万民的敬仰,在子民之中有着美好的名声。可如今,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确是在让子民失望,让世家在背后对皇室指指点点……”
谭女史所能够借用的无非就是世间的礼法。
长公主和亲入大金,本就是外人,在大金遵循大金的民俗人情,嫁给父子二人,这大兴人管不着。
但是长公主回到了大兴之后,就是大兴的人了,以前的事情本就是个污点,大兴人看在长公主是为了大兴出去和亲的面上,再加上皇上的维护,长公主所以才能够这样的耀武扬威地享受尊荣。可如今又和府中的大奴有私,若是再生下这个孩子,这就严重的违反了大兴的民俗人情。
可想而知,皇上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长公主将会遭到什么样的唾弃。
谭女史本就曾经作为女使拿过天子节杖游说过西域三十六国,仓促之间能够想到这样的利害,句句说到了长公主和皇上的痛处,不可不谓有才。
见众人都不言语,谭女史便停了下来,重重地叩首直到额头红肿,这才又接着道:“臣自幼受到长公主的维护,一同前往大金,深知长公主有此尊荣不易,长公主也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江山之人,此事并非是长公主之错,而是受到了奸人蛊惑。”
荣大和元妱都睁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谭女史一般。
“奸人?”元平默然了这么久,终于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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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0章 口诛笔伐()
元平的声音之中带着玩味。
奸人是谁?
谭女史指着荣大道:“此人便是奸人,为了一己之私,忘记了长公主当年在大金的救命之恩,将恩人陷入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这便是不仁不义了,而且此人非我族类,来历不明,若是长公主生了他的孩子,必然会让皇室蒙羞,让大兴的子民不满,国本不固,怎么能够让这样的人心愿得逞呢?”
元妱气的发抖,紧握住荣大的手才没有失态。
谭女史口口声声说她被荣大引诱,因此做下了这样不堪的事情,就差说她是**荡妇了吧。
这是要置荣大于死地,置他们的孩子于死地吗?
若是旁人倒还罢了,偏偏这个人是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谭女史。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身份低贱的人想要登上高位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有小人才会借助男女之事,夫以妻贵……”
“臣为江山社稷稳固着想,皇室怎么能够为此蒙上污点,给予诸侯王和世家掣肘之处。为长公主的名声着想,更应当亲君子而远小人……”
林乐霜在一旁看着谭女史口诛笔伐,心里暗暗叹息。
这个女人很有才。
言辞犀利,句句都能蛊惑人心,擅长分析利害。
但女人最难过的便是情劫。
有才华的女人更甚。
若不是知道谭女史对于荣大的心结,单听谭女史这番谈吐,一定会为之折服,不仅仅倾慕她的才华谈吐,还佩服她的胆识,欣赏她的忠诚。
怎么会想得到,这些背后全都是为了一个男人——荣大呢?
前世,谭女史最终背弃了长公主,只怕也是因为荣大吧。
付错了感情,失去的何止是一个世界。
子曰:“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舌端,下士杀人用磨盘。”
谭女史已经变得面目狰狞,要借着为了江山社稷的大旗杀人了。
只是……皇上一直默不作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
元平的声音在这凝重的气氛之中又平静的响了起来,平静的就像是在朝堂上听大臣们相互攻奸一般。
“那么……卿有何对策?”
谭女史愣了。
到了这个时候才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要做什么?
元平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看看这位为国为民的女史大人究竟心里揣了多少恶意。
大臣们刚入朝的时候,往往抱着一颗初心,既不会树敌,也不会站队,他们揣摩形势,熟悉和了解各项规则都需要花很长时间。
但入朝越久,就越会发现,大多数人保持中立不站队被人保护的几率很小,还常常会被几派人马的争斗误伤。
可站队就往往会有和对立面结成死仇的危险。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不得已之处。
皇上不可能让大臣们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皇上就不好了。
大臣们既然一定要对立,就必须全力以赴攻击对方,既然攻击对方,便会夸大其词和无中生有。
到了最后,皇上问,你觉得要怎么办?
怎么办?
自然是狠狠办了。
不说严重了不能危言耸听将对方搞下去,说严重了就不可能对策不痛不痒。
否则不是让人说雷声大雨点小么?
若是让皇上生疑就不好了。
而没有人听说对方对付自个的想法不愤恨的。
于是两方间隙日深。
朝堂之上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偶尔皇帝出来刮个龙卷风。
这江山也就坐稳了,自然在两派你来我往之间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
为官者能够坚持一颗为民的初心的确是不易之事。
元平此刻问谭女史,就是想听听,这位姐姐身边的旧日心腹,究竟怀揣了多少恨。
又还有多少对姐姐的真心。
谭女史发泄完了满腔忌恨,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到了此刻,她才想起看看长公主和荣大的表情。
长公主和荣大的脸色虽然不好,但依旧双手紧扣,好像谭女史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将他们吓到,反而更加坚定了在一起的决心。
“臣……”
谭女史突然疲累的说不下去了。
元平等了等,才又问:“依卿之见,觉得怎么处置这件事比较好呢?怎么处置荣大为好?”
荣大:“……”
实际上,这是发展的必然,碍于皇权,谭女史也只敢说长公主是受了荣大的迷惑才做下了错事,那么要处置的不就是荣大一人么?
处置了荣大才能抹掉皇室的污点不是!
“臣私以为……”
谭女史张了张嘴,到了此刻,她才看清楚,她最恨的不是荣大,而是长公主。
可对于长公主真的只有恨这么简单吗?
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生死相依,难道只有一个恨字来做总结?
她不敢恨长公主。
便只能恨上了荣大。
恨上了那个孩子。
她想要的就是让荣大和长公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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